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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运动会结束, 又开始进入到紧张的学习生活中。

没过多久,又有一次月考,这次月考方承熙比上次考得好一些, 不过还是没能拿到年级第一名,年级第一依然是高源。

发卷子时, 老师是按成绩高低往下发的,老师第一个念到高源的名字, 高源上去拿卷子, 正要走下来,老师又念到方承熙。高源看了一眼方承熙,随后转身从老师手中接过方承熙的卷子,眼睛往卷子上扫了一眼,然后走下来把卷子交给方承熙。

方承熙不好意思地冲他点头致谢,高源没说什么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放学, 方承熙就赶紧跑去(6)班教室找郝奕,急着想知道郝奕考了多少分。

郝奕正在把卷子塞进书包里, 满不在乎地说:“考得就那样。”

方承熙拧起了眉, 担心地看着他。

郝奕知道方承熙在担心什么, 宽慰他道:“没事,他再打我,我就去你家避难, 到时候你再收留我就行。”

方承熙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脸颊有些滚烫,没好意思去看郝奕, 故意扭开了脸。

郝奕见他神情羞赧,脸颊泛红, 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方承熙更不好意思了,摇头不说。郝奕笑了笑,没有追问。

当晚,方承熙在家做作业,一直仔细听隔壁的动静,隔壁很安静,没有见传来吵架声,方承熙松了一口气,同时还有一些期待落空的感觉,然后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成天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呢!

次日一早,他起来在走廊看书,已进入冬天,外面寒风刺骨,他在外面站了一会,终于看到郝奕出来,他立马迎上前去,用手里拿着的笔在本上写下一句关心的问候,问郝奕昨晚有没有挨骂。

郝奕看着他写的字,心头热烘烘的,说:“没有,昨晚我爸喝多了,回来倒头就睡了,没有问我月考成绩,早上醒来,他也忘了问了,有事早早出去了。”

方承熙闻言,暂时松了一口气。

郝奕轻轻笑了,盯着他说:“这么早起来在这看书,不会是担心我一晚上没睡好吧?”

方承熙脸皮微热,半晌,点了一下头。

郝奕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微笑着说:“让你担心了。”说完问方承熙要不要跟着他去打球。

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但上午方承熙有古筝课,没法跟着郝奕去打球。郝奕自己一个人打球去了,方承熙则进屋收拾东西去上古筝课。

上完古筝课回来,他又在家练琴,一练就练几个小时。

第二天是周一,早上天还没亮,他就和郝奕一起出发去上学了。

已经到学期末,离期末考试越来越近,大家都在紧张地复习,尤其是重点班的学生,因为担心期末考试考不好被分出去,大家都在拼命地看书学习,连课间休息时间都在埋头刷题。

在这样的学习氛围中,你不努力也得跟着努力。方承熙也用心地学习着。担心郝奕期末考试考不好,一次晚自习放学回到家,方承熙拉住郝奕,站在昏黄的走廊灯光下,拿笔在便签纸上写下:快要考试了,抓紧时间复习,争取期末考试考好一些。

写完,撕下纸条交给郝奕。

他刚才写的时候,郝奕就站在一旁耐心地看着他写,早就看完他写的字了,不过还是接过了纸条,认真看了一眼,接着对方承熙说:“知道了,你也好好复习,尽量还能在重点班,别被分到普通班,普通班纪律不好,我担心你会被欺负。”

方承熙闻言,心里暖和和的,点了点头。

两人各自进了屋,郝奕进到家里,难得的拿出一套题出来做,可是太难了,不会做。他又出了门,拿着试题去敲方承熙家的房门。

方承熙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听到敲门声,忙去开门,看到郝奕拿着卷子站在门口,知道他是过来问他问题,开心地把人请进屋。

“阿姨呢?”郝奕进到屋里,小声地问。

方承熙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

郝奕秒懂了,轻点了一下脑袋,跟着方承熙进卧室。

方承熙给他搬来一个椅子,两人坐在书桌前,方承熙把卷子拿过来看了看,眼神询问他哪些题不会做。

“这题,这题,还有这些题。”郝奕手指在卷子上点了一通。

方承熙笑了笑,仔细看了一下他指的题型,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开始给他写解题思路。

他刚刚洗完澡,半干的头发松松软软地垂下来,他低头写字的时候,额前的几缕碎发都快要垂到了眼眸,郝奕盯着他额前的头发看,又盯着他的眼眸看,那双清澈的眸子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好看,郝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盯着他的脸庞看,他的脸庞平时看起来就很秀气好看,此刻在柔和的灯光下,看着更加清秀俊雅,让人移不开眼。

方承熙写完一道题的解题步骤,一扭头,看见郝奕正在注视着他,他脸皮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半晌又抬眸看着郝奕。

郝奕回过神来,尴尬地清咳了一声,嗓音低哑地问:“写好了?”

嗯。

方承熙颔首,把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移到郝奕的桌前,郝奕低头瞅了瞅,许是他这会儿有些心猿意马,有些看不太懂,但他又不好意思说,假装看懂了,让方承熙再给他解另一道题。

方承熙拿笔又给他写起来,郝奕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写,看着看着又心猿意马起来,还有些燥热,估计是屋里暖气太足了,温度有点高。

等方承熙写完一道题的解题思路,郝奕借口屋里太热了,要回去洗澡了,匆忙拿上方承熙给他写的几张草稿纸还有他自己的卷子,就匆匆离开了。

方承熙有点懵,看了看屋里的温湿度计,显示才19度,热吗?

郝奕一回到家里,就赶紧进浴室冲了个澡,才把那莫名的燥热给冲淡下去。

洗完澡,他坐在书桌前,把方承熙给他写的密密麻麻的草稿纸认真地看了一遍,总算是看明白了一些。把那几道难题搞明白之后他又刷了一套题,一直学习到半夜才去睡觉。

半个月后

“铃铃铃!”学校的上空突然响起了铃声。

“好了,时间到,请大家把试卷放在桌上,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离开考场。”监考老师肃然道。

同学们搁好卷子,拿起笔盒,唉声叹气地走出考场。

方承熙收拾好笔套,跟着人群往外走去。高源跟他一个考场,走在他旁边,关心地问他:“考得怎么样?”

方承熙胸有成竹地点点头。走廊比较拥挤,不方便停下来写字,方承熙遂用手势问高源考得怎么样。

高源虽不完全看懂手语,不过从方承熙的手势和表情中大概猜出来意思,于是莞尔说道:“我考的也还可以。”

两人相视笑了笑,一起走回教室。同学们都已经回到教室了,正坐在座位上叽叽喳喳地对答案,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久,班主任来了,期末考试结束了,班主任来跟他们讲寒假注意事项,以及寒假补课时间,讲完就让同学们放学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方承熙收拾好书桌,背着书包急匆匆走了。高源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出了教室,方承熙径直去(6)班教室找郝奕,关切地问他考得如何,郝奕这回挺有自信地说,应该都能及格。

及格就行,方承熙很高兴,郝奕心情也很不错,两人一起出了校门,骑着车子往家的方向驶去。彼时正值傍晚,他们驮着夕阳在树叶凋零的梧桐树下一路飞驰。

翌日,正式开始放寒假,郝奕约了许久不见的刘瑞文一起打球,方承熙没事做,也跟着去了。不过他没有上场,坐在场外帮郝奕拿衣服,看着郝奕打球。

打完球,刘瑞文邀请郝奕和方承熙去他家饭店吃饭,郝奕和方承熙应邀去了。知道方承熙吃不了辣的,这一次大家都没有点大盘鸡,只要了几个小炒。

饭菜上桌,刘瑞文问:“你们喝酒吗?要不要来两瓶啤酒?”

“不喝。”郝奕摆手。

“哦,我想起来了,你们学校有规定不让喝酒。”刘瑞文说,怂恿道,“不过现在放假了,老师也管不着,喝一点没事吧?”

“不喝。”郝奕还是那句,态度很坚决。

刘瑞文不再劝说了,说道:“说起来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没见你喝过酒,是有什么隐疾吗?”

听到“隐疾”两字,一旁的方承熙吓了一跳,转头去看郝奕,眼神充满担忧。

“滚。”郝奕送给了刘瑞文一个白眼。

方承熙松了一口气。

刘瑞文笑了起来,说:“开玩笑的,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不喝酒,现在哪个高中生不会喝酒,当然你们学校的学生除外。”

“不过你也不像是这么听话的好学生啊,想当初咱们上初中时,学校的哪样规定你没犯过。现在上了高中,变得这么听话了,啧啧。”刘瑞文打趣说。

郝奕的确不是一个很听话的好学生,初中时经常打架旷课,不过他有一样从来没有犯过,他从不抽烟喝酒。

方承熙认识他这么久,也从来没有见他喝过酒,烟也没有见他抽过。方承熙隐约猜到郝奕为什么不沾烟酒了,因为郝奕的父亲,他父亲经常喝酒,一喝酒就打他,他母亲就是被他父亲家暴跑的,有这样的父亲,郝奕对酒肯定打心眼里厌恶,所以才不沾酒,不想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

想到这层,方承熙不禁为郝奕感到心疼,转眸又去看郝奕,郝奕表情淡淡的,对于刘瑞文的打趣不做任何反驳解释。

“学霸,你呢?要不要来瓶啤酒?”劝说不了郝奕,刘瑞文转头去问方承熙。

方承熙也不喝酒,摆了摆手,同时觉得刘瑞文老是叫他学霸,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拿出纸笔给刘瑞文写了一句“以后别再叫我学霸了,很不好意思”。

刘瑞文看过他写的字之后,哑然失笑,说:“好吧,不叫你学霸了,那我也叫你……”

话说一半,他突然瞥见郝奕乌沉沉的眼睛瞪过来,他心下一哆嗦,舌头生生打了个弯,干笑着说道:“算了,还是叫学霸吧,‘学霸’顺口。”

郝奕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刘瑞文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心说,好险。

方承熙纳闷地看着刘瑞文,又看着郝奕,好像明白了,然后他抿嘴笑了一下,心里涌上了一丝甜蜜的感觉。

刘瑞文没说完的那句是“那我也叫你熙熙吧”。

除了郝奕,他好像也不喜欢别的男生叫他“熙熙”。

第42章

在家歇了几天, 方承熙和郝奕开始返校补课。

这时,期末考试成绩也出来了。这次考试对高一每个班级都进行了小小的调整,重点班的改动最大, 三分之一的同学都被分出去了,又从其他班里分进来好多同学, 方承熙和高源还在重点班。

郝奕也还在原班级,期末考试他成绩提高了一些, 每科都及格了。

一切尘埃落定, 开始正式补课。

郝奕是体育特长生,每个寒暑假都要集中训练,每天要求早上六点就要到学校,一直训练到晚上十点才能放学。

以前他们都是六点半才出门,这次郝奕需要参加集训,每天六点前就要出门, 方承熙不需要这么早出门,两人早上只能分开上学, 不过晚上, 不论郝奕训练到多晚, 方承熙都会去等郝奕,两人再一起结伴回家。

体育生的集训非常辛苦,正值寒冬腊月, 他们每天顶着寒风,在体育场上练习短跑长跑和弹跳等, 每天累得筋疲力尽,郝奕也从来没有过一句抱怨, 坚持了下来。

转眼寒假已过了一大半,年前的时候他们终于结束了补课, 郝奕的集中训练也结束了,大家终于可以在家休息几天了。

方承熙的生日都是在寒假,他过的是阳历生日,这次没到过年就到生日了。这次生日,郝奕给他送了一套文具礼盒,里面有钢笔和记事本。

收到礼物,方承熙非常惊喜,当天晚上,他打开记事本,握着新钢笔,在记事本上用工整漂亮的字迹写下日记:2月5日 晴 今天十六岁生日,郝奕送的礼物,很开心。

过了几天就到了春节,方承熙又跟何梅回老家过年去了。

一年没见,外公外婆看到他们娘俩回来过年很是欣喜,何梅平时也很挂念老家的二老,难得回来就多陪他们唠唠嗑。

二老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又提到让何梅带孩子回老家定居的事,问何梅那个畜牲是不是快要被放出来了,万一他出来再找你们娘俩麻烦,怎么办。让她在那个畜牲出来之前赶紧带着孩子离开那个城市。

二老说的那个“畜牲”是指何梅的前夫,也就是方承熙的父亲方东平。

方东平前两年因为赌博犯事被抓进去了,被判刑四年零六个月。何梅算算日子,方东平出狱时,方承熙正好高中毕业,到时候她再带着她儿子离开那个城市也不晚。而且方承熙刚上高中,又是重点学校,有些舍不得让孩子转学。考虑到这些原因,何梅对二老说再等等,等孩子高考完了再说。二老劝说无奈,只好依着女儿的决定。

郝奕这边过年比较郁闷,这几天,郝永富几乎天天叫同事或朋友来家里吃饭,他不想在家里呆着,只能跑出去乱转,晚上回到家必定看到他爸醉躺在沙发上,桌上杯盘狼藉,屋里酒气熏天。他不敢说他爸,只能忍气吞声地收拾屋子。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就说了他爸几句,让他爸别再喝这么多的酒,小心喝出问题来。他爸一听瞬间就火了,扬起手就要打他,还好他躲得及时,没被打到。

忍受了几天,方承熙终于回来了,郝奕的心情才好一些。方承熙又给他带了年糕和腊肉,郝奕开心地收下了,当晚就拿年糕和腊肉炒了两盘很下饭的菜,他吃得津津有味,也才感受到了一丝年味。

过完年没几天就开学了。新学期,(1)班和(6)班的班主任都没有变,各科任老师也基本没变。

开学第一天,(1)班的班主任重新安排了座位,大部分同学的同桌都换了,方承熙的同桌没有换,还是刘多,不过前后左右桌的同学都变了,他的后桌不再是高源,但很奇怪的是,才过了两天,他的后桌又变成了高源,听说是高源亲自去找班主任调的座位,为什么要调座位,无人知晓,当事人也不说。

方承熙对这件事情不太关注,他也不太关心他的前后桌是谁,谁坐在他后面都无所谓,高源坐在他后面他也挺开心,因为他跟班里的很多同学都不熟,跟高源还算是熟一些。

(6)班也重新调座位了,不过很多同学的同桌都没有变,郝奕的同桌还是吕宇峰,他们的座位依然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这学期白识予不再坐在郝奕的前面,终于调开了一些距离,郝奕总算是摆脱这个令他讨厌的同学了。

这学期,学习任务比上学期重,课程安排得满满的,上学期还有很多自习课,这学期几乎每节课都安排上课,连晚自习老师也要讲课,所有的课基本排满。

郝奕是体育特长生,从这学期开始,每天除了要上文化课,还要参加体能训练,训练时间都在下午,每天要训练三节课,训练完再回教室上晚自习,非常辛苦。好在他们早上不用训练,早上他可以和方承熙一起出门上学,中午会一起去食堂打饭,因为郝奕下午要训练,有时候训练得比较晚,晚上那顿饭他们几乎是分开吃,只有晚自习放学了才能见到面再一起回家。

对于方承熙来说,上学路上和放学路上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他可以骑着车子跟在郝奕的后面,郝奕骑得比较快,但经常会回头看他,也会放慢速度等他,除非下雨,要不他们都会一起骑车结伴上学,要是下雨就一起坐公交车。

