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茶馆

京师最大的茶馆孔岽茶馆里,两男子凭栏而坐,一人身穿暗红云纹程子衣,一人身穿金百竹叶纹锦袍,一旁的侍者恭恭敬敬的为两人沏上茶水。

“修远啊,你说这赵大人年岁已经这般大了,怎么还是不服老呢?”红衣的男人眉目俊朗,与陆斯年的温润若竹不同,是一种艳射朝阳的耀眼。

“今早的奏章上竟然有人参他修身不洁出入妓场,我念他年高为他留几分面子,没有让人当中宣读,他倒好!”似乎说到了生气的地方,他将杯子往桌面一碰,茶水微微荡出。

陆斯年转了转茶杯,知道他说的是赵澄赋当堂顶撞他不让他去温泉行宫的事。

这件事看起来的确有点荒诞,如今幽州军费正急,青州雪灾严重,的确不宜去行宫享乐。

但是问题就在于赵澄赋每月仅是在花街柳巷寻欢作乐就要耗费近万两白银,这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用不上的数目。

也是能买下上千件棉衣救人性命的数目。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指责前去行宫一事荒诞奢侈。

可他知道真正惹恼眼前这位的并不是行宫一事,毕竟他不是什么真的贪图享乐的人,只不过是摆出一副表象来迷惑人而已。

若当真贪图享乐胸无大志,又怎么会赢了这夺嫡登上至尊之位呢,只不过是安定下来后,这些彘虫们都忘了这位曾经手刃三位兄长两位公主的样子了。

而真正让这位生气的正是赵澄赋私下与鸿都长公主勾结一事,正好踩中了皇帝的底线。

鸿都长公主是四年前夺嫡中唯一一个安分守己没有参与的人,也是因此现在还能好好的活着,甚至还得了一个长公主的封号。

可才不过几年,竟也养野了心思想起了夺权。

赵澄赋只是与鸿都长公主有勾结的官员之一,而这些人都是最近要处置的,触及这方面,帝王的手段从来都是冷血的很。

“您不必为此生气,不过将死之人而已。”

齐祀南长眉微挑,眼神有些兴致,“修远这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是门清的,有鹰卫在,这京城中没什么能瞒得住他的,之所以这么一问,也只不过是装作懵懂让他来说而已。

毕竟他不止是帝王的好友,也是帝王手上排除异己的尖刀。

“每日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的人很多,可每日死在那里的人也不少,想来也是不差赵大人一个的。”

齐祀南啧了两下,看着眼前的人,京都里有名的谦恭知礼,往哪里一站,都好像魏晋古画中的青竹,风骨清羸,引人瞩目。

可谁能想到呢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刚刚轻描淡写两句话定了一个朝廷命官的死法。

齐祀南刚想说点什么点评一下,余光里就看到有一辆武安侯府的马车停在茶楼对面的林记糕点门口,侍女下车从车上搬下来一个脚凳。

紧接着车帘被侍女拉开,有一只女子的手伸出来,白色的锦袖轻摆,露出一截皓腕,如凝结了霜雪般冷白。

女眷。

武安侯府的女眷应该就是修远的那个“小嫂嫂”了,听说出嫁前还是京都第一美人呢。

齐祀南对着陆斯年指了指窗外,“你看那是不是你家那个小嫂嫂?”

管家昨日是来与他禀报过韩雨霏今日要出门,可谁能想到会偏巧让这位遇见,别的不说,就以这位喜怒无常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说不准会做出什么。

陆斯年一皱眉,向楼下望去。

女人已经下了马车,当朝民风开放,没有女子出门需戴帷帽的规定,女人那张莹白的小脸在日光下剔透惹眼。

仿佛有所感,偏头向这头望来的时候,眼里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一点天地毓秀的灵气,的确是这世间少有的绝色。

齐祀南长指躁动的敲了敲窗棂,想端起茶喝两口润润嗓子,送到嘴边又放下了,手里拿着茶杯转了几转,却一时间被刚才那一眼惊艳的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难得有了与他年龄相符的兴致盎然的感觉。

“你这小嫂子……长得当真出众。”

他转头,却发现陆斯年眸中深沉,不知看了自己多久了,也不说话,但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慌。

齐祀南撇撇嘴,知道他这是不开心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说了就是。”

这人就是这点不好,装温柔装斯文装的久了,似乎自己也忘了皮下的自己是如何肮脏腐臭,本质上与他一样的家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

领域意识倒是强的很,半分容不得外人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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