第一颗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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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星球》

酒尔呀/

燥热难耐的七月初,万里晴空,天白成一片,飘着几朵慵懒的云朵儿。

学校里,高耸茂密的香樟树扎根拔地而起,旭日从绿意的间隙中洒下,蝉停居在纵横的枝桠上地不断高亢。

而此刻的操场上,本该响着激昂青春的广播体操的音响,此刻却换了个调儿,端厚沉缓的太极伴奏从里面悠悠扬扬地响出。

“预备……起势……”

好像提前进入了晚年生活。

喻时在往侧方踩出脚步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中还在回念着这个想法,以及她对这毫无道理的体育考核的第五十三次吐槽。

“喻时——!”

一声中气十足的中年男高音猛地从队伍末尾传了过来。

喻时眉头一皱。

是她的体育老师,徐中海。

没错,到了期末这个时间点,她们居然还在上体育课。

不过这也算得上是萃仁的一项特色。

那就是无论什么情况,学生的德智体美劳必须全面发展,体育课尤其如此。

所以就算到了期末,学校也决不允许每一位科任老师以其他任意理由占了体育课。jiqu.org 楼兰小说网

可现在这三伏天,待在热到快要爆炸的操场,喻时宁愿窝回到教室里,听着无聊的知识瞌睡点头,也比站在这大太阳下连眼睛都睁不开,汗流浃背地去一遍一遍打着死活记不全动作的太极强。

而徐中海原本已经走在了学生散开的队伍行间的最后一排,正背着手左右打量着学生做的是否标准,刚刚走过队末,转过身,就看到了前面背着阳光的那一小块阴凉地,准确地来说是窝到一个高个儿男同学背后的女孩。

她的脚尖虚虚晃晃地正向上提吊着,整个身体也跟着歪斜起来,两条胳膊展开感觉下一秒就要展臂高飞。

又是一个准备跟着浑水摸鱼的主儿。

他再定睛一看,果然是喻时。

徐中海立刻开始犯愁。

这女孩,学习成绩好是好,一遇到数学问题,那脑瓜子是转的比木星还快,可偏偏就这运动细胞就不开窍。

打个太极,四肢和身体刚认识的一样,动作非常不协调,而且还边学边忘。

她头疼,他教的也头疼。

“膝盖要微屈一些,前脚抬起来点地。”

徐中海过来,喻时就没法再偷懒了,把身子直挺起来,然后跟着他的话,听话顺从地将手慢慢向前推着。

上半身倒是很稳,可下面轻点地的脚却没坚持到最后,一个晃悠,两只脚齐齐重重落在了地上。

徐中海原本和蔼的神色一变,瞪大眼睛朝她看了过来。

他似乎也没想明白,自己教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喻时被他盯的莫名有些心虚,可她是真的把握不住身体的平衡,最后只好抬起头,一脸求助地看向自家的体育老师。

徐中海被她看得也很无助。

这东西吧,说难也不难,

还是得多勤练。

“等一会儿解散了,你别休息,再找个地儿好好练习一下。”

“好的徐老师。”

不再被徐中海那逼人的眼神压迫着,喻时飞快应下后,浑身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了不少,

如果有选择的话,她还真不想练这磨人的东西,可这毕竟还关乎着她的期末考核成绩,她还真就马虎不得。

喻时无奈,长舒出一口气,掰掰胳膊和腿,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便决定再正儿八经打算试着重做一遍。

刚抬起手,还没完全摆出动作,后一列和她并排站着的男同学忽然爆发出一阵猛笑。

喻时脸一黑,手迅速收回来,扭过头去瞅他。

陈望丝毫不顾及她那将近死亡的威胁目光,将她此刻的身姿状态非常形象地描述出来:“喻时,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好像一只扑棱翅膀的大白鹅啊哈哈,就那种……”

言语已经不够满足他的表达欲,他又挥舞起自己身侧的两条胳膊笨拙地上下摆动着。

“刚刚你就是这样,我靠哈哈哈哈……”

喻时:“……”

她无语地迟迟说不上话来。

她压住心底里升上来的无名火,还算淡定地偏过身子,脑袋斜抬,然后轻睨了后面还在捧腹大笑的陈望一眼,嗓音凉薄。

“行,大白鹅是吧,陈望,你今天数学作业第一个交。”

陈望一慌:“哎,别搞啊,今儿那个作业后面两道大题我还没解出来呢,就那样交出去任老师非把我揍死不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答案是什么呗?”