三月下旬,学校举行了高一、高二年级段春季篮球联赛,每个班派出篮球打得好的同学组建篮球队伍,代表班级参加比赛。

方承熙不会打篮球,没有报名参加,不过他们班会打篮球的男生不少,都报名参加了,高源也参加了。

郝奕是(6)班的体育委员,又是体育生,由他负责选拔篮球队员,带领球队参加比赛。

比赛采取小组循环,交叉淘汰的赛制。

第一轮先抽签分组进行小组循环赛,进入决赛后再交叉进行淘汰赛。

万幸的是,在循环赛中,高一(1)班和高一(6)班没有抽到在同一小组里比赛。

比赛是在每周二至周六的第八节课后进行。第八节课后正好是下午放学时间,大家都有时间去观看比赛。

这期间,(1)班有比赛的时候,方承熙都会和同学们一起去观看比赛,给本班球队加油助威。

除了去看本班球队比赛,(6)班有比赛时方承熙也会去,因为郝奕会上场,他得去给郝奕加油。

这一天,(6)班有比赛,方承熙又跑去了现场。

他赶到的时候,比赛还没有开始,郝奕正在给队员们安排战术分配任务。

场外站着很多观众,有两支球队的拉拉队,还有其他班的同学也来观看比赛了。方承熙刚到现场,郝奕就看到他了,眉宇间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接着一脸平静地给队员布置任务。

比赛准备要开始了,郝奕脱下校服外套准备热身,突森*晚*整*理然一只手伸了过来,白识予阴魂不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体委我帮你拿吧。”

郝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谢谢,不用”,转身把衣服递给了方承熙。

老是被拒绝,白识予也不恼,若无其事地笑笑,收回了手。

方承熙双手抱着郝奕的校服,心里有些甜滋滋的,他不敢表露出来,装着很平静的样子。

“嘘!”清脆的哨声响起,比赛开始。

裁判把篮球抛向空中,郝奕和对方起跳员弹跳抢球,拉开了战幕。

场外的加油声不止,方承熙静静地看着郝奕在场上肆意飞扬。郝奕打球是非常稳的,不管是防守还是进攻都是游刃有余,投球更是非常精准,开场还不到十分钟就投进了好几个三分球,引来场外观众阵阵尖叫和欢呼。

方承熙虽然不能像场外观众那样大声喝彩,但是他的心里一直在为郝奕加油鼓劲。每当看到同学们为郝奕的球技发出阵阵惊呼声时,他的心不由地升起一股自豪感,在心里说,厉害吧?这个人是我初中同学,我们还是一墙之隔的邻居。

不过当看到很多女生都在注视着郝奕,眼里冒着毫不掩饰的爱慕之情时,方承熙的一颗心又悄悄地泛上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

比赛很快就结束了,两队实力悬殊,郝奕带领球队轻轻松松打赢了本场比赛。

在随后的日子里,郝奕的每场比赛方承熙都会去观看,去给他默默地加油助威。

经过一场又一场的激烈对抗赛,好巧不巧,他们班和郝奕的班级在最后的决赛中相遇了。

决赛这天,下午一放学,方承熙就跟着班上的同学赶往球场。

(6)班的同学已经到了,球员们正在场上热身,穿着统一的红色篮球服,在清一色的队员中,方承熙一眼就看到了穿着10号球衣的郝奕。

方承熙没法出声叫他,与班上的同学站到了他们班拉拉队的旁边。

他们班的球员也上场了,上场的有他们班的体育委员还有高源和另外三个同学。

双方队员都到齐之后,比赛就开始了。比赛一开始,两方队员就展开了激烈的角逐,比分交替上升,你追我赶,难分伯仲。

两班的拉拉队们卖力地喊着,给本班球员加油助阵,呐喊声此起彼伏,一声压过一声。

方承熙站在场外神情紧张地盯着场上,不知道该为哪边加油,但人总是会有些偏心的,一颗心总是不由自主地偏向郝奕那边,目光也总是跟随着郝奕的身影移动。

只见少年运着球快速冲出重围,冲到三分线外,一个漂亮起跳,将球投了出去,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不偏不倚地落入了筐中。

“啊!!”

场外响起了激动的尖叫声,掌声四起。

方承熙也鼓起了掌,鼓了两下,看到同班同学向他投来诧异的眼神,他脸一红,默默把手放下了。

这时哨声响起,上半场结束,(1)班落后了6分,中场休息,(1)班体育委员紧急调整战术,吩咐道:“高源、李东等下你们负责防守10号,他是主要得分后卫,你们两个负责防守他,尽量拖住他,别让他拿到球。”

高源喘着气,英俊的脸上挂着汗珠,他扭头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眉眼专注地注视着某一个人的方承熙,犹豫半晌,他点了一下头:“好。”

方承熙正在张望着球场那头的郝奕,忽然听到体委说到“10号”,他竖起耳朵听了听,不禁皱起了眉头,眼眸重新望向球场那边穿着10号球衣的郝奕,暗暗担心。

下半场开始了,郝奕果真被高源和李东防得死死的,只要他拿到球两人就上来拦他,郝奕稳稳地控着球,寻找机会将球传出去,终于让他找到一个突破口,把球传给了队友,可惜队友刚接下球就被高源给截过去了,高源带着球迅速向篮板冲去,冲到离篮板七八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住,将球投了出去,球在空中飞行,片刻后,准确无误地落入了筐中。

“啊!进了进了,三分球!”(1)班拉拉队激动地大喊,齐声喊着,“(1)班加油!(1)班加油!”

喊声震耳欲聋,振奋人心。

郝奕眯起长眸瞅了一眼刚进球的高源,神色淡定地安抚队友:“没事,别慌,稳着点打!”

队友们打起了精神,接下来双方球员都在奋力比拼,得分不相上下,比分咬得很紧,场外的观众看得惊心动魄,异常紧张。

比赛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郝奕趁机拿到了球,带着球晃过几道防线,冲到篮板下,一个起跳将球扣了下去。

“嘘!”

终场结束的哨声骤然响起,比赛结束了。

(6)班以39:37的成绩赢得了本场比赛。

(6)班的同学激动地欢呼,(1)班输了比赛有些沮丧,不过也虽败犹荣,因为大家已经尽力了,而且对方球队还有体育生,实力摆在那,输了也情有可原,大家都挺能接受这个比赛结果。

比赛结束,大家意犹未尽地离开球场。方承熙故意走在后面,等同学们都走远之后,他转身返回去找郝奕。

郝奕还没有走,正和几个队友站在球场边喝水休息,刚刚打完全场比赛,他满脸都是汗水,他抓起球衣下摆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衣服撩起露出结实紧致的腹肌,旁边几个偷看的女生脸皮一热,羞涩地扭开了头。

方承熙走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表情也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郝奕正在擦着汗,没注意到方承熙,他的同桌兼队友吕宇峰帮忙出声提醒:“郝奕,你朋友来了。”

郝奕闻言扭过头来,方承熙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了,冲郝奕开心地笑了笑,朝郝奕走去。

郝奕温和地看着他,嘴角也笑了笑。

“郝奕,那我们先走了。”

吕宇峰识趣地说,冲郝奕摆了摆手,和其他队友赶紧溜走了,留下郝奕和方承熙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今天是周六,没有晚自习,两人直接回了家。

走到小区楼下,听到小区里住着的几个大爷大妈在议论,说这个小区有可能要拆迁了,具体文件还没下来,但估计是八九不离十。

听到小区要拆迁,方承熙心下一惊,连忙转头去看郝奕。

郝奕笑了一下,安慰他说:“拆不了,之前老早就说要拆了,一直都没见动静,应该拆不成,即使真要拆,起码也要三五年以后了。”

方承熙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三五年以后有可能还要拆迁,他就有些黯然。他不想小区被拆迁,如果小区拆迁了,他和郝奕极有可能就不是邻居了,他不想住得离郝奕太远,他想一直能和郝奕做邻居,最好是一辈子。

第43章

篮球联赛落幕时, 已是夏天。

这天,窗外的蝉虫叫得格外聒噪,以至于下课铃声响了, 老师都没有听到,又拖堂讲了两分钟才下课。

同学们纷纷走出教室或去洗手间, 或去走廊活动,一些同学还坐在教室里继续看书。

方承熙昨晚吹空调着凉了, 脑袋有点昏沉, 就趴在桌子上休息,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听到他同桌刘多叫他:“承熙,有人找你。”

方承熙从臂弯里抬起昏沉的脑袋看了眼他同桌,他同桌手指了指窗外,方承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窗外走廊来了两个外班的女生,正神情扭捏地往他这边张望, 看到他扭头看过来, 冲他招了招手, 叫他出去。

方承熙不认识这两个女生,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找他,纳闷地出去了。

两女生见他出来, 其中一个女生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她同伴,低声催促:“快点, 一会儿别人都该看到啦。”

方承熙低头疑惑地看着另一个女生。

那女生脸红红的,仰头看着方承熙, 小声嗫嚅道:“那个……能求你帮个忙吗?”

方承熙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女生瞅了瞅走廊两边, 没见有同学,犹豫着从校服兜里掏出一个粉色信封,紧张地交给方承熙,磕磕巴巴地小声说:“麻烦帮我交给高一(6)班的郝奕同学,可以吗?”说完,涨红着脸,满眼恳切地望着方承熙。

方承熙低头看着女孩递过来的粉色信封,信封上娟秀的字迹赫然写着“郝奕同学收”几个字,虽然他没有收过情书,但也能猜出来这封信是女孩写给郝奕的情书。

方承熙脑袋有点嗡嗡响,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感冒难受的,还是别的原因,他茫然地接过信封,在女孩感激的眼神中魂不守舍地回了教室。

见他一脸落魄地回来,手里还拎着一封信,坐在他后桌的高源神色一僵,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方承熙把信塞进桌肚里,顺手拿出下节课要上的书放在课桌上,心不在焉地望着讲台。

上课铃声响了,这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手持教案走进教室,随着值日生一声大声喊“起立”,同学们整齐地站了起来。方承熙也跟着大家站起来,向老师问好。

“同学们好,请坐。”老师回礼,待同学们都坐好后,请同学们打开书本开始讲课。

方承熙低头翻书,才发现拿错课本了,他把书塞回桌斗里,重新找出数学书,翻到老师讲的内容,眼神涣散地盯着课本。

老师在讲台上讲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脑子一片空白,心思无法集中。

“方承熙同学,请上来解一下这道题。”老师突然喊道。

方承熙茫然地站起身,迟疑地朝讲台走去。

高源趁机往他的桌斗里瞅了一眼,那封信就躺在几本书的上面,高源的视力很好,一眼就瞅清楚信封上写的什么字,看清那几个字时,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抬眸望向讲台。

方承熙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背对着同学们望着黑板上的题目。

半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摇了一下头,表示自己不会做。

这太不正常了,同学们很震惊,这道题不难,他们都会做,身为年级前五的方承熙怎么可能不会做?

同学们诧异地看着他,高源也拧眉看着他,方承熙脸色很不好,好像感冒了,除了感冒,方承熙的心情似乎也很不好,眼眸垂着,眸底蕴藏着悲伤。

高源的心揪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那封静静躺在方承熙桌肚里的信,好像有些明白方承熙为何心情不好了,然后他的心情也低落了下来,刚刚还在为那封信不是写给方承熙时暗暗喜悦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下去吧,上课好好听课。”老师温声训斥方承熙。

方承熙点了一下头,把粉笔放回盒子里,神色黯然地走下讲台,坐回座位上。

接下来他没有再开小差,认真地听着课,可是他的精神状态还是很不好,病怏怏的,他坚持上完了两节课。

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语文老师是班主任,班主任见他脸色奇差,知道他生病了,遂叫他去校医室看看,班主任正想叫方承熙的同桌陪同方承熙去看病时,高源主动站了起来,说:“老师,我陪他去吧。”

“嗯,去吧。”班主任颔首。

方承熙和高源一起出了教室,往校医室走去。路上,方承熙因为生着病,心情也不好,没怎么跟高源互动交流,低垂着眼眸沉默地走着。

去校医室要经过篮球场,彼时,郝奕和几个体育生正在篮球场上接受训练,远远地看到方承熙和高源肩并肩地走着,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他脸色一沉,有些不悦,想过去问,奈何正在训练,没法走开。

方承熙也看到他了,平时只要一看到郝奕,他的眼里就会不由地奔腾出欢喜来,可是今天他挤不出一丝笑容,假装没看到郝奕,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高源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说:“前年全国青少年才艺大赛,在电视台,我见过你。”

方承熙一听,很惊讶,同时也很困惑,他记不起来前年青少年才艺大赛上有没有见过高源。

高源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淡淡的哀愁和甜蜜,他回忆说:“那次比赛我也参加了,你是古筝组,我是钢琴组,那时刚到电视台咱们一同排队签到,你排在我前面,你妈妈和我妈妈聊天,你一直低头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后来终于抬头望了一眼。”

经高源这么一说,方承熙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排队的时候他妈妈的确是和一个一同排队签到的家长聊天,他当时边排队边在心里背谱子,没留意到身边的人和事。

他向高源抱歉地点了一下头,他完全没印象那时候见过高源。

高源也没有难过,只是苦涩地笑了笑。讲完这个事,他就不再说话了,不久两人走到了校医室。

医生给方承熙量了体温,说他发烧了,给他开了药。校医室那有开水,高源问医生要了一个一次性杯子接了点开水,凉好后,让方承熙服下药。

方承熙用手势跟他表达了谢意。

“不客气。”高源说,把剩下的药都装进袋子里,拎在手上,问方承熙,“回去吗?”

方承熙点头,伸手要去拿药袋,想要自己提,高源没给他,说:“没事,我帮你拿着。”

方承熙不依,坚持要自己拿。高源无奈,只好把药袋给了他。

回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方承熙选择了另一条小路,绕过篮球场回了教室。

最后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大半,方承熙坐到教室里强撑着脑袋上完了后半节课。

下课后,大家都跑去食堂吃晚饭,方承熙没胃口,脑袋又烧得难受,没有去吃饭,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摇了他一下,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高源提着一份饭站在他桌旁,温声对他说:“起来吃点饭吧。”说着把买好的饭放在他桌上,打开饭盒。

高源买的饭是皮蛋瘦肉粥,他们食堂没有,估计是特意去外面买的。

方承熙不忍心拂人家的好意,用手语跟高源说了句“谢谢”,拿起勺子吃起来。

高源看着他一边吃一边把粥里的小碎葱挑出来,便问:“不吃葱?”

方承熙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

“那我再去给你买一份。”高源说完抬脚就要往外走。

方承熙吓了一跳,赶忙拉住他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高源眸光扫了一眼抓着他胳膊的白净的手,半晌,嗯了声,说:“那就不去买了,你凑合吃。”

方承熙松了一口气,松开高源的胳膊,坐回了座位,低头接着吃饭。

虽然他没什么胃口,还是勉强地把粥吃完了。吃完饭,他转过身去手写了一张纸条问高源饭多少钱,他把钱给他。

高源皱眉,良久后,说了一个金额数字。

方承熙把钱给了他,高源垂眸看着桌上的钱,黯然地收了起来。

下来还有两节晚自习课,方承熙又硬撑了两节课,晚自习下课,他收拾书桌,看到桌肚里的信,他的心猛地一疼,凝望很久,他把信装进了书包里,背起书包转身往教室门口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就顿住了,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跑到他们的教室门口停下,气喘吁吁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从他后面走上来的高源,接着又看着他,沉声说:“走了。”

气喘吁吁跑来的人是郝奕。

方承熙颔了下首,转头去跟高源挥手再见,郝奕一看,脸色更沉了,压着火气等他跟高源告别完,冷着脸带他走了。

走到教学楼下,郝奕终于忍不住冲方承熙发火,质问:“下午你跟高源去哪了?”

