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们都认为这样挺好的,包括杰森自己。

和一个不明物有灵魂上的联系,某种程度上也算受制于人,解除对他只有好处。

杰森只是在想,那他做噩梦的时候可就没人叫他了。

他压下了心里那一点不舒服,反正这种事情他习惯了,散伙本就是一种人生常态。然后把偷拿他小甜饼的达米安按进被褥里,“嘿,恶魔崽,那是我的。”

达米安一脚就踹到杰森的肚子上,把他踢得倒退两步,飞快把饼干塞进嘴里。

“现在是我的了。”达米安含糊不清地说道。

武器就是他们带来的苹果和床上的枕头,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一个苹果砸到正试图和芭芭拉搭话差点就能成功的迪克头上,战火再次蔓延。

阿尔弗雷德看着已经塌了的床,见怪不怪道:“我应该先找院方协调一下赔偿的问题。”

受不了他们这么闹腾的芭芭拉和卡珊德拉决定退出战场,去逛一会商场。

最大的赢家布鲁斯,他已经把引发争斗的小甜饼全部吃了吃完他才说道:“男孩们,我得到了一个新消息。”

“芭芭拉逛街还要随时工作么?”杰森挑眉问道。

“不,是来自黛芙妮的。”

黛芙妮,韦恩集团秘书处的骨干力量之一,为韦恩先生翘班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主要负责政府公关方面。

“黄昏集团想要来哥谭做点投资,哥谭这边准备为他们准备了一个欢迎会。”他晃了晃手机,“鲍尔斯女士和她的儿子也会出席。”

如果黄昏集团想要来哥谭做投资,那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哥谭巨头韦恩集团。

欢迎会的时间在一周后,布鲁斯·韦恩自然会出席这次欢迎会,去探探他们的虚实。

接下来一连三天,杰森都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安逸日子,放在床头的书他已经看了大半。

很多时候他都是在战斗的间隙看书,很少有这样一段闲暇的时间进行。

这三天他没有和司珀茵聊天,不过从手表上倒是能从蝙蝠侠装的摄像头看到她。

当时看到十个司珀茵一起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他惊讶了一瞬。除了背景不同,镜头下的司珀茵几乎都是同一个动作同一个角度,杰森又很快能分辨出谁是本体。

司珀茵似乎只做一件事情,就是治疗。

来者不拒,只要走到她面前,还剩口气的人都能被那道奇异的白光治愈好全身伤口。

有一次,一个罪犯掉到她面前,蝙蝠侠和罗宾紧随其后,三人身上都有伤,司珀茵竟然先治好了那个罪犯,就在罪犯想趁机逃跑的时候,司珀茵抄起旁边的垃圾桶盖,一盖子把罪犯砸晕了。

罪犯伤的甚至比他来的时候还要重。

她用一双粉眼惴惴不安地看着蝙蝠侠,手指不安分地捏着裙摆,好像闯了什么大祸一样,或许还用那种奇特的沟通方式道歉,蝙蝠侠反过来还安慰她,“没关系,警察局里有医生会帮助他。”

杰森:……

如果不是他能感知到司珀茵的内心一片平静,他都要被骗过去了。

这只皮白黑心的史莱姆!

不过根据杰森的观察,司珀茵从来不和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哪怕是猫女总试图撸一下这个奇怪的生物,也总会被司珀茵用奇怪的造型给扭开。

这让他心里瞬间舒爽许多。

看吧,他不是被单独排斥的那个,整个世界的人都被司珀茵孤立了,这没什么的。

如果司珀茵没有每天晚上跑去海边走一转,结果让他也跟着脚痛就更好了。

很难说他乖乖待在病房里没有这个原因。

——司珀茵在尝试慢性自杀。

这是老头子在蝙蝠电脑里面留下的。

她绝食也好,晒太阳也好,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而从三天前的那个晚上开始,司珀茵正在尝试加剧这个速度。

杰森看到老头子的评价时,第一反应是意外。

自从拉撒路池出来后,他做很多事不再有所顾忌,他的抚育者为他划下的那条线被他跨过。

他的脑海里始终充满着愤怒、怨恨和暴躁,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些情绪真的是他自己的,还是来自死而复生的后遗症。

当愤怒彻底淹没他的理智时,司珀茵的声音又总会像钟一样在他脑海里响起。

不阻止,也不劝说,她仅仅只是问一句:“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答案有时是是,有时是否。

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帮助他阻止了许多在他平静下来时可能会折磨他的事情发生。

她好像永远理智,永远在做正确的事情,像高高在上注视着一切的神。

直到现在,他们俩的直线距离可能不超过十公里,那种海潮一样的悲伤就朝他涌来,浅浅地、缓缓地,绝不会到达临界点将她淹没,她只能清醒地看着海潮将她淹没,在里面痛苦地挣扎。