喻时闭着眼睛,轻哼了一声:“休想。”

到解散队伍,陈望还跟在她屁股后面问那几道题的答案,而很快,有一个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女孩从队伍的另一侧跑过来,拉了拉喻时的胳膊。

她神色有些担心,拉住了喻时的手:“喻时,那个太极……”

说多了都是苦,都是汗。

喻时眯起眼睛看了眼头顶上正晒的热得不行的那太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江昭的手慢慢走到了香樟树投落下来的荫蔽处。

这里正好是台阶,她俩坐在了最下面一层。

想到刚才的情景,喻时就愁眉苦脸了起来,把手搭在旁边的栏杆上,开始怨天尤人。

“上天赐予了我智慧的大脑,却同时也赐予了我笨拙的身躯。”

她又耷拉着眉眼,没精打采地低头看向自己张开的手掌:“果然,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啊……”

看她这副怨声载道的样子,江昭安慰地笑了下:“放心吧喻时,那些基本动作你都差不多记住了,勤能补拙,你多练习练习一定可以顺利通过期末考核的。”

这时,刚刚在队伍里出声取笑喻时的陈望去而复返,因为自己刚才的口舌之快,开始在喻时面前疯狂献殷勤。

他用校服外套兜着饮料,从里面扔给喻时和江昭两瓶水,顺势就搭在了旁边的栏杆处,脸上露出几分讨好的笑,看向她:“对啊,喻时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连个太极也学不会,多练练就行了。”

喻时不理他,见他靠过来又将头扭在那边,但水倒是很是配合地接在了手中。

陈望就拿捏住了喻时嘴硬心软这点,笑眯眯地看向喻时:“这下总能告诉我答案是什么了吧。”

喻时接过,拧开连着喝了两口之后,也不再吊着他,直接将答案告诉了他:“3,根号2。”

陈望脸上还算灿烂的笑容在那一刻僵硬了几秒,他怀疑地扭了扭眉毛,看向喻时:“真的?”

这怎么和他当初算下的结果没个一样的了?

不是他就这么菜?

喻时听到这两个字,朝他瞪过去一眼,拿起水就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身体,但你不能不相信我的大脑。”

陈望连忙追上去:“不是,我可是很相信你的,能不能再和我说说你是用什么算的......”

“别跟过来,不然太极我就拿你练手。”

喻时丢下这一句,便脚步不停,搜寻着可以独自练习的地方。

被陈望那么一打岔,她倒是意识到自己……咳咳…那个动作好像的确算不上多好看,被人看到还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一路不停,左挑右选的,一直绕到操场背后,喻时才停下了脚步。

她走过来的这片空地,后面是一排密绿的香樟树,还有半腿高的灌木丛,婆娑的树影投落下来,太阳也被挡住,正好是片阴凉地,再加上现在正在上课的时候,很少有人过来这边。

喻时前后都探头看了一遍,也没见有学生过来,这才放心地打了个响指。

安全,非常的安全。

然后她做了几下深呼吸后,便开始一式一式地沉身去练。

而在向左做倒卷肱时,她刚把身子朝左转回去,正要屈着胳膊虚步前推时,忽然吹过来一阵夏风,她前面的那一灌木草丛被吹得哗哗作响,七零八落向旁边倒个不停。

现在很热,加上她又不停地练习,身上正热烘着呢,来这么一阵清风,吹的喻时很是舒服,耳边只有柔和清爽的风声。

就在这时。

她忽然听到了几声窸窸窣窣的异响。

好像是从灌木丛后面发出来的……

四周寂静,唯独这里发出了异动。

所以这后面……有东西??

喻时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咽了咽口水,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往前挪走着,脑海中也跟着浮现出她看过的一些悬疑片段。

直到她的运动鞋踩上了草边。

狂跳的心脏频率在那一刻飙升——

她用力闭上眼,毅然决然地抬起手,猛的拨开了前方的灌木丛。

没有任何不对劲。

身边还是安静浅缓的风声。

喻时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在那刹那,又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一双沁凉纯黑的眸中。

一个身形高薄清瘦的男生半蹲在被吹开了的草丛后面,眉骨锋利清凌,轮廓分明,那一双瞳仁尤其黑的干净纯粹,是放在人群中非常扎眼存在的那类帅哥。

他斜挎着书包,没有穿校服,而是很简单的黑t短裤,听见动静后,朝她漫不经心的掀眼看了过来。

喻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那个男生倒是看上去还挺镇定,现在正松松垮垮拿着一支树杈,另一侧搭在大腿侧边,微弓着腰在地上写着什么,嘴角边还嚼含着一根狗尾巴草,

听见动静,才朝她目光平静地扭头看了过来,嘴巴上的狗尾巴草的小穗还正在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的。

一时间,双目相对。

本就安静的场面越发的无声,空气都好似不流动了起来。

只有不远处操场传来的学生的嬉笑声不时传来,还有高挺浓绿的香樟树上,偶尔响起的几声蝉鸣。

喻时:“......”

男生:“......”