下午他看到方承熙和高源肩并肩地走在路上,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他当时看到就很不高兴,急着想去盘问方承熙,奈何下午他一直在训练,因为近期他们几个体育生要代表学校去参加篮球比赛,训练时间比较长,一直训练到晚上。好不容易熬到训练结束,他急匆匆地跑过来,没想到又看到方承熙跟高源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连放学了还要跟人家挥手告别,叫他怎能不生气。

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会如此生气。

方承熙也不明白郝奕为什么生气,见他如此生气,只能掏出纸笔写下解释:去校医室,我发烧了,高源陪我去看病。

写完,把纸条递给正在气头上的郝奕,郝奕气鼓鼓地接过纸条看了看,看完脸色又变了,抬手摸向方承熙的额头:“发烧了?怎么回事?现在还烧不烧?”

温暖的掌心覆在额头上,方承熙鼻子有些发酸,其实他想置气地扭开头的,可是他舍不得,他想让郝奕的手掌多在他的额头上停留一会儿。

郝奕探完温度,皱着眉头说:“怎么还这么烫?药吃了吗?”

方承熙点头,脸色看起来很不好,郝奕瞧着他难受的样子,神色缓和了下来,语气温和地对方承熙说:“走吧,回家,回去多休息。”

方承熙点了一下头,却没有急着走,而是从书包里拿出那封信交给郝奕。

“这是什么?”郝奕纳闷地接过信,他还以为是方承熙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给他写的信,毕竟方承熙经常用书写的方式跟他交流,谁知接过信一看,并不是方承熙的字迹,那字迹一瞅就知道是出自女生之手,再看看信封是粉色的,他就知道这封信是什么了,刚刚压下去的火气腾地又蹿了上来,他直接把信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转身又冲方承熙发火:“谁让你给别人传信的?!以后不许给别人传信。”

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方承熙可委屈,本来他发烧就很难受,下午收到女生给郝奕写的情书,他心情不知怎么的十分糟糕,现在又被郝奕责骂,心情更难过了,还很委屈,眼眶瞬间就红了,低着头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郝奕怒气冲冲地在前面走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这股无名业火让他很烦躁。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头看方承熙,看到方承熙低垂着脑袋,一副很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十分后悔,返回去,耐着性子问方承熙:“能走得动吗?”

“嗯。”方承熙眼睛红红地颔首。

郝奕盯着他发红的眼圈,主动道歉说:“对不起。”

因为这一句“对不起”,方承熙的眼睛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郝奕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静静地看着他,少顷,无奈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好了,别生气了。”

这一招挺管用,方承熙的心情立马好了一大半,眼泪也收回去了。

郝奕帮他拿着书包,两人一起往学校门口走。

走到学校门口停车棚,郝奕把自己的书包和方承熙的书包都挂在他的车把上,然后对方承熙说:“你坐我车,我载你回去。”

方承熙烧还没退,头还有些昏沉,没力气骑车,便点头答应了,坐到了郝奕车子的后座上。

郝奕骑车载着他慢慢地往前蹬,担心他发烧难受昏睡过去,于是提醒说:“抓紧了,别掉下去。”

“嗯。”方承熙无声地应着,抓着车座的边缘眯着眼睛。

郝奕蹬了一会儿车子,见方承熙没有动静,就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他的魂都给吓飞了,只见方承熙已经睡着了,身子正往旁边倒去。郝奕眼疾手快,反手捞住方承熙,一边刹车停下来。

“熙熙!”郝奕叫了一声,两脚撑着地不让车子摔倒,同时两手绕到背后紧紧地捞着方承熙。

方承熙终于睁开眼睛,看清情形时也吓了一跳,睡意瞬间没了。

“你还是抱着我吧,别掉下去了。”郝奕心有余悸地说,说着坐直了身子,好让方承熙搂着他。

方承熙望着他宽阔的后背,脸皮微微一热,犹豫着伸出了手,却没有环腰抱着郝奕,只是抓着郝奕两侧腰上的衣服。

郝奕低头瞅了一眼方承熙拽着的地方,没说什么话,蹬着车子继续往前行驶。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路上行人稀少,非常静寂。平时郝奕骑车是比较快的,今晚他却骑得很慢,也骑得很稳。车子慢悠悠地穿过灯火阑珊的街道,晚风轻轻吹拂着,一切是那么安静美好。

方承熙安静地坐在后座上,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一会看看路边的景致,一会看看郝奕结实的后背,脸皮越来越热,心思懵懵懂懂,小心翼翼,拽着郝奕衣服的手心都出了汗。

二十分钟后,郝奕骑车载着方承熙到了小区的楼下,车子停稳后,方承熙松开郝奕的衣服,从车上下来。郝奕锁好车子,扭头看到方承熙的脸比刚刚放晚自习的时候还红,便担心地问他:“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又烧严重了?”说着,抬手又要摸方承熙的额头探温度。

这一次,方承熙却躲开了,没让郝奕探温度,眼神闪烁地摇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没事,没有烧严重。

郝奕也没有多想,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说着,帮方承熙背着书包上楼。

走到楼上,郝奕把书包交给方承熙,叮嘱他:“回去好好吃药,晚上早点休息。”

方承熙颔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接过书包,冲郝奕摆了摆手,进屋去了。

进到家里,他先吃了药,再洗了澡,然后就爬到了床上。躺在床上他静静地回想起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起初还有些难过,后来嘴角慢慢上扬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很羞涩又甜蜜的微笑。然后,他翻身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记事本,坐到书桌前,拿起笔,认真地书写着……

隔壁房间,郝奕刚洗完澡,正要把换下的校服放进盆里揉洗两下,忽然看到他的校服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皱巴巴的抓痕,他抖起衣服看了看,那两个抓痕很对称,衣服左右两边各一个,因为多出来的两个抓痕,衣服下摆都有些变形了。

郝奕:“………”

这家伙。

郝奕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嘴角却笑了,那笑里有说不出的无奈和宠溺。

第44章

晚上吃过药, 第二天早上醒来方承熙就退烧了。

吃完早餐,他拎着书包还拎着一袋早餐出了门。

郝奕今天起得比较早,早早就站在走廊楼道里, 一边看着楼下院子里几个大爷大妈在晨练,一边等着方承熙。

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 他转过身去,看到方承熙出来, 他立马关心地问:“烧退了吗?”

方承熙颔首, 又恢复成了那个一看到郝奕眼里就迸出欢喜来的少年,他眉眼弯弯地把手里提着的早餐递给郝奕。

“谢谢。”郝奕不客气地接过来,往袋子里看了看,袋子里装着牛奶鸡蛋还有热包子。

“你吃了吗?”郝奕问。

方承熙莞尔点头。

“那我自己吃了。”郝奕说,趁包子还热乎抓起一个放进嘴里大口吃起来,边吃边往楼下走, 方承熙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起下到楼下停车棚。

昨晚方承熙发烧难受是坐着郝奕的自行车回来的, 他的自行车放在学校了, 他今天还得坐郝奕的车子去学校。

郝奕吃完包子, 又吃了一个鸡蛋,还喝了一盒牛奶,喝完牛奶, 他手轻轻一投,牛奶盒从他的手心飞了出去, “啪”一声,正中落进了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里, 随后他转身把自行车推出车棚。

看到方承熙站在边上等着坐车,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随即笑了起来,揶揄的口吻说:“昨晚让你抱我,你不抱,我的衣服都被你拽变形了。”

“啊?”

方承熙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同时脸红了,低头去看郝奕的衣服。

郝奕的衣服看起来好好的,没看出来哪里变形了。

“衣服昨晚我洗过了,不过还有印。你看,这是不是你抓的地方,衣服是不是比以前宽大了?”

郝奕好像怕方承认不相信似的,专门解释说,手还指了指昨晚方承熙拽着的地方,还捏起衣服下摆拉开展给方承熙看。

方承熙哑口无言,又羞又窘,脸都红透了。

郝奕忍俊不禁,不再逗他玩了,把书包挂在车把上,长腿跨坐到车座上,扭头对方承熙说:“上来吧。”

方承熙红着脸跨坐到后座上,两脚踩着两边的踏板,手却不知道该扶哪里。

郝奕的衣服是不敢抓了,只能随便找个地方抓着了。

“坐好了吗?”郝奕一边问一边扭头看他。

方承熙点了点头。

郝奕见他把手绕到后面抓着后座的边沿,只含笑着说了句“扶稳了”就蹬着车子往前驶去了。

他蹬的速度比较快,车子突然往前蹿了出去,方承熙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了郝奕的腰。

方承熙:“……”

简直太丢人了。

方承熙的脸比之前更红了。

郝奕低低地笑了起来,对他说:“你还是抱着我吧,安全些。”

方承熙能怎么办,这个时候松开手显得很尴尬,只能继续抱着了。

郝奕蹬着车子穿过院子出了小区,再穿过一段狭窄的巷子之后骑到了大路了,沿着葱葱茏茏的街道一路向前。

夏日的清晨,暑气还没有上来,天气是比较凉爽的,尤其是骑着车子迎着风更加凉快,然而坐在后座上的方承熙却觉得很热,主要是脸皮很热,羞着的。

他的手在环腰抱着郝奕,脸庞紧贴着郝奕结实的后背,都能清晰地闻到从郝奕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薄荷的清香。

方承熙闻着这香味,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脸颊变得滚烫起来,心跳也加速了,砰砰砰地乱跳着。

因为要赶时间,郝奕骑得比较快,轻快地蹬着车子,风呼呼地从他们的耳边吹过,方承熙觉得脸没那么烫了,心跳也慢慢平复了下来,变得很平静踏实。

穿过几条梧桐树荫,离他们的学校越来越近了,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都是他们学校的学生。方承熙没好意思再抱着郝奕,两手揣进了兜里,郝奕骑得也没那么快了,慢慢地蹬着车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拐进了学校门口的停车棚。

车子停稳后,方承熙从车上跳了下来,站在一旁等着郝奕锁车。

“早上好呀,郝奕。”边上突然传来一声热络的声音。

方承熙和郝奕听到声音,两人神色皆是一变,方承熙神色变的还不是很明显,郝奕的脸直接是冷下来了,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跟他打招呼的人,低头继续锁车。

白识予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笑盈盈地看着郝奕,又看了看方承熙,状似好心地问郝奕:“你们今天怎么只骑着一辆车子呀?是车子坏了吗?”

“是。”郝奕不想跟他说太多废话,锁好车子,揽了一下方承熙的肩膀,带着方承熙往学校门口走去了。

白识予眼神幽深地望着他们,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抬脚也往学校大门走去。

走到教学楼上,方承熙和郝奕就分开了,各自去各自的班级。

高源看到方承熙来了,连忙关心地问他烧退了吗。

方承熙很愉悦地冲他点了点头,意思是已经退了。

高源舒了一口气,看到方承熙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高源也由衷地感到高兴,不过晚上下晚自习看到(6)班的那个郝奕出现在他们教室门口,方承熙一脸开心地向他奔去的时候,高源的心情又瞬间低落到谷底,才明白那个人的一颦一笑、一哀一乐都只为了那人。

今天郝奕结束训练比较早,还没到晚自习放学就训练结束了,然后就去(1)班教室等方承熙,方承熙看到他又来等自己,非常高兴,一放学就开心地跟着他走了。

方承熙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可以自己骑车了,两人像往常一样一人骑着一辆车子结伴回家。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郝奕每天都要参加训练,不久,和几个体育特长生一起代表学校参加了几场篮球比赛,赢得了比赛。他们也因此非常受女生的喜欢,尤其是郝奕,很多女生暗恋。

由于方承熙经常跟在郝奕森*晚*整*理的身边,学校的很多学生都知道方承熙跟郝奕认识,不少女生就偷偷找方承熙帮忙转交情书。

方承熙不好意思拒绝,强忍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又帮忙传了几次信,每次都被郝奕莫名其妙地发一通火,把信都扔进了垃圾桶,后来方承熙就不再帮忙传信了。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一个学期转瞬即逝。

经过了几次月考,又到了期末。期末考试,方承熙依然稳居年级前五名,郝奕因为是特长生,平时要参加体育训练,文化课上的比较少,考试成绩马马虎虎。

期末考试过后开始放暑假,不过假期不长,只能放十天假,十天过后还要回去补课。

放假第一天,郝奕又约着刘瑞文一起出去打球了,方承熙则去上古筝课,上完课回来就在家看书练琴。

第二天方承熙偷偷去街上,给郝奕买生日礼物,过几天就是郝奕17岁的生日了,他打算买一份好的礼物送给郝奕。逛了半天街,他终于找到了送给郝奕合适的礼物,他用自己攒下来的零花钱给郝奕买了一双篮球鞋。

郝奕生日这天,方承熙把礼物送了出去。郝奕收到礼物很开心,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方承熙送给他的篮球鞋,还上脚试了试,竟然非常的合脚,也很舒服。郝奕十分欢喜,宝贝似的把球鞋收起来,为了感谢方承熙送给他礼物,决定请方承熙吃一顿饭,然后问方承熙想吃什么。

方承熙想了想,眸光一亮,在纸上写着:想吃梁师傅家的牛肉面。

郝奕一瞧,就知道方承熙说的“梁师傅家的牛肉面”是指哪一家了,是他们初中学校附近的“梁家面馆”,上初中那会儿中午放学他们经常一起去那吃饭。

“真没出息,我请你吃饭,你不吃好点的就只吃牛肉面?”郝奕笑着说他。

方承熙不语,眼睛巴巴地望着郝奕,就是想去吃牛肉面。

郝奕无奈:“行吧,去吃牛肉面。”

方承熙开心地笑了。

十分钟后,两人到了面馆。面馆老板梁师傅还记得他们,看到他们来了,微笑着招呼:“来啦,好久没见你们了,今天想吃什么?”

“两碗牛肉面,一碗不要香菜、葱。”郝奕说着扭头问方承熙,“还想吃什么吗?”

