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8)

两帮人对峙,来拆旧屋的一帮人,连机器被公安拦在一角;反拆迁的又是一帮人,正破口大骂,双方都已歇斯底里,言语难听之极。

祠堂门前有一副中式棺木。

子盈看得呆了。

“出了人命?”

郭印南答:“不,唉,你不知他们手法,这是一种恫吓。”

子盈走近一看,只见棺木上用红漆楷书写着“杜步民收”字样。

这时向映红与公安交涉:“这算是什么世界,这样招呼外商?我要求道歉,立即把这班刁民赶出去!”

附近停着的一辆田螺车,有火烧痕迹,已严重焚毁。

很明显,冲突已变成械斗。

再走近一点,只见十来个中年人手挽手静坐祠堂前,怒目相视。

子盈看着他们,忽然转过头,与小郭低头商量起来。

这时正逢秋老虎,日头蒸晒,地盘污水沟恶浊味上升,非常难受,小郭一身是汗,只见他不住点头。

片刻他走开,叫人把铲泥车驶出地盘。

那帮抗议拆迁的人呆住了。

向映红顿足:“时间已经迫切,工程赶不及做,需巨额罚款,你们搞什么?”

小郭说:“向组长,由我负责,清理现场,把田螺车及棺木搬走。”

“这是暴徒行凶证据!”

“派出所会处理。”

忽然有人抬来几箱矿泉水及汽水,还有小食。jiqu.org 楼兰小说网

子盈蹲到那帮人面前:“请问,谁愿意出来讲话?”

忽然有一口痰朝她飞来,子盈闪避不及,正中胸前。

子盈叹口气:“不说话,谁会知道你们想怎么样?在这里坐一辈子也不管用,放下成见,诚心谈判是正经。”

忽然有人站起来:“我来说话。”

这种场面,其实同环保人士抗议伐木差不多。

“我们这里的人,都姓盛,祠堂有近两百年历史,我们不能看着它被拆掉。”

“可是,建筑商已付出地价,向有关人士作出合法赔偿。”

“那是官商勾结,并无征询我们意见。”

“你们可是想发展商再补地价?”

“不,宗祠无价。”

“法律是法律。”

那代表露出极痛心的样子来,堂堂大汉,忽然落泪。

子盈轻轻推开祠堂大门。

两扇门足有二十尺高,榫头仍然灵活,一打开,天井落下的一线阳光照在青砖地上,出奇宁静幽美,子盈忍不住走进去。

外头闹得天翻地覆,祠堂里头却这般幽静,始料未及。

子盈虽不姓盛,却也毕恭毕敬。

大汉跟在她身后。

子盈看到一排排神位,密密麻麻写着名字,每一块都代表一个人,祠内横梁大柱,本身就是历史文物,但是在一个有五千年历史的国家,一间小小两百年的祠堂算是什么。

子盈细细察看,对建筑物的设计与陈设有说不出的喜欢。

她问:“祠堂里没有女性?”

“是。”

“为什么?”

那大汉一怔:“规矩如此。”

子盈笑:“你母亲、妻子、女儿,均是女子,没有女子,何来男儿?”

在这种生死存亡关头,大汉不想讨论这种问题。但是,这打扮朴素、语气温和的少女,有一种亲切的神情,他愿意多讲几句。

他答:“女儿总要嫁出去,变成人家媳妇,故此,祠堂里不设女子名字。”

“听说有事,可请出祖宗主持公道?”

“不,长辈借祠堂公告大事,以及调解纷争。”

“近两百年,见证不少事:太平军、义和拳,一次及二次大战,八国联军、中日战争……”

大汉像遇到知己:“可不是,连文革时都幸保不失。”

“那时,你们怎样做?”

“不待人动手,我们自己先急急把祠堂拆掉,一块一块收藏起来。”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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