但淹没不了他,因为司珀茵阻止了他对她情绪的探访,最后残留在他身上的悲伤就像一缕烟,轻轻一拍就消失了。

她或许举托起很多人,包括杰森·托德,但唯有自己在那样的海潮之中永远沉沦。

这是一只悲伤却又时刻在拯救别人的怪物。

她救不了自己,她的圣灵也无法救她。

可怜的家伙。

杰森将手中一本讲宗教的书扣在床头柜上,看向窗外对面的那栋楼。

一群看着像上个世纪瘟疫医生打扮的人出现在楼里,只不过用白色的口罩替代了鸟嘴,外面的衣服是橙红色的,望远镜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的手提箱上写着“黄昏”。

他戴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红色头罩,穿上棕色的夹克,拿上他惯用的大口径手枪。

“滋——”头罩内的通讯器连上了内线,“黄昏集团的人来了,我正准备跟上去。”

神谕说:“好的,我已经把哥谭总医院的线路图发给你了,摄像头已经标注。”

红头罩已经从窗户翻出去,扫了一眼神谕发来的地图,往通风管道一钻。

凯恩·亨利躺在推车上,病痛把他折磨得脱相了,肚子却高高顶起,腹水让他疼痛难忍。

但这三天,根据黄昏实验室的要求,他没有接受任何治疗,也不进水食,只凭借着葡萄糖和营养剂维生。

红头罩觉得他现在还能喘气都是生命力顽强。

“我有点好奇,司珀茵能治癌症吗?”

内线里面,红罗宾说:“根据记录,她以前治疗过一个骨癌早期的,没后遗症,也没有复发,现在那个人已经走出了哥谭,成为了一名运动员。不过这对她损耗很大,她沉睡了接近半年的时间。”

“那这群有钱人为什么不找司珀茵?”红头罩问道:“免费,没有后遗症,高效,甚至什么都不用付出。”

红罗宾说:“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放心,习惯了利益衡量一切的人从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好人。”

“好史莱姆。”红头罩纠正。

“那叫扭曲物。”神谕再次纠正,“说实话,我真的很想捏捏她是个什么材质的,看上去就很好摸的样子。”

她颇为可惜道:“可恶,上次她帮我治腿的时候,我竟然没能趁机摸一下。”

红罗宾说:“别想了,猫女想摸都从来没摸到过。”

不仅摸过还抱过的红头罩回忆了一下……时间太久了,他也想不起是什么材质的,只记得是软软的,温热的,像块大果冻,又比果冻柔软,比浆糊有弹性。

像猫咪的肚皮。

红罗宾还开了个玩笑道:“如果没有之前超人的事情,被蝙蝠侠揪着喊‘滚出我的哥谭’的伤心人又要多一个了,司珀茵听了的话,没准真的会走。”

内线里有一瞬沉默。

神谕:“小红,我想我得提醒一下,蝙蝠侠目前也在线吗?”

红罗宾端咖啡的手迟疑了一瞬,现在可是白天!

可他忽然想到,现在他能坐在这里,必然是因为韦恩塔上,有另一个人在被董事会的老头们叨叨。

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敢点开内线列表看。

“现在可是白天,那只老蝙蝠什么时候在白天清醒过?”红头罩的反应更激烈,“他甚至能在我的家长会上睡着。”

那可是他,一个犯罪巷出身的家伙,第一次靠学习成绩而非其他东西压在那群所谓天之骄子头上。

结果那个傻缺老师竟然还在质疑他抄袭,他要是抄别人的难道能抄成最高分吗?

“我想那件事情我已经道过歉了。”布鲁斯的声音在内线里响起,“现在还需要我再说一次吗?”

红头罩:“……”

“……已经不需要了。”

“抱歉。”

杰森咬牙切齿的声音和布鲁斯略带忧伤的道歉同时在内线里响起。

很难说清这声“抱歉”到底是为什么事情而道歉,或许是为许多年前那场睡着的家长会,又或许是一些其他的事情。

红头罩的胸口剧烈起伏,他透过通风管道,看到那位食品大亨忧心忡忡地陪在病床边,他们的双手紧紧地交握着。

秘密实验室的门打开了,那位大亨只能被迫放开那只瘦骨嶙峋的手。

“他们把亨利先生带到了一个秘密实验室。”红头罩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来,爬在通风管道处,看着下方的动作。

“现在,他们打开了手提箱,奇怪,箱子里好像放着一个加热器。”

“一小瓶黑漆漆的粘液,一安瓿瓶透明药物,一根一次性针管,再加上那个能自动加热的手提箱,八千万美金。”红头罩尽量用平稳的声音描述他见到的画面,深深地嫉妒道:“万恶的资本家。”

红罗宾想说,他们共享了摄像头的视角,不用他像个前线记者一样在那里转述。

但他没说话,他知道杰森此时只想说点其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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