方承熙笑着摇头。

郝奕转回去,对梁师傅说:“就两碗牛肉面吧,记得一碗不要香菜葱。”

“好嘞,你们先找位置坐,马上给你们做好端上来。”梁师傅说完进后厨忙去了。

郝奕和方承熙找好位置坐下来,方承熙环顾了一下店里,自从初中毕业后他就没再来这里吃过饭了,以前上初中那会儿他经常跟着郝奕来这里吃饭,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偷偷跟着郝奕进来吃饭的情景,也记得有一次他端着面条不小心撞到一个顾客,郝奕帮他弯腰道歉的事,那些经历永远都不会忘。

“想什么呢?”郝奕见他有些出神,出声问。

方承熙冲他笑了笑,没好意思回答。郝奕也没追问。

这会儿饭点已经过去了,顾客不多,梁师傅很快就给他们做好面条了,郝奕把那碗没有香菜葱的面条给了方承熙,自己吃着有香菜葱的那一碗。

好久没来这里吃饭了,看着香喷喷的牛肉面,方承熙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就吃起来。

郝奕看着他,笑了笑,也拿起了筷子,却没有急着吃,而是把自己碗里的几块牛肉都夹到了方承熙的碗里,然后才低头开始吃面。

看着碗里多出来的牛肉,方承熙一愣,随即眼底浮起了甜蜜的笑意,毫不客气地夹起郝奕夹给他的肉块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吃完面条,郝奕去结账。梁师傅关心地问他们现在在哪里读书,得知他俩都考上了附中,很意外,也很为他们高兴,对他们说:“真是不错,初中是校友,高中还是校友,你们俩再加把劲,争取上大学还是校友。”

郝奕和方承熙互相看了眼对方,抿嘴笑了。

他们现在刚读完高一,离高考还有两年时间,他们还没有一起讨论过以后要不要考同一所学校,要考哪里,觉得时间还长,来日方长。

而两人也只道现在是寻常,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日后有一天会分开。

第45章

没休息几天, 郝奕和方承熙开始返校补课。

郝奕不光要参加文化课补课,还要参加集训,训练时间还是像寒假那样, 每天早上六点开始训练,这一次集训老师要求每个学生都要住宿, 方便集中训练。

如果住宿的话,郝奕晚上就不能回家。

担心方承熙晚上放学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怕遇到坏人, 被坏人欺负,郝奕跟老师申请能不能不住宿。老师批准了,不过要求他每天早上六点之前必须到校,郝奕点头保证,承诺每天早上六点之前一定可以到学校参加训练。老师这才同意了他的请求。

得知郝奕为了陪他放学回家,甘愿自己多受点苦, 放弃住宿的机会,方承熙很感动, 每天早上不到六点也起来, 跟着郝奕一起出门。

到了学校, 郝奕去参加训练,因为时间还很早,方承熙就坐在操场边一边看书一边看郝奕训练, 七点钟了才回教室早读上课,晚上放学两人再一起回家。

那段时间非常辛苦, 但两人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假期训练结束, 他们变成了高二的学生,体育特长生恢复回正常的上课时间, 早上不用再训练,只需要每天下午训练即可。

两人早上不用那么早出门,又像往常一样六点半出门,七点赶到学校。

开学第一周周末,方承熙去上古筝课,古筝老师又问他艺考的事,说他已经上高二了,如果决定参加艺考,那现在就要决定下来了。

方承熙很犹豫,要不要参加艺考,如果参加艺考,需要花很多的钱参加集训,他们家经济条件不允许,他妈妈一个人工作挣钱养他已经够辛苦了,如果他再走艺考这条道路,他妈妈更辛苦,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兴趣爱好让他妈妈这么辛苦,而且他也不是非要走艺考这条道路。考虑再三,方承熙放弃了,跟古筝老师说,他不参加艺考了,他要参加普通高考,考一所理想中的大学。

古筝老师很遗憾,尊重他的选择,对他说不走艺术这条道路也没有关系,学艺永无止境,让他学习之余别忘了练练琴,不荒废之前所学的,就是对她最大的宽慰。

方承熙很感动,也很愧疚,觉得辜负了老师对他的栽培和期望,他向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表达他的感谢与歉意。

老师安慰他,不必介怀,人生有很多条道路可走,不一定非要走艺术这条道路,学筝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以后就吃艺术这碗饭,学筝本来就是件修身养性的事,鼓励他好好学习,争取考上理想中的大学,等到了大学如果想继续学艺,还是有机会的,让他不要放弃。

方承熙这才宽心了些,再次鞠躬感谢了老师。

回到学校,方承熙把重心都放在了学习上。

上了高二学习进度加快,学习更加紧张,也更加吃力,稍微一放松就有可能跟不上。

那段时间,方承熙每天都看书到很晚才睡。郝奕也用功了很多,白天他需要参加体能训练,晚上自己再花时间把文化课补上来。

学习虽然紧张,学校每年还是会举办一次运动会。对学生来说最开心的莫过于开运动会了,能短暂的放松一下。

经过一次月考之后,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这次运动会郝奕又报名参加了两项比赛,这次是短跑和长跑。

比赛时,方承熙又去给郝奕加油了,看着赛场上那个驰骋的少年,方承熙不由地感到一阵自豪,也感到一些自卑。

尤其是比赛结束,看到很多女生给郝奕送水,毫不掩饰地对郝奕表达爱慕之情时,他的自卑感就更加强烈。不光自卑,心里还酸溜溜的,也是在这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对郝奕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所以他会自卑,他会吃醋。意识到这一点,他慌了,拿着本来要送给郝奕的水跑了。

这几天开运动会,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方承熙回到教室,匆匆收拾书桌,第一次没等郝奕就自己一个人骑车回了家。

郝奕谢绝了几个女生送来的水,摆脱人群寻找方承熙,没有看到方承熙的身影,他纳闷地在操场上四处找着,没有找到,他还以为方承熙回教室了,就去(1)班教室查看,谁知也没有见到方承熙,问了(1)班的同学才知道方承熙已经回家了。

郝奕一听,顾不上纳闷了,急忙跑到校门口取了自行车向家里飞快地骑去。

路上,他提心在口,心里七上八下,担心方承熙一个人骑车回家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方承熙不会说话,又没法呼救。

一路提心吊胆,郝奕飞快地骑着车子赶到了小区楼下,车子都没来得及锁就噔噔噔跑上楼,一口气跑到方承熙家的家门口,焦急地敲着门,一边敲一边喊:“熙熙,你回来了吗?开一下门。”

方承熙刚回到家里没多长时间,听到敲门声,他愣住了,他不敢去开门,害怕郝奕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熙熙,你回来了吗?赶紧给我开门。”郝奕在门口焦急地喊着。

方承熙难过地闭上了眼睛,而后睁开,调整了一下脸上黯然的表情,朝门口走去,慢慢打开了里面的木门,又打开了外面的铁门。

门一打开,郝奕先是上下检查了一下他的身子,看到他安然无恙后松了一口气,接着劈头盖脸地骂他:“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以后一定要等我,不许再一个人跑回来。”

听着郝奕充满关心的骂声,方承熙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心里也妥协了,心说就这样吧,只要我隐藏得够好,就没有人发现他的秘密。

第二天两人仍然一起上下学,方承熙骑车跟在郝奕后面,郝奕经常会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来,望着郝奕的背影,方承熙心里暖暖的,同时也有一些苦涩。

方承熙最近沉默了很多,经常埋头学习,又一次月考,从年级前五挤进了年级前三。

高源依旧是稳居年级第一的宝座。

一放学,方承熙急忙去找郝奕,问郝奕考了多少分。

郝奕挺不好意思让方承熙看到他的分数,把卷子塞进桌肚里,方承熙也不怕他,把卷子抢过来看了看。

其实考得也还好,就是有两门不及格。

“回头我再补过来,别看了,走了回家。”郝奕难得的觉得有些丢人,把卷子夺过来重新塞回桌肚里。

因为他平时大部分时间都要参加训练,学习时间比较少,他爸也知道他平时需要经常训练,没有时间学习,考不及格也是正常的,现在他爸已经很少因为他考试不理想而打他了。

方承熙也是理解他的,看到他有两门不及格,没有嘲笑他,拿纸笔出来写了一句:回头我帮你补上来。

“好。”郝奕欣然应道,收拾好书桌,背起书包对方承熙说,“走了,回家。”

两人一起离开教室,沿着教室走廊往楼梯口走。正走着,迎面突然跑来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二话不说塞给方承熙一封信就羞答答地跑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方承熙一脸懵,看着手里的信,信封上写着“方承熙收”几个秀气的字,字迹旁边还画有两个粉红色的小心心,方承熙再怎么傻,也知道这是一封情书。

方承熙脸红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封信,求助的眼神去看郝奕,郝奕满脸黑线,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也不知道是谁惹住他了,刚才在教室里明明还很高兴来着。

难道是因为有女孩送给他情书,郝奕看到生气了?

是这样的吗?

方承熙有些窃喜,又有些不敢相信,狐疑地看着郝奕。

“笑屁。”郝奕瞥见他眼里藏着的一丝笑意,没好气地瞪着他,一把拿走他手里的信,煞有介事地说,“信我拿着,回头我帮你还给那女生,你现在还小,不能早恋。”

方承熙哭笑不得,心说:我哪里小了,过了年我就17岁了,你不就只比我大半岁么。不过见郝奕答应帮他处理那封信,他就没有反驳郝奕,心里轻松了不少,轻松之余又在想刚才那个问题,郝奕刚才为什么生气,是不是因为他收到情书,看到了不高兴,就像以前他看到别的女生给郝奕送情书时,他也不高兴一样。

是不是这样的?

方承熙胡思乱想着,一直到回到家躺在床上他还在琢磨这个问题,一会想着郝奕当时生气应该是吃醋了,一会想着应该不是,是他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

想到这,方承熙顿时惆怅起来,头一次,失眠了。

第46章(倒v结束)

高二(1)班教室。

“同学们都做好了吗?下面我叫一位同学上来解答这道题。”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问底下的一帮学生, 目光落在倒数第二排的一男生身上,叫道:“方承熙同学,请上来解答一下。”

被点到名字的方承熙正在出神地盯着课桌, 他还没有听到老师在叫他名字,还是他同桌刘多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低声提醒“承熙,老师叫你”, 他才猛然回神, 然后茫然地站了起来,看了看老师,又看了看黑板上的题,随后,站起身,朝讲台走去。

坐在他后面的高源面露担忧地盯着他的背影。

方承熙走到讲台上, 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截粉笔,站在黑板前, 看着题目, 沉思片刻后, 握着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写着解题步骤。

高源神情紧张地盯着他,等他写完最后一个步骤,他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嗯, 很好。”数学老师看完方承熙写的答案点评说,温和地提醒, “上课好好听课,别开小差。”

方承熙很羞愧, 点了一下头,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他刚才的确是在开小差, 自从那日收到女生给他写的情书,看到郝奕生气之后,这两天他一直在琢磨这个事,上课也没有精神,患得患失的。

现在被老师当众批评,他一下子就清醒了,没敢再胡思乱想,接下来都专心地听着课。

放学铃声响了,今天是周六,晚上不用上晚自习,一放学,大家都飞奔出教室,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方承熙收拾好书桌,背起书包也离开教室,不过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往(6)班教室走去。

离(6)班教室越近,他的心跳就越来越快,快走到(6)班教室门口时,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然后往(6)班教室门里探了一下头。

郝奕正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低头收拾书本,郝奕的同桌吕宇峰看到他了,热情地帮他叫道:“郝奕,你朋友来了。”

郝奕闻言扭过头来,一张冷峻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方承熙看着这张笑脸,心跳又加快了一些,而后慢慢平复下来,喜眉笑眼地望着眼前的人。

郝奕快速收拾好书桌,拎起书包,大步朝方承熙走来,语气愉悦地说了一句:“走吧。”

两人一起下了楼梯,走到校门口取了自行车,一人骑着一辆车,轻快地蹬着车子穿过落满金色阳光的梧桐树荫,车轮碾过,卷起的落叶随着秋风轻轻飘起,又落下。

第二天是周日,不用上学,方承熙也没有睡懒觉,早早就起来了,吃完早餐后就在家看书练琴,正练着琴,忽听郝奕在门口敲门,叫他:“熙熙,柿子熟了,要不要下去摘柿子?”

当然要!

方承熙一听,连忙起身跑出去,激动地冲郝奕颔首。

郝奕哑然失笑,说:“那你赶紧收拾准备,咱们一会下去,我回屋拿一个网,你等我一下。”交代完回他屋里去了。

方承熙也赶紧进屋摘下义甲,披上外套,换上鞋子,然后就出门等郝奕。

郝奕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网兜,还拿着两个塑料袋。网兜看着像是捞鱼用的,可是,不是要去摘柿子吗?郝奕拿着网兜干什么?

方承熙好奇地盯着郝奕手里拿着的网,郝奕笑了笑,解释说:“用这个摘柿子,摘得比较多。”见方承熙还是一脸困惑,郝奕神秘地笑道,“等一会你就知道了,今天一定给你摘很多柿子。”

不管能不能摘到很多柿子,就冲郝奕这句话,方承熙的心就已经填满了快乐,欣喜地跟着郝奕下了楼。

萱萱和几个小朋友正在院子里追逐玩耍,看到方承熙和郝奕拿着一根网兜下来,好奇地问他们:“郝奕哥哥,方哥哥,你们要去干什么呀?”

“摘柿子。”郝奕微笑着回答,一边朝柿子树走去。

几个小朋友闻言,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嚷嚷着“我也要吃,我也要吃”,说着,都跟在郝奕的后头。

郝奕无奈地笑了笑,任由他们跟着。方承熙也笑了笑,走在一帮小朋友的后面,很快就来到了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下。

郝奕拿着网,开始给方承熙展示怎么用网兜摘柿子,只见他两手抓着鱼网的长柄,把有网兜的那一头伸到高高的柿子树上,套住了几个柿子,接着轻轻一勾,几个柿子就掉落到了网里。

“哇!勾住了!勾住了!”小朋友们拍手叫道。

原来是这么“摘”的柿子,方承熙笑了。

郝奕收回杆子,把网里的柿子拿出来,先分给了几个流口水的小朋友,随后转身悄声对方承熙说:“等一会儿给你摘更多的。”

“嗯。”

方承熙笑着颔首。

郝奕用网又勾了几兜柿子,都分给了缠着他们的几个小朋友,随后打发他们说:“好了,拿着柿子回家去吧,柿子可不能多吃啊,小心结石。”

“嗯嗯。”小朋友们点点头,一人抱着好几个柿子,开开心心地回家去了。

方承熙和郝奕相视笑了笑,郝奕望了望树上的柿子,离地面比较低的柿子已经被摘完了,剩下的柿子都挂得比较高。

“我爬上去摘。”郝奕说着,把网扔到一边,搓了搓手掌,就开始往树上爬去,三下两下就爬到了就近的树杈上,接着站在树杈上,一手抱着树干,一手伸出去,够住一枝挂着几个红橙橙的柿子,一折,把枝条连带柿子折了下来,接着抛给树下站着的方承熙:“熙熙,接着。”

方承熙脸上漾着笑容,伸手接住了。

今年的柿子结得比往年都要大,一定很甜。

方承熙开心地把柿子从枝条上摘下来放进郝奕带来的袋子里,刚把几个柿子装进袋子里,只听郝奕又喊道:“熙熙,快接。”

方承熙抬头,伸手又接了几个红橙橙的柿子。

“熙熙,把网递给我,那边有几个大柿子,我手够不着。”郝奕在树上喊道。

方承熙捡起地上的网递给郝奕,同时担心地望着他。

郝奕站在树枝上,一手抱着树,一手抓着网兜的杆子一端,把有网的那一头伸到远处去勾几个垂下来的大柿子。

那几个柿子离得比较远,郝奕的身子需要往前倾斜才能勾到柿子,他那个动作太危险了,方承熙在下面看得心惊肉跳,他冲郝奕焦急地招招手,意思是让他下来,郝奕给他摘的柿子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要了。

“没事,马上就勾到了。”郝奕看出他的担心,安慰他说,抓着杆子的手往前又伸了一些,同时踮了一下脚,手腕一发力,把几个柿子勾进了网子里。

方承熙看着这一幕,松了一口气,伸出两手准备接应。

郝奕蹲了下来,把兜着柿子的网伸到方承熙的面前,神气地问:“看,是不是很大?”