不知怎的,喻时忽然想起了陈望刚才说的那句:“喻时,你就像一只大白鹅。”

嘎——嘎——

伴随着脑海中几声清脆熟悉的鹅叫声,还有进而浮现出来的那些笨拙难堪的动作,喻时“蹭”地一下将虚抬着的手放了下来,规整地搭在身侧,站的比军姿还笔直。

她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不远处还在半蹲着的人。

也不知道他刚刚有没有看见她……

而男生被她立刻变换的动作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发了一下愣,抬手把含着的草取了下来,胳膊搭在膝盖上,直起脊背来。

刚才蹲着不明显,等站起来后,喻时才发现,这人竟几乎比她高了一个头。

男生动了动眼皮,看着眼前一脸拘束紧张的女孩,原本没打算说些什么的。

但他很快回想到了什么,浓黑的眉毛往下一拉,可最后唇角还是没忍住抽动了几下,带点克制性地清咳了一声。

然后喻时就看见他颔首思考了几秒,偏过头,一本正经地用手里的细树枝点了点地,对她进行了一句礼貌又不失分寸的鼓励:“没事,打得真挺好的。”

喻时顿时有些无助地闭了闭眼。

大可不必那么多假动作的。

这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啊。

喻时刚想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淡定离开,可她余光里忽然瞥见男生蹲着的地方,目光不由得一顿。

那里前方正是一片刚铺好的水泥地,还没完全干涸,上面却已经有几个脚印,应该是同学没注意踩上去的。

可挨着他最近的那块地,好像画了什么东西,有行有列的,再结合刚才他手里拿着的,和姿势综合来看,这应该就是他刚刚写上去的。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停顿在哪处,他也顺着看了过去,然后站了起来,将手里的树枝扔在了地上。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那几个比图案还要明显的大脚印,笑了下:“这应该不算损坏公物吧?”

喻时立刻收回目光,不吭声,缩着肩膀就要往回走,没走出两步又被他叫住。

“同学,还有几分钟下课?”

她磨磨蹭蹭转过身,去看他。

男生下巴微抬,目光瞟向她的手腕处带着的表。

眼睛还挺尖。

喻时在心底里嘟囔了一声,还是举起自己的右手飞快地看了眼时间,给他报了一声。

“还有十分钟。”

“行,谢了。”

幸好男生知道时间后没有选择再停留在这里,给她腾出了地,抬着修长的腿就往前走。

在他经过她身边时,她身子有些许的紧绷,还带着方才没有完全褪去的局促。

而此刻,头顶上那刺眼的阳光被比手掌还大的茂密树叶挡住,周边暖洋洋的丝缕清风浮动打转在空气漩涡中,轻轻掀起了两人的衣角,仅粘住分秒片刻却又被吹开,喻时鼻尖忍不住翕动了一下。

随着风而来的,不光有着树叶的清香,还有少年身上的味道,简单而又清冽,是一股一种很淡很干净的清草香味,很好闻,又很纯粹。

喻时不由得瞥了眼他离开的方向。

慎敏楼。

也就是高一学生的教学楼。

她稍微想了想。

和她一届,但面孔很生,来学校不穿校服,上课期间在外面晃荡,而且还在刚修抹好的水泥地上乱涂乱画。应该是经常在外面野不服管教的混学生,

喻时脑中无形的红色警戒线立刻拉起。

对于这种人,还是少靠近为妙。

五分钟已经过去,操场上集合的声音已经从远及近传了过来,喻时这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笃在原地,什么都没干,光顾着对一个一面之缘的男生分析了这么久。

又想起自己那还学的吊车尾的太极毫无进展,喻时顿时浑身都没了劲儿,深深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萃仁中学每年暑假放的很迟。

今年更是格外的迟。

加上最近还是期末,考试压力再加上天气炎热,学生很不好受。

教室天花板上挂着的两个大风扇“呼呼”地无时无刻地都在吹着,也压不住教室的闷热。

“喻时,不是我说,你当初要不是中考没考好,早去了北市一中了,那儿条件多好啊,哪还用得着待在怀城这小地方,来萃仁呢。”

陈望坐在座位上,刚刚看完喻时递过来的卷子,着重对了一下答案,最后看了看最后两题的解题步骤,有些多,但女孩写的很工整,字迹很清秀,让人一目了然。

陈望立刻就清楚自己究竟在解题的哪一步出了错,拿出红笔动作熟练地在那一步勾了出来。

刚上完一节课,中午没睡觉,导致一下午精神气儿都不是很好的喻时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听着后桌陈望的念叨,语气很平地回了一句:“萃仁不也挺好的?”

她才不想去北市。

陈望有些纳闷地嘀咕了几声:“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放着好好的北市一中不上,一个两个都往这小地方的萃仁里钻。”

陈昭是喻时的同桌,刚刚从外面打完水回来,听见他的话,疑惑道:“什么叫一个两个,还有人和喻时一样?”

这次换陈望疑惑了,边把卷子换过来边说:“你还不知道?”

女孩从桌子上趴了起来,懒懒打了个哈欠,转过了身,也跟着问了声:“知道什么?”

陈望放下笔,悄声说道:“咱们这一届今年不是组了一个数竞班吗?”

喻时敷衍地应了声,兴致缺缺。

“听说北市一中的一个学生这几天要转到萃仁来,好像到时候直接要进数竞班,估摸着关键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人北市一中死活都不肯放人,还开出了最好的条件留他,可这个人却硬是非要转过萃仁来,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怪?”

听着他说到后面,喻时才升起点兴趣,手搭在面前的课桌沿上,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个人很厉害吗?”

从陈望几句话可以得知,他口中的这个转学生,很明显非常抢手,不然离开也不会让北市一中那么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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