大。

方承熙喜笑颜开地点头,把网子里的几个大红柿子掏出来一一放进袋子里。

郝奕拿着网子又勾了几个大柿子递给方承熙,然后才从树上爬下来,爬下来的途中,他的手掌不小心被树皮划了一下,疼得他“哎呀”叫了一声。

这一声落在方承熙的耳朵里,方承熙猛地一惊,连忙跑过去,不由分说抓起郝奕的手掌就查看起来。

只见郝奕的手掌被划破了一些皮,被划破的地方皮肤有些红,还流了一些血。

方承熙心疼得不行,急忙从衣服兜里摸出纸巾动作轻柔地给郝奕的伤口止血。

“没事,不疼。”郝奕温声说,垂眸看着方承熙,眼里浮现出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温柔。

方承熙止完血,抬头看了眼郝奕,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郝奕温柔专注的眼神,他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大脑飞速地转着,在思索郝奕的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的手还在抓着郝奕的手,两人面对面站着,互相注视着彼此,气氛很微妙。

就在这时,有人从不远处走来,方承熙慌忙松开了郝奕的手。

“哟,摘这么多的柿子呀。”来人是楼上住的一个邻居阿姨。

“……啊,是。”郝奕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说,客套着问,“您要吃吗?给您拿几个。”说着,弯腰就要去拿柿子。

“不了不了,你们吃吧。”邻居阿姨两手都提着东西,没法摆手,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提着东西上楼去了。

被这么一打岔,萦绕在空气中的那点微妙的气息瞬间消散了。方承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郝奕摘下来的柿子都装进了袋子里,装了两兜,一兜给郝奕,一兜他自己拿着。

“我吃不了这么多。”

郝奕说,从袋子里又拿出来了几个柿子放进方承熙的袋子里,方承熙不客气地收下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就上楼去了。

回到家里,方承熙洗了一个柿子尝了一口,今年的柿子果然很甜,从嘴里甜到心里。

方承熙开心地吃完一个柿子,把剩下的柿子都晒到了阳台上,这么多的柿子够他吃很长时间了。

傍晚,外出办事的何梅回到家,看到阳台里的柿子,随口问:“在哪买的这么多的柿子?”

“在楼下摘的,郝奕给我摘的。”

方承熙用手语回答,俊秀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还有一丝羞赧。

何梅很少见她儿子的脸上出现这种羞涩的表情,这种表情只有在堕入情网的时候才会出现,何梅也是从那个年纪中走过来的,年少的懵懂,谁没有经历过。

可是,她儿子不是应该在谈到自己喜欢或者暗恋的异性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表情么,怎么提到小奕的时候出现这种表情?

何梅心中有些怀疑,想好好跟她儿子谈谈,又怕伤了孩子的自尊心,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翌日是星期一,一大清早,方承熙就在门口走廊等着郝奕一起上学。郝奕出来了,方承熙就冲着他微笑,郝奕也回给他微笑。

两人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飞驰在路上,郝奕骑在前头,时不时地往后看一眼方承熙,方承熙在后面望着郝奕的背影,觉得挺甜蜜,不禁想如果能像这样以普通朋友或者小跟班的身份一直跟在郝奕的后面也挺好。

到学校,因为是周一,七点钟先举行了升旗仪式。升旗仪式完毕,按照以往惯例学校领导还会说上几句话,但今日升旗仪式结束,就宣布解散了,同学们都回教室上课了。

谁知大课间时间,学校突然通知召开全体师生大会,会上学校领导公开批评两名在校学生早恋,并勒令其退学。

教导主任振聋发聩的声音响彻在每个学生的耳际:“希望大家自觉遵守学校规章制度,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谈恋爱的地方,希望大家以此为戒,不要以身试险,如有再犯,校规惩罚,绝不姑息!”

消息一出,满场震惊,诚惶诚恐。

方承熙也出了一身冷汗,挺后怕,更加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己那份无法宣之于口的喜欢。

第47章

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周考、月考、模拟考之后, 转眼,又到了期末。

期末考试前一天晚上,郝奕在家临时抱佛脚复习, 有些题不会做,就拿着书本去敲方承熙家的房门。

方承熙正在卧室里低头看书, 没有听到敲门声,是何梅去开的门。

“阿姨, 熙熙睡了吗?”郝奕站在门口很有礼貌地问。

“他还没睡。”何梅和蔼地说, 看到郝奕手里拿着书本知道郝奕是过来找她儿子一块学习,正想转身喊一下她儿子,只见她儿子已经从卧室里满脸欢喜地跑出来迎接了。

她儿子估计是在卧室里听到郝奕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就出来了。看着她儿子一脸开心地领着郝奕进卧室,何梅眉心皱了一下,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也没有打扰他们,回房间关上门休息去了。

“你复习完了吗?我有几道题不会做, 你给我讲讲。”一进到卧室, 郝奕就很自然随意地坐到方承熙的书桌前。

方承熙点点头, 搬来一个椅子,坐到郝奕的旁边,把郝奕的书本拿过来, 眼神询问他,哪些题不会做。

郝奕给他指出了不会做的地方, 方承熙看过题目,拿笔开始一点一点地给他写下解题思路, 郝奕在一旁专心地看着,方承熙写的解题思路非常清晰, 郝奕一看就看懂了,只是方承熙不会说话,一道题需要多花一倍的时间才能给郝奕解答清楚。

等方承熙给郝奕解答完所有的题,已是深更半夜了。

“太晚了,我不回去了,今晚就在你这睡了。”郝奕打着哈欠说。

方承熙脸颊微微一红,没有拒绝,同意了,贴心地给郝奕找来一套新的洗漱用品,让郝奕去刷牙洗脸。

趁着郝奕刷牙洗脸的功夫,他把床整理了一下,把被子铺了铺,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新枕头摆在床头上,上次郝奕在他这里留宿过一次,后来他就偷偷买了一个新枕头,预防哪一天郝奕在他这里留宿时有枕头枕,不再枕着毯子。

郝奕洗漱完出来看到新枕头,含笑着问:“什么时候买的新枕头?”

方承熙不好意思回答,红着脸,进浴室洗漱去了。

郝奕笑笑,感到很窝心,他也很困了,枕着新枕头就睡下了。等方承熙洗漱完毕出来他已经睡着了。

方承熙凝视着他熟睡的容颜,轻轻掀开被角,钻进被窝里,在他旁边躺下,听着耳边传来轻浅的鼾声,很快也睡着了。

这一觉,方承熙睡得很安稳,一晚上都没有做梦,第二天,闹铃还没响,他就醒了。

醒来后发现,他的腰上有个沉沉的东西压着他,他的脊背也被什么东西紧紧地贴着,他吓了一跳,慢慢才反应过来,压在他腰上的是郝奕的胳膊,紧贴着他脊背的是郝奕的胸膛,他不知什么时候被郝奕抱着睡了。郝奕还没有醒,脑袋正埋在他的颈间发出均匀粗重的呼吸声。

方承熙的脸迅速地红了,脸颊变得很滚烫,心砰砰砰的乱跳着。他不敢动,生怕把郝奕吵醒了,他悄悄地闭上了眼睛,假装还在沉睡。

不知“睡”了多久,屋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闹铃声,是方承熙定的闹铃响了,闹钟放在床头柜上,方承熙睡在床的里侧,没法伸手按停闹铃,继续假装还没睡醒。

铃声把郝奕吵醒了,郝奕睡在床的外侧,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按停了闹铃,手臂再重新放回原位,感觉到手感不对劲,他倏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搂着方承熙睡,他的胳膊正环抱着方承熙,方承熙躺在他的怀里好像还没睡醒,理智告诉他要松手,可是怀里的人森*晚*整*理儿软乎乎的,抱着很舒服,抱着还有一些异样的感觉,他舍不得松开,鬼使神差的,他也闭上了眼睛,继续抱着方承熙睡着。

而此刻,方承熙躺在郝奕的怀里,双眸紧闭,看似睡着了,实则清醒着,他的心里既紧张又甜蜜,不敢动一下,害怕郝奕发现他在装睡。

两人各怀心思装睡着,空气安静,气氛朦胧。

“熙熙,今天不是考试吗?怎么还不起床?”

门外忽然传来何梅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暧昧与美好。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郝奕的手倏地从方承熙的腰上挪开,方承熙一骨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两人都心虚地没有看着彼此,都在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方承熙穿好衣服,等郝奕穿好衣服了,赶紧去开门。

何梅刚从厨房里端出早餐,看到她儿子起来了,身后还跟着邻居同学小奕,她怔了一下,昨晚她睡得比较早,不知道小奕昨晚在这里过夜,如果是以前的话,她完全不会在意,可是自从发现她儿子……

何梅在心里叹了口气,收起担忧的神色,挤出笑容,温和地对两个孩子说道:“起来了,赶紧去刷牙洗脸,都坐过来吃饭,别迟到了。”

“……那个,阿姨,我不在这吃了,我走了。”郝奕不好意思道,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方承熙,抬脚就要往外走。

方承熙想叫住他,发不出声音,何梅拦住他了,说:“在这吃吧,今天阿姨做的早餐比较多,你回去又没有早餐吃。好了,你俩都赶紧去洗漱,一会儿该迟到了。”

郝奕不再推托了,留下来和方承熙还有何梅一起吃着早餐。

平时方承熙和郝奕两人相处是非常自然的,今天两人的气氛却有点微妙。

何梅也感觉到他们今天的反应有些奇怪,眼睛来回在他俩人的脸上逡巡,几次想张嘴询问,说出她心里的顾虑,又忍住了。

吃完早餐,郝奕回了一趟自己家换衣服拿书包,方承熙收拾好就站在走廊里等他。

不久,郝奕就背着书包出来了,方承熙装作镇静地冲他笑了笑,这一笑,郝奕也没那么尴尬了,也回给了他一个微笑。

今天要期末考试,两人匆忙下楼,骑上自行车迎着刺骨的寒风向学校赶去,赶到学校,预备铃正好响起。二人匆匆跑去各自的教室,再拿着文具盒去各自的考场。

期末考试持续考了三天,考试结束,开始放寒假。只是只放了两天假就又开始补课了。

这次寒假补课,任务比较重,因为他们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下学期期末之前必须学完高中三年所有的教学内容,每个科任老师都在拼命地赶课,学生们也在拼命地学习。

方承熙和郝奕每天早早就出门,两人一起骑着车顶着寒风去学校。每个寒暑假,郝奕都要参加集训,不管训练多晚,方承熙都会等着他,晚上一起放学回家。

深冬时节,天气冷得呼一口气都能结成冰。天气再冷,方承熙和郝奕都选择骑车上学。

不过这天,空中下了很大的雪,路上积雪比较多,路面湿滑,骑车不安全,两人只好去坐公交车,等了半天公交车也不来,郝奕干脆建议道:“要不咱们走着去学校吧,路上积雪这么多,估计路上都堵车了。”

方承熙也赞同,雪下这么大,路上肯定很堵车,坐车耽误时间,还不如走着去学校还快一些。

两人遂一起步行往学校方向走,路上厚厚的积雪被两人踩出了几条长长的脚印。

空中还在飘着雪花,郝奕走在前头,时不时地回头望一眼跟在他后头的方承熙,道路结冰,路面湿滑,方承熙走得比较慢,还差点摔了一跤。

郝奕不放心,停了下来,向他伸出手,说道:“手给我,我牵着你走。”

啊?

方承熙愣住了,看着郝奕伸过来的手,半天没反应。

“快点。”郝奕催促,手一直停在半空中。

方承熙犹豫着,慢慢伸出了手,他的手刚递出去,郝奕就一把握住他的手,牵着往前走。

方承熙跟在后面,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耳根慢慢红了,手心也越来越热。

两人在风雪中,手牵着手前行。有郝奕牵着,方承熙走得快多了,也稳多了,没再打滑过一次脚。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郝奕牵着他走了一路,快到学校时,路上行人多了起来,很多都是附中的学生,方承熙没好意思再让郝奕牵着他,主动把手从郝奕温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郝奕看着空空的手心,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两人若无其事地往学校门口走。

“郝奕。”有人在身后亲切地叫道。

郝奕和方承熙听到声音脸色微微一变,郝奕停下脚步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叫他的人:“何事?”

白识予笑吟吟地走上来,眼睛状似无意地往郝奕和方承熙的手上瞥了一下,说:“你们今天怎么走路来学校呀?两位的家是不是离学校比较近?”

“是。”郝奕冷淡地说,说着和方承熙继续往前走去。

白识予跟上来,走在郝奕的旁边,又微笑着问:“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怎么经常一起上下学,你们是住一个小区吗?”

郝奕停下来,眼神危险地盯着白识予:“你想打听什么?”

“没想打听什么,”白识予讪笑道,“只是很好奇而已。”

郝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带着方承熙大步往前走去。白识予在后面看着他们,唇角勾了一下,神色自若地后面跟着。

到了教学楼,郝奕和方承熙分开了,两人各自去各自的教室。

由于下雪,天气太冷,郝奕今天不用参加训练,一整天都在教室里上文化课。

今天期末考试成绩也出来了,这次期末考试,郝奕考得还不错,每科都及格了。方承熙退步了两名,从年级第二,掉到了年级第五,不过他也不伤心,因为郝奕进步了,他由衷地为郝奕感到高兴。

晚上放学时,两人又一起结伴回家,这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路上的积雪也已经被环卫工人堆扫到路边了,道路畅通无阻,两人没再步行,一起坐着公交车回了家。

***

寒假补课了三周,终于结束了,这时也临近春节。

今年春节,方承熙还是和他妈妈回外公外婆家过年。外公外婆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二老放心不下女儿和外孙在外地生活,让他们早点搬回来住。最主要的是,方承熙的父亲快刑满释放了,万一出来又找他们娘俩麻烦,到时候可不好脱身。

何梅这一次终于松口,答应二老等孩子念完高中二年级,把高中的知识学完就回去。为了不让方承熙分心,影响学习,何梅暂时没有把这个决定提前告知方承熙,想等着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儿子。

这个春节,郝奕家难得有些过年的气氛。郝永富一改往年过年经常加班的习惯,今年难得的在家好好陪儿子一起过年,还贴了春联买了年货,也不再邀请狐朋狗友来家里胡吃海喝了。除夕那天晚上还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和儿子一起吃饭。郝奕自然是很高兴,也有些狐疑,尤其是看到他爸竟然一口酒也没有喝,还老老实实地吃着米饭的时候他就更加纳闷。

“马上你也该十八岁了。”郝永富吃着饭,突然说了一句,面色看起来很感慨又有些凝重。

郝奕不知为何心里倏地跳了一下,总感觉他爸这两天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他不安地看着他爸。

“没什么事,吃饭吧。”郝永富安慰他说,神色又恢复正常了。

郝奕身子放松了下来,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爸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感慨,见他爸神色如常,也就暂时放下疑虑。

大年初三的时候,郝奕出去逛街,打算给方承熙买生日礼物。过两天就到方承熙的十七岁生日了,郝奕想给方承熙送一份好的礼物。去年他过十七岁生日时,方承熙送给他一双好看的篮球鞋,他一直穿着。今年方承熙十七岁生日,他也要送给方承熙一件特别的礼物,最好是能一直随身带着的。

逛了半天街,郝奕也没有挑选到好的礼物,后来看到一家玉器店,他走了进去,看到展柜上有一个好看的玉坠,就是价格有点贵,他咬了咬牙,用攒下来本来想买手机的钱买下了那条玉坠。

大年初五这天,方承熙回来了。一到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先去找郝奕。

郝奕估摸着方承熙这两天会回来,这两天他哪也没去,一直在家里等着方承熙。

几日不见,两人看到彼此都十分欢喜。方承熙又从外婆家那带回来一些特产给郝奕吃。

郝奕也把他过年时特意去超市买的一盒奶糖送给了方承熙。

方承熙很惊喜,非常开心地给他比划了一个“谢谢”的手势。

“不客气。”郝奕说,微笑着看着方承熙,眼里布满了说不出的宠溺。

因为明天才到方承熙的生日,郝奕没有拿出前几日买的生日礼物送给方承熙,计划明天再正式送。

第二天是方承熙十七岁的生日,一大清早,方承熙的家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何梅满脸震惊地望着原本应该在监狱里服刑,此刻却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他们家门口的前夫,愕然地问,“你不是还没……”

“我在里面表现良好,得到减刑的机会,提前出来了。”方东平解释说,他望了望何梅住的房子,面露愧色地问,“你们怎么搬来这里住了?我打听了好几天才打听到你们住在这里。”

方东平说着,朝站在何梅身后的方承熙伸出两手,估计是想要拥抱一下儿子。

方承熙看到他,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眼里充满了恐惧,脑海中不由地浮起一幕幕被眼前的男人狰狞地掐着咽喉,他拼命地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的绝望的画面,那些画面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方东平也看到方承熙对他的恐惧了,他往前走了一步,神情无比忏悔:“熙熙,生日快乐,以前是爸爸不好,爸爸向你道歉,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方承熙没有回应他,往何梅身后躲去。

何梅挡着门,不让方东平进屋,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方东平竟然提前出狱了,这真的是让她措手不及,她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冰冷地说:“请你回去吧,孩子是不会原谅你的,你之前对孩子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你还有脸来求他原谅?!你走吧,我和你已经离婚了,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说完,就要把门关上。

“小梅,”方东平用手挤开了门,愧疚地说道,“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对不起你们母子俩,我也受到惩罚了是不是,你们就原谅我吧。今天熙熙生日,我就想陪孩子过个生日,多陪陪孩子,弥补我这几年没有做到一个尽父亲的责任。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说得情真意切,也的确是受过惩罚,又一副真心悔过的样子,而且又是孩子的父亲,何梅狠不下心来,同意了,答应让方东平陪孩子一天。

方东平感激得差点流下眼泪,但何梅不放心让儿子单独跟方东平相处,也留下来看着方东平。

方东平想带孩子出去逛街,给孩子买礼物,再一家三口吃顿饭庆祝儿子生日。

何梅没办法,同意了,陪着儿子和方东平出去了。方东平刚出狱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钱,很大方地给儿子买了一身新衣服作为生日礼物,方承熙很排斥,不想收下礼物,被方东平硬塞进了手里。

逛街买完礼物,方东平还给儿子买了一个大蛋糕,带着何梅母子去了一家高档的饭店。

“熙熙,许个愿,吹蜡烛吧。”

方东平帮儿子点燃蜡烛,对方承熙说道。

方承熙没有许愿,很平静地吹了蜡烛。

“来,这块大的给熙熙。”

方东平拿刀切了一块大蛋糕给方承熙,方承熙垂眸看着蛋糕,没有一点胃口,象征性地吃了两口。

吃饭途中,方东平关心地询问儿子现在在哪里上学,方承熙低头不想回答他。

“他现在上高中,我警告你不许去找他。”何梅严肃地说。

“……好好。”方东平含糊地应道,夹了两筷子菜放到方承熙的碗里,“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菜,多吃点。”

方承熙望着碗里多出来的菜,皱了皱眉,半晌,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吃着。

郝奕站在走廊里不停地来回踱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他今天守了一天,都没有见方承熙的家里有人。

今天是方承熙的生日,早上他过来敲门,想把礼物送给方承熙,再对他说一声“生日快乐”。可是他敲了半天门,屋里一直没有人来给他开门,方承熙和他妈妈都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想着方承熙的妈妈应该是带着方承熙出去玩过生日去了,想着等方承熙回来,再把礼物送出去,然后他今天就在家一直等着,从白天等到天黑,也没有见到方承熙回来。

他焦急地等啊等,终于等到方承熙回来了。

“熙熙,阿姨,你们回来了。”郝奕望着从楼道口走上来的方承熙和何梅欣喜地打招呼道。

何梅愣了一下,说:“是小奕呀,你怎么在这里站着呀,是在等熙熙吗?”

“是。”郝奕不好意思地说,目光看向走在何梅后头的方承熙。

方承熙刚才上来时一眼就看到郝奕了,刚刚他还很欣喜来着,可是一想到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事,他又被一股难以诉说的自卑感给压了下去,他脸带笑意地看着郝奕,心下却是一片苦涩。

郝奕没有发现方承熙的异样,还在眉眼含笑地看着方承熙。

“那你们好好聊,我先进屋了。”何梅说道,拿钥匙打开门,又对两个孩子说,“外头冷,要不你们进屋聊吧。”

“不了,阿姨,我就跟熙熙说几句话就回去了。”郝奕很有礼貌地说。

“好,那你们慢慢聊。”何梅颔了一下首,进屋去了。

等何梅进屋,郝奕走上前,低头看着方承熙,认真道:“生日快乐。”

这一句“生日快乐”让方承熙一天烦闷压抑的心情瞬间一扫而光,方承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郝奕从外套兜里摸出一个精美的盒子,交给方承熙。

方承熙好奇地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看,盒子里面装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坠,玉坠形态非常简单,方块形状,上面没有任何花纹点缀。款式虽然简单,做工却是非常精致,手感也很温润。

方承熙抬头正想问郝奕这块玉叫什么,郝奕不等他问,就给他解释说:“店员说这是一块无事牌,无事无事,寓意平安无事。”

郝奕顿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它寓意很好,就买来送给你,保佑你平安无事。”

郝奕说完,问方承熙:“喜欢这块玉坠吗?”

“喜欢。”方承熙无声地应道,鼻子酸酸地点头。

“我帮你戴上。”郝奕说着亲自给方承熙戴上玉坠。

方承熙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胸前垂着的玉坠,拉开衣服拉链把它放进了胸口里。冰冰凉凉的玉坠贴在胸口,让方承熙不由的感到一阵心安,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这么贵重的礼物一定很贵吧,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下一句:谢谢,这块玉坠花了不少钱吧?

“没花多少钱。”郝奕撒谎说,他一说谎,表情就不自然。

方承熙瞧出来了,然后笑了,心里很感动。

“笑屁。”郝奕笑骂,使劲揉了一把方承熙头顶的头发,说:“今天没有钱给你买蛋糕,等明年十八岁生日,一定给你买一个大蛋糕。”

好。

方承熙颔首,眼角慢慢潮湿了……

过完年,没多久就开学了。

开学几天后,学校组织召开了一次家长会,主要是针对高二年级组的学生开的家长会。这次家长会比较正式,每个学生的家长都来参加了,郝奕的父亲和方承熙的妈妈也都出席了家长会。

会上学校领导主要讲接下来这一整学期的教学计划,最重要的是如何配合好孩子复习,还有关注孩子身心健康、杜绝早恋,等等问题。

家长会持续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会议结束,家长们陆陆续续离开学校。何梅也往学校门口走去,刚走到校门口,她就愣住了,只见她的前夫方东平正站在校门外往里张望着。

何梅很震惊,也很生气,走过去沉声质问:“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来孩子的学校找孩子吗?!”

“……我,我主要是想看看孩子的学校怎么样,我也是关心他。”方东平支支吾吾地说。

“不需要你的关心。”何梅冷声道,再次警告说,“如果你真的关心孩子,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也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来学校找他。”方东平解释说,“我只是突然很想看看孩子在学校生活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他,前两天打听到他考到这里,很欣慰,就迫不及待地过来看看,没想到今天正好召开家长会,我也是孩子的父亲……”

方东平说到最后,声音小了下来,神情很懊悔难过的样子。

何梅于心不忍,可是一想到方东平以前对他们母子二人的伤害,她的心又硬了起来,恨声对方东平说:“你也知道你是孩子的父亲,你早干什么去了!如果你真的为孩子好,以后请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何梅头也不回地走了。

晚上儿子放学回来,何梅把今天在学校门口看到方东平的事告诉给了方承熙,并跟方承熙说:“以后他要是再去学校找你,你就当作不认识他,你安心地在学校学习,其他的事不用担心。”

方承熙还不知道今天方东平去学校找他了,闻言,大吃了一惊,心情沉重地点头。

“还有,有个事妈妈想跟你说一下。”何梅表情凝重地说,“等学期末,妈妈想给你转学,咱们离开这里,不在这个城市了,咱们回你外公外婆那去,到时候再给你找一所好的学校去上。”

方承熙一听,脸都白了,用手语着急地问为什么要转学。

何梅心痛地给他解释:“妈妈也不想给你转学,可是你外公外婆年纪越来越大,妈妈还没有尽过一日孝,妈妈想回去在跟前好好地照顾他们。另一个原因我主要担心你爸还会再来骚扰咱们,本来我想等你读完高中二年级,正好学完高中三年所有的教学内容再转学,我本来也想等期末了再告诉你这件事,谁知你爸他提前出来了,他还找到了咱们,如果他真能变好了那是最好,万一他又死性不改,再来纠缠咱们,咱们恐怕不好脱身,所以得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方承熙听完,眼眶红了,一想到他要离开这里,他就很难过,他舍不得离开这里,更不舍得离开郝奕,他从初二下学期开始认识郝奕,到现在三年了,这三年来,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一下子要分开,叫他怎么舍得。可是他又无能为力,只能含泪听从他母亲的安排。

次日,和郝奕一起骑车上学时,望着郝奕的背影,方承熙不禁有些伤感,一路上郁郁寡欢,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郝奕骑车在前头,几次回头看他,终于瞧出来了不对劲,停下车子,关心地问他:“怎么了?怎么看着这么没精神,是不是生病了?”

说着,抬手就去摸方承熙的额头。

方承熙鼻子酸了,强挤出笑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郝奕不相信,手掌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确认是没有发烧才放心地把手拿下来,不过还是很怀疑,遂问:“没有生病脸色怎么看着这么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

方承熙镇定地摇头。他不想跟郝奕说他爸出狱了,来找过他,觉得很难启齿。他也不想告诉郝奕,他期末可能要转学的事,现在告诉郝奕,只会让郝奕也跟着自己天天闷闷不乐,还不如到跟前了再说。

郝奕见问不出来什么话,又见方承熙神色恢复如常了,也就不再盘问,两人接着骑车去学校。

到了学校,二人各自去各自的教室上课。

(1)班第一节课是语文课,上课铃一响,语文老师也就是班主任魏申明准时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上课之前,我先讲个事。”魏申明把教案放在讲台上,对同学们说道,“学校将在三月初举办一次艺术节晚会,要求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咱们班也出一个节目吧,这个事由文艺委员负责,哪位同学若是有才艺,愿意上台表演可以去文艺委员那报名,文艺委员这两天把名单报上来给我。”

班主任说完,同学们都没多大反应,看来是都不太感兴趣。而这时班主任也开始讲课了,大家都翻开书本认真地听起课来。

领着这么一个差事,一下课,身为文艺委员的周佳倩就赶忙去问大家有没有人愿意出节目上台表演,可是问了一圈同学,要么说自己没才艺,要么说害怕上台,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报名。

一筹莫展之际,周佳倩看到刚去开水房接水回来的学习委员高源,她心头一喜,飞奔出去,把人截在走廊里,央求道:“学委,我听我朋友说你会弹钢琴,这次艺术节你能不能上台表演一个节目啊?我实在没办法了,咱们班的同学都不想报名,我只能求你了。”

高源敛眉不语,就在周佳倩以为学习委员也要找理由拒绝的时候,学习委员沉声开口说了一句:“可以。”

说完,他眼睛状似无意地往教室里的某一处掠了一下,接着收回视线,说:“不过,我不想一个人上台表演。”

“那好办,我再找一个人跟你一起同台演奏,咱们班有好几个女生也会弹钢琴,我去问问有没有人愿意跟你一起上台表演,我敢保证,只要听说跟你一起合奏,大家肯定争着报名。”

听到高源说愿意上台表演,周佳倩很兴奋,说着就要回教室给高源寻找合奏的搭档。

“等一下。”高源叫住了她。

周佳倩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方承熙同学会弹古筝,”高源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你去问他一下,问的时候别说是我说的。”

“方承熙同学会弹古筝呀?”周佳倩很意外,瞧着学委的意思应该是想让方承熙跟他合奏,周佳倩也没去琢磨学委为什么要叮嘱自己不要跟方承熙提到是他提议的,她满口应承了下来,“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问。”

方承熙正坐在教室里低头认真地看书,忽然听到头顶传来文艺委员周佳倩讨好的声音:“承熙同学。”

方承熙抬头不解地望着她。

“是这样的,”周佳倩装出一副非常可怜的样子,恳求道,“这次艺术节我们打算出一个钢琴与古筝合奏的节目,听说你会弹古筝,你能不能帮帮忙,报名参加呀?”

周佳倩说完可怜巴巴地望着方承熙,那神情让人不忍心拒绝,方承熙思忖片刻,点了一下头,答应了。

“谢谢承熙同学,你真是太好了!”周佳倩激动地说,脸上立马换上了开心的表情,生怕方承熙反悔,赶紧在表上登记,“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你报上名了,跟你一起合奏的是学习委员高源,回头咱们再一起商量表演什么节目。”

周佳倩登记完,又谢了一遍方承熙,雀跃着回座位去了。

方承熙有点懵,才知道是和高源一起上台合奏,不过他也没有反悔,只是有些意外,然后扭头去看刚刚回到座位的高源。高源一副好像还不知情的样子,他又扭回了头。

下午放学时间,周佳倩过来找方承熙和高源一起商量要弹奏什么曲子。

经过几个人一起商量,高源和方承熙定下了合奏的曲目。第二天,周佳倩把曲目上报给了班主任,班主任对于他们的节目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让他们好好排练,争取在艺术节上为班级争光。

离艺术节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合奏的曲子之前方承熙没有学过,他还得抽时间练弹这首曲子,晚上下晚自习回到家,他都要练习一个小时才去洗澡做作业。

练习了几晚之后,他就把曲子熟练弹下来了。接下来他还要和高源一起排练怎么合奏。

学校音乐室里正好有一台钢琴和几架古筝,高源向学校领导申请晚自习借用音乐室的钢琴和古筝让他们排练。学校领导批准了。

这天晚上,高源和方承熙一起来到音乐室。音乐室锁着门,一位老师给他们打开了门,叮嘱他们好好使用乐器,练习结束记得盖上琴布,离开时记得锁好门,交代完老师就走了。

音乐室里只剩下高源和方承熙,高源关上门,看了看方承熙。方承熙也看了看他,随后走到一架古筝前,揭开琴布,找地方把琴布放好,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从盒子里取出几枚墨绿色的义甲戴起来。

高源看着他熟练地用胶布把那一片片义甲缠绑在指头上,那几枚义甲很漂亮,特别适合方承熙的气质,高源忍不住夸赞了一句:“指甲很漂亮。”

方承熙微微笑了一下,还在低头专注地缠戴着义甲,凝望着义甲的双眸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戴好义甲,方承熙坐到琴前,手指在琴弦上刮奏了一下,立马就听出来有一根琴弦音不准,便低头开始调起音来,他也不用调音器,只靠耳朵辨别,就把音校准好了。

高源本来就很欣赏他,看到这,更加佩服赞赏了。

时间紧迫,他也赶紧坐到钢琴前,试弹了几个音,确认钢琴没有毛病之后开始和方承熙排练起来。

郝奕站在(1)班教室外的走廊里,时不时地抬手看一眼手表时间,晚自习放学时间早就过了,方承熙还没有回来。

最近下午和晚上他要参加训练,晚上训练结束他过来等方承熙一起回家,没有看到方承熙在教室,向(1)班的同学打听才得知方承熙去排练节目了。前段时间方承熙跟他提过艺术节他有表演,最近在忙着练琴。

方承熙的琴技很好,初中的时候就上台表演过,听到方承熙说这次也会上台表演,他当然是支持方承熙了,还鼓励他好好练琴。

现在方承熙去排练还没有回来,他也没有等得不耐烦,耐心地站在走廊里等着。又等了几分钟,方承熙终于回来了,不过当他看到方承熙是与高源一起回来时,他的脸色倏地就变了,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

方承熙一看到郝奕眼里就涌出笑意,可是看到郝奕脸色乌沉沉的,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他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谁招惹郝奕了,他纳闷地走过去。

郝奕看着他,又看了一眼走在方承熙森*晚*整*理旁边的高源,强忍着怒火,对方承熙说:“进去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走。”

方承熙点了一下头,迟疑地走进教室。

高源面色平静地跟在他后头,一起进了教室。

郝奕深吸了一口气,在外头等着方承熙。

两分钟后,方承熙背着书包出来了,郝奕什么话也没说,沉着脸大步往前走着。

方承熙跟在他的旁边,扭脸望着他,想问他怎么了,张着嘴又发不出声音,想拿出纸笔写一句问问,郝奕又走得太快了,他没法停下来摸出纸笔写字。

到了楼下,郝奕走得慢一些了,脸色也缓和了些,这才沉声问方承熙:“晚上去排练了?”

“嗯。”方承熙点头。

“和高源一起?”郝奕几乎是咬着牙问。

方承熙不明所以,又点了点头。

“他也跟你一起上台表演吗?”郝奕又问。

方承熙疑惑地颔首,不明白郝奕为什么一提到高源就那么生气。

“你之前也没跟我说,你跟他一起上台表演。”郝奕非常不悦,脸色又沉了下来。

方承熙张口结舌,他之前的确是没有跟郝奕说他会和高源一起同台演奏,他只是跟郝奕提过一句艺术节他要上台表演,真不是他故意隐瞒,只是觉得没必要说那么详细,而且郝奕当时也没问他啊。

方承熙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垂直脑袋不语。

郝奕一看到他耷拉着脑袋,顿时就心软了,也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是自己脾气太火爆了,莫名其妙地冲人家发火,他收起脸上的愠色,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好了,不说了,走了,回家。”

方承熙终于露出了笑容,冲他笑了笑。

“切。”郝奕没好气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两人笑闹着回了家。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方承熙每天晚自习第二节课都会和高源一起去音乐教室排练,郝奕晚上经常去等他,每次看到方承熙和高源有说有笑地回来,他都会生一场闷气,他甚至不想让方承熙上台表演了,又找不到理由,只能无端地发着火,都没能专心地训练。

教练说明年三月份他们就要参加统考了,为了更好地迎接统考,下个月开始他们这批体育特长生将要进行一次比较全面系统的训练,训练采取全封闭式,场地在校外,让他们提前准备好鞋服和生活用品,准备参加训练,不许任何人请假缺席。

教练在前面讲着重要事项,郝奕站在队伍里心不在焉地听着。

教练一宣布解散,他就跑了,径直跑去电教楼音乐教室等方承熙,刚走到门口就见方承熙和高源面带微笑地出来,他心里非常不爽,又不忍心冲方承熙发火,只能忍气吞声地带着方承熙一起离开。

回到小区,走到家门口,他也没有跟方承熙道一句别就进了屋。

方承熙望着阖上的门,皱了皱眉,拿出钥匙开门走进自己家。

刚一进来,他就呆住了,只见屋里一片狼藉,像是被打劫过了一样,他的妈妈正眼神空洞地呆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衣服狼狈,完全没有平日的优雅。

方承熙大吃了一惊,急忙跑上前,打手势问他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熙熙。”何梅看见儿子回来终于晃过神来,她望了望凌乱的屋子,喃喃地说,“咱们看来要离开这里了,你爸他出来之后一时找不到工作,又去赌了,今天他过来找我借钱,我不借,他就翻箱倒柜,还威胁我要去学校找你,没办法我只好把钱借给了他。”

“我担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离他远远的,让他找不到咱们,咱们才能过上安稳日子,我想了想过段时间就给你转学,咱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何梅双眼通红地征询她儿子。

方承熙大脑一片空白,他本来还以为还可以等到期末的时候再转学,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方承熙的眼睛湿润了,过了许久,他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第48章

清晨, 春寒料峭,方承熙站在安静的走廊里等着郝奕。由于装着心事,他昨晚一晚上没睡好, 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眉头紧锁着。

几分钟后, 郝奕背着书包从屋里出来了。郝奕昨晚也没有睡好,昨晚他躺在床上, 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出方承熙和高源微笑着走出音乐室的画面,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气得牙痒痒,导致一晚上没睡好,现在看到方承熙还有些生气,瓮声瓮气地说了声“走了”,就往前走去了。

方承熙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下了楼, 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往学校赶去。路上,两人各怀心事, 一句话也没有交流。

到了学校, 二人就分开了。

中午放学, 方承熙像往常一样去找郝奕一起去食堂吃饭。他刚走到(6)班教室门口,就有(6)班的学生帮他喊郝奕,不过今天帮忙喊的那个人有些顽皮, 玩笑着叫了声:“郝奕,你媳妇儿来了。”

方承熙一听, 直接吓出了冷汗,想起了初中那会儿因为被同学嘲笑他是郝奕的小媳妇, 郝奕跟同学大打出手的事。

郝奕会不会因为这个事再次跟同学起冲突?

方承熙神情紧张地盯着郝奕。

出乎意料的,郝奕面色平静, 什么话也没说,低头收拾完书桌就向方承熙走来,说了句“走了”,就抬脚往前走去了。

方承熙松了一口气,跟上郝奕的脚步朝食堂走去。

走到食堂,郝奕沉声吩咐方承熙去占座,自己则去排队买饭。

方承熙找好位置坐下来,眼睛远远地注视着在人群中排队买饭的郝奕,眼神充满了哀伤与不舍。

郝奕买好饭回来了,方承熙收起眼里的悲伤,低头默默地吃着郝奕帮他打的饭。

郝奕由于心情烦躁,也在闷头吃饭。两人谁也没有吭声,气氛沉闷地吃完了饭,回了教室。

晚上,方承熙又和高源去音乐教室排练去了。哪怕心情不好,方承熙依然认真地排练,高源也没有看出他的异样。

排练结束,刚一出门,就见郝奕在门口等着。方承熙跟高源挥了挥手,就跟郝奕走了。

骑车回家的路上,方承熙几次想跟郝奕说他准备要转学的事,可是太难过了,说不出口,他想着等艺术节过后再好好跟郝奕说这个事。

很快就到了艺术节这天,这天下午郝奕正常去参加训练,课上,教练说后天开始进行全封闭式训练,明天早上六点他们就得坐车出发去训练营,让他们晚上回家收拾好行李,明天早上准时出发,不准迟到。

因为晚上有艺术节晚会,平时晚自习体育特长生还有体能训练,不过今晚取消了,目的是让大家都能有机会去看晚会。

下午一放学,郝奕就跑去(1)班教室找方承熙,本来是想找方承熙一起去吃晚饭,顺便跟方承熙说他明天要去参加集训的事。到了(1)班教室,往里一看,没有看到方承熙。

“你好,请问方承熙去哪了?”郝奕礼貌地向一个(1)班的女生询问。

女生是认识郝奕的,不止是因为他经常来他们班找方承熙,还因为高一运动会上郝奕打破学校跳高纪录,一跳成名,加上人长得又高又帅,学校无人不晓。

女生看着眼前的帅哥,脸微微一红,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他跟我们班学委出去了,他们晚上有节目,应该是去准备节目了吧。”

“好的,谢谢。”郝奕谢道,黑沉着一张俊脸走了。

彼时,方承熙和高源正在音乐教室里进行彩排化妆,他已经吃过晚饭了,是和高源一起去食堂吃的,因为要准备上台表演,他们的节目又比较靠前,所以得早点准备。最近郝奕下午都有训练,一训练就训练到晚上,晚饭他们都是各自去食堂吃的,他不知道郝奕今天会去找他一起吃晚饭,所以就没等郝奕。

周佳倩带了一些化妆的东西,非说要给高源和方承熙化妆,高源和方承熙死活都不想往脸上涂抹那些东西,周佳倩只好作罢,没再坚持。

但上台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打扮,方承熙和高源都换上了自备的演出服,两人都是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胸前打着领结,非常的精神帅气。

因舞台那边只提供有钢琴,没有古筝,方承熙还得把古筝搬去舞台那。

方承熙正要抱起古筝,只见两只手伸了过来,高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来搬,你拿着架子。”

方承熙冲他感激地点了一下头,拿着古筝的支架跟在后面,周佳倩也帮忙拿了一些东西。

舞台设在操场那边,晚会马上要开始了,操场上按着班级排列坐满了人。

上台演出的学生都在舞台后面候场,方承熙和高源来到舞台后面,周佳倩放下东西后回台下准备观看表演去了。

方承熙把古筝架好,戴上义甲试了一遍音,确认每根琴弦的音是准确的之后才安心候场。

舞台的灯光比较明亮,照耀着整个操场,可以清晰地看到台下的观众。方承熙站在幕布后面,往台下眺望,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端坐着的郝奕,郝奕坐在比较靠后面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一张俊脸紧绷着,没有一丝表情。

方承熙心里有些纳闷,想下去询问一下郝奕怎么了,就在这时,晚会开始了,主持人上台主持让大家肃静,欢迎校长致辞。

校长上台致辞,预祝晚会圆满成功,晚会就正式开始了。

方承熙和高源的节目在第九个,前面的节目都是独唱或者舞蹈。很快就到了第八个节目,第八个节目是小品,演员们在台上神情投入地表演着,幽默的互动引得台下观众笑声连连,台上台下气氛非常活跃。

下一个节目就到方承熙和高源上场了,高源看起来很镇定,一点也不紧张,方承熙同样也是一脸淡定。

第八个节目表演结束了,前台那边传来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好,感谢高一八班的演员们给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下面这个节目是钢琴和古筝合奏古风曲《声声慢》,表演者是高二(1)班的高源同学和方承熙同学,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

台下的观众纷纷鼓起了掌,掌声雷动。

在掌声中,方承熙和高源双双从幕后走到台上,一个挺拔俊秀,一个高大俊朗,他们并肩站到舞台的那一刻,场下的掌声更热烈了,尤其是女生鼓的掌声最为响亮。

方承熙和高源一同向台下的观众弯腰鞠了一躬,直起腰的时候,方承熙眼睛迅速往最后排的观众扫了一下,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还端坐在那里,他不由地感觉到了一阵心安。

志愿者趁着主持人报幕的功夫已经帮他们把乐器搬到舞台上摆好了。

鞠完躬,方承熙和高源分别坐到古筝前和钢琴前。方承熙弹的古筝摆在舞台正前方,高源弹的钢琴摆在舞台的侧后方。

两人落座后,台下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片刻后掌声同时停了下来,场上一片安静,台下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的两个少年身上。

坐在古筝前的少年首先抬手弹起了第一个音符,紧接着一段优美的旋律自他的指尖倾泻而出,响彻在整个校园上空。

这时,坐在钢琴前的少年十指轻轻落下,轻柔的钢琴声缓缓响起,轻轻地伴奏着。

因为古筝的声音比较清脆悦耳,抚琴的少年又端坐在舞台的正中央,长得又比较养眼,大家的目光都在盯着少年看,看着少年的手指娴熟地拨弹着琴弦,琴声切切,曲子如泣如诉,像是在诉说着无限哀思,场下一片安静,大家都沉浸在这婉转悠扬的曲调中,情不自禁地跟着旋律轻轻哼唱起来:

屋檐洒雨滴

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寻寻觅觅

冷冷清清

月落乌啼月牙落孤井……

词曲虽然有些淡淡的哀愁,但旋律优美,大家情不自禁地轻吟浅唱,像是在诉说着他们青春的悸动以及对爱情的向往,还有那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

郝奕坐在台下也在静静地聆听,眼睛一直注视着台上清秀的少年。

“这两人好帅啊,看起来好般配。”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他们好般配,简直磕死了。”

旁边忽然传来几个女生低声交头接耳的声音。

郝奕倏地一声突然拉开椅子站起来,面色森寒地朝场外走去。

他突然起身,旁边的人都疑惑地扭头看他,可是只看到一个冷峻的背影,哪怕只看到背影,大家都能感觉那个背影周身散发着寒气,背影的主人似乎是很生气。

白识予见他起身离开,也悄悄起身跟了出去。

方承熙还在台上专注地拨弹着琴弦,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抬眸往台下的那个方向看去,看到一张空空的座位,他脸色一僵,神色黯然了下来。

坐在离他不远的高源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眸底划过一抹痛色。

你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什么时候也能注意到我?

这时,台下掌声四起,原来是大家看到他们合奏结束了,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如潮的掌声让两人猛然回神,二人都站了起来,一同走到舞台前面向众人鞠躬致谢,然后一起搬着乐器退到了幕后。

在后台,看到方承熙有些失魂落魄,高源虽然猜到原因,仍忍不住关心询问方承熙怎么了。

方承熙摇头不语,沉默着解下义甲,放进口袋里,随后抱起古筝,估计是想把乐器还回音乐教室,高源不放心他,走过去把古筝抱过来,说:“我陪你回去。”

方承熙无精打采地点了一下头,拿着古筝的两个脚架跟在后面。

到了音乐室,还完古筝之后,方承熙就走了。高源追上他,和他一起下楼,到楼下,见方承熙往教学楼那边走,高源问:“你不去看晚会了吗?”

方承熙摇了摇头,神情看着比较着急,应该是急着要去哪里,他冲高源挥了挥手,就往前跑去了。

高源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转身惆怅地离开。

今天晚上有晚会,很多学生都看晚会去了,校园里很安静。方承熙疾步往教学楼那边跑着,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路上回响,他一口气跑到了教学楼下。

跑到楼下时,他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接着往楼上走,走到三楼的时候他拐向了右边,继续往前走着,前面就是高二(6)班的教室,他想去看看郝奕在不在教室,怎么没看他表演完就走了。

与此同时,(6)班教室里,白识予站在郝奕的桌前,假惺惺地问刚回到教室坐下不久的郝奕:“体委,你怎么回来了呀?怎么没看完你朋友的节目就回来了?”

郝奕此刻正在气头上,冷冷地说:“别跟我提他。”

方承熙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他脚步生生地顿住了,躲到了一边。

白识予瞥见门口那一道清瘦的身影,唇角勾了一下,故意问郝奕:“怎么了呀?你们感情不是很好吗,别人私底下都说他是你的小媳妇,都说你俩是一对,不是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回答是,那就承认他们是一对,学校抓早恋这么严,一旦传到老师那里,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轻则记大过,重则开除。即使他们真的是一对,郝奕也不可能回答是,他自己倒无所谓,但是方承熙不一样,他学习成绩好,还要考大学,前途不能被毁了。

虽然郝奕正在气头上,还是能拎得清事情的轻重的,直接否认说:“不是。”

白识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逞之色,假装笑微微地问:“不是吗,难道你不喜欢你朋友吗?”

郝奕被他问得心烦,又在气头上,就生气地说:“不喜欢!”

不喜欢。

犹如当头一棒,门外站着的方承熙身子晃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半晌,他脚步踉跄地转身走了……

何梅正在屋里打包收拾行李,今天方东平又找她要钱了,还跑去她单位闹,这样下去不行,那个人没救了,她必须带她儿子赶紧离开这里,要不儿子肯定会被他父亲影响到学习,考不上大学。

她正在卧室里收拾东西,只听到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这个时候她儿子还没下晚自习,是谁在开门?难道是方东平偷偷配了他们家的钥匙想偷偷潜进他们家拿钱?

何梅心惊胆战地走出卧室想要瞧瞧,一出卧室门口,她就惊住了:“熙熙?你怎么了?!”

方承熙满眼通红,强忍了一路上的泪水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何梅何曾见他这么伤心难过过呀,都吓坏了,关心地问他:“怎么了呀,发生什么事了?跟妈妈说,你先别哭。”

方承熙没有回答,哭着冲进他房间从抽屉里翻出一本记事本开始一页一页地撕起来,这本记事本是他十六岁生日的时候郝奕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拿来当作日记本,每一页都记载着他和郝奕的点点滴滴,也记载着他的秘密,都是很美好的回忆,可是他要把这些美好的回忆都给撕毁了,因为留着这些回忆只会让他时刻想起郝奕说的那句“不喜欢”,看到这些只会提醒他痴心妄想、自作多情,提醒他变态,提醒他自己有多么的不堪、丑陋!

撕碎完,方承熙还想拿打火机点一把火烧了,被何梅阻止了,何梅见他悲痛欲绝地撕着日记,大概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肯定是和小奕有关,何梅心疼地安慰他:“孩子,别难过。”

可是他怎么能不难过,他难过他还没法说出口,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最后,他还想把郝奕送给他的玉坠一把拽掉扔了,可是,他舍不得,只能紧紧地攥着玉坠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埋头痛哭。

这是他第一次哭出声来了,声音很大声,他觉得哭得可真难听,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止不住地流着,后来他哭累了,就爬上床蒙着被子睡着了。

***

郝奕心情不好不想搭理白识予,见白识予还在没完没了地问他,忍无可忍送给了白识予一个字:“滚!!”

白识予也不恼,往门口瞅了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施施然地走了。

郝奕呆坐在教室里,过了许久,他终于冷静下来,然后他又返回操场想继续观看晚会,顺便找一下方承熙。

然而等他到操场时,他往(1)班的观众席上看了看,却没有瞅见方承熙,高源都已经回来了,方承熙去哪了?

晚会还在继续,节目都挺精彩,郝奕无心观看,来回在操场里穿梭寻找,没有看到方承熙的身影,他又在校园里各个地方寻找,没有找到,他想着方承熙会不会是回教室看书去了,然后就跑去(1)班教室查看,(1)班教室里有几个学生没有去看晚会,他向一个同学打听有没有看到方承熙,那同学回想了一下说:“之前见他回来拿书包,应该是回家去了。”

“回家了?”

郝奕很纳闷,顾不上跟人家说一声“谢谢”,就急匆匆跑了,跑到学校门口,取了自行车,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往家赶。

只用了十分钟他就骑到了小区楼下,来不及喘上几口气,又急匆匆往楼上跑去,跑到方承熙家的家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何梅刚把儿子撕碎的日记本一点一点地拾起来装进一个纸盒里,听到敲门声,她放下盒子,走去开门。

“阿姨,熙熙回来了吗?”郝奕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问。

看着这个满心焦急的少年,何梅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声说:“他已经回来了,可能今天有点累,已经睡下了。”

郝奕本来还想跟方承熙说几句话,听到何梅说方承熙已经睡下了,只好说道:“回来就好,那我先回家了,阿姨再见。”

“好。”何梅和蔼地点了一下头,看着他犹犹豫豫地进屋了,才关上门。

次日,天还没亮,郝奕就起来了,早上六点他得到学校集合坐车去训练营,准备参加全封闭式训练。

收拾好行李,他提着行李走到方承熙家门口,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昨晚回来方承熙已经睡下了,他还没有机会跟方承熙说他今天要去参加集训的事,他想跟方承熙说一声,这段时间他不在家,让方承熙自己一个人上下学时注意安全,等他回来,再陪他一起上下学。

可能是时间太早,方承熙和他妈妈都还在沉睡,没有人来开门。时间紧迫,他六点必须到校集合,没办法,郝奕只好遗憾地提着行李先去了学校。

昨晚睡得比较晚,何梅早上起晚了,起来做好早餐,她去叫她儿子起来吃早餐。

方承熙刚刚睡醒,醒来后就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红红的。

何梅看到他这副样子,非常心疼,走过去,坐到他床边,安慰他说:“别伤心难过了,起来吃点东西。吃完饭,妈妈带你去办理转学手续,过两天咱们就离开这里。”

方承熙听到了,没有任何反应,他现在万念俱灰,之前他因为郝奕还很眷恋不舍,因为郝奕的一句“不喜欢”彻底让他死了心,不会再抱有任何幻想,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无声地应答他妈妈:“好。”

头点下的那一刻,有两滴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滑落了下来……

第49章

郝奕是集训一个月回来后, 才知道方承熙转学走了。一声不吭,不告而别。

那天他好不容易才熬过为期一个月的魔鬼训练回到家,一回来就兴冲冲地去找方承熙。一个月没见方承熙, 这一个月他天天想方承熙,想着方承熙每天自己一个人骑车上下学安全不安全, 会不会有人欺负他,有人欺负他了他会不会呼救, 一想到这些他就担心得不得了, 每天都盼着集训早点结束,好不容易熬到集训最后一天,集训一结束,他就迫不及待地赶回来,一回来就先去敲方承熙家的房门,可是敲了半天, 没有见有人来开门,隔壁的老邻居阿姨跟他说, “别敲了, 他们已经搬走了。”

他一听, 错愕万分,喃喃地说:“搬走了?不可能,他们住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搬走……”

“是真的搬走了, 已经搬走一个月了。”邻居阿姨说。

郝奕不相信,继续敲着门, 敲了很久,把手都敲疼了, 也没有人来给他开门,他不死心, 想着方承熙是不是还没有放学回来,今天周六,平时周六他们还要上课,周六晚上不用上晚自习,下午放学方承熙肯定是想在学校多看会儿书,所以还没回来,对,一定是这样的。

郝奕在心里安慰自己,也不管他的行李还没有搬进屋,就急匆匆地跑下楼,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骑着就往学校赶。

到了学校,他一口气跑到(1)班教室,(1)班教室里静悄悄的,已经放学了还有几个同学还没有回家,还在低头看书。

教室里没有看到方承熙,他平时坐的座位空空的,桌肚里连一个纸片都没有。

郝奕只觉大脑“轰”的一声响,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腿脚发抖地朝方承熙的座位走去。

听到动静,教室里坐着的几个学生都扭头看了过来。高源也回了一下头,看见是他时,愣了一下,随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郝奕也看到他了,顿时就来了气,上前就揪住高源的衣领,双目赤红地质问:“方承熙呢?”

高源亦满眼通红,骨节泛白地掰开揪住他领口的手,他也想知道,方承熙去哪了,为什么这么久了也没来学校。

“承熙同学转学了。”

(1)班的同学看到郝奕进来不由分说就揪着他们班的学委,担心他们班的学委会吃亏,忙过来拉架,同时跟郝奕解释说。

高源颓然地坐回座位,是的,一个月前班主任就跟他们说方承熙转学走了,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郝奕更没法接受,也不相信,他要亲自去问老师,他抬脚就往教师办公楼跑。

这会儿是放学时间,很多老师已经回家吃晚饭了。(1)班班主任魏申明刚结束工作,正要收拾东西回家,突然看到一个少年冲进办公室,开口就问他:“老师,方承熙是真的转学了吗?他转学去哪了?”

魏申明看着少年焦急的神色,有些于心不忍,不过还是如实告诉他:“是的,他转学走了,具体转去哪里,很遗憾老师也不清楚。”

少年听完,半天没回神,许久,声音低哑地跟他说了声“好的,谢谢老师”,说完转身踉跄地走了,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魏申明看到少年的眼睛有泪花在闪烁,似乎是哭了。

魏申明心情挺沉重,对于方承熙同学突然转学的事,他同样也是很难过,也觉得很惋惜。

从老师办公楼上下来,郝奕神情恍惚地走在校园里,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狂地跑了起来,跑到校门口取了自行车,蹬着就往前骑去,他骑得很快,眼睛有眼泪流出来,他顾不上擦拭,一口气骑到了家。

一进到家门口,他就喊他爸,看看他爸回来了没。

“喊啥呢。”郝永富已经下班回来了,刚把他的行李拿进屋,见他回来,数落道,“你怎么回事,回来了行李也不拿进屋,又跑去哪了?”

“爸!”郝奕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跑过去,拉着他爸的手,带着哭腔的声音央求道,“爸,你知道熙熙去哪了吗?他怎么突然搬走了?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有阿姨的手机号,你帮我给阿姨打电话好不好,你问问她,他们搬去哪了。”

郝永富还从来没有见他儿子这么伤心无助过,以前挨他打的时候,都很少哭,没想到竟然因为邻居孩子搬走的事哭了。

郝永富心软了,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搬去哪了,我也是见他们家好几天没人出入,才知道他们搬走了。”

说着,郝永富从兜里掏出手机,试着帮儿子联系方承熙的妈妈。

然而,电话拨出去,却提示“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郝奕终于忍不住了,失声哭起来,问他爸为什么,为什么熙熙搬走了不跟他说,为什么转学了也不跟他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郝永富没法回答他,见他哭得这么伤心还很意外,想着他儿子跟邻居孩子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感情深厚,突然见人家搬走了,一时难过也正常。

郝永富也不管他了,放任他哭着,自己进厨房做饭去了。

做好饭,郝永富叫他儿子过来吃饭,郝奕抹了抹眼泪,坐下来吃了几口饭就不吃了,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继续伤心。

次日是周日,不用上课,郝奕一晚上没睡好,早早起来了,一起来就开门走去隔壁的房间查看,他多么希望能听到里面有动静,或者看到方承熙从屋里走出来,可是没有。

方承熙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不告而别。

郝奕万分难过,噔噔噔跑下楼,他要去找方承熙,把方承熙找回来。

他早餐都没有吃,开始在大街上找着,去了很多地方,从早上一直找到晚上,没有看到方承熙的身影,晚上他失落地回了家。

第二天是周一,森*晚*整*理他没有去学校,借口不舒服请了假,又去街上寻找方承熙,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寻找,甚至还去各个高中学校打听,可是一无所获,他万念俱灰回了家,开始自暴自弃,连着几天都没有去上学。

(6)班班主任玉凤茹打电话给郝永富询问情况,郝永富才知道这几天儿子都没有去学校,一怒之下动手打了他儿子,把他儿子赶回学校。

郝奕心灰意冷地回了学校,因他前段时间去参加集训去了,同学们已经一个多月没看到他了。他这次回来,大家都被他的变化吓了一跳,只见他面容憔悴,眼睛无神,全无往日的神采奕奕。同学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纳闷地看着他。

白识予隐约猜到原因,有些心虚,没敢看他。

“卧槽,你怎么了?”郝奕的同桌吕宇峰也是体育特长生,也跟郝奕一起去参加集训了,集训的时候他看郝奕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几天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关心地问郝奕,“家里出事了?”

“不是。”郝奕说,声音很沙哑。说完他就趴着桌子睡觉,没再说过一句话。

一下课,他就起来了,跑去(1)班教室,想看看会不会有奇迹再看到方承熙出现在(1)班教室里,可是没有奇迹发生。

中午放学时,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跑去食堂吃饭去了,他还呆坐在教室里,迟迟没有动手收拾课桌。

吕宇峰也刚集训回来没几天,还不知道方承熙已经转学了,见郝奕坐着不动,还以为他在等方承熙,随口对他说:“是不是在等你那个朋友?”

郝奕垂眸不吭声。

“怎么?你俩吵架啦?”吕宇峰疑惑地问,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便说,“不会真吵架了吧?怪不得艺术节那天晚上我在楼梯口碰到他,我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我。”

“你说什么?!”郝奕猛地一震,神色都变了,扭头看吕宇峰,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你说在哪里看到他?”

吕宇峰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愣愣地说:“……在咱们教室这边的楼梯啊,当时我正要上楼,看到他从楼梯上下来,我看他神情有些恍惚,我跟他打招呼他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犹如晴天霹雳,郝奕全身僵住了,随即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接着他起身满脸愤怒地朝白识予走去,抓着白识予的领口,把人从座位上提起来,一拳就挥了过去:“你他妈的敢耍我!”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承熙会不告而别,是因为那天晚上方承熙去教室找过他,无意间听到了白识予和他的对话,也听到了他说的话,当时他正在气头上,被白识予问得心烦,才说的那些气话,那些都不是他发自内心说的,白识予肯定是给他下套,让他无意说了那些话,正好被方承熙听了去了……

这个白识予!郝奕怒不可遏,拳头狠狠地向白识予的脸上砸去,白识予来不及躲开,生生挨了一拳,脸瞬间就肿了。

郝奕打了一拳还不解恨,还想再打一拳,被赶过来的吕宇峰和其他几个同学拉住了,吕宇峰劝道:“郝奕冷静冷静。”

“我他妈没法冷静!”

郝奕吼道,挣脱众人的手,上去又给白识予了一拳,白识予自知理亏,也不还手,任由他打着。

众人都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担心郝奕把人打伤了,赶紧又上前拉住了郝奕,生怕稳不住两人的情绪,有人悄悄去找来了老师。

(6)班班主任玉凤茹和教导主任都来了,把打人的郝奕和被打的白识予带去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教导主任严肃地问他们为什么打架,任凭教导主任怎么问,郝奕都不开口,白识予也没有解释。

郝奕自从考上这所学校,从来没有犯过一次错,相反在每年的运动会上还给班级争了不少荣誉分,在老师和学校领导眼里是个三好学生,没想到今天竟然动手打人,教导主任和(6)班班主任都感到很意外,也很头疼。念他是初犯,也没有把白识予打成重伤,对他网开了一面,没有给他记大过处分,只让他回去写一份三千字检讨交上来,这个事就过去了。

可是对于郝奕来说这个事过去不了,他恨不得把白识予打死,他更恨自己为什么当时会上白识予的套,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他越想越恨,越想越不能原谅自己,导致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活在悔恨之中,他也不去学校了,唯一的执念是要把方承熙找回来,每天他都去街上、去各个社区、各个校园、去火车站、汽车站、去一切方承熙有可能去的地方寻找,可是杳无音信。

找不到人他就彻底颓废了,平生第一次喝了酒,把自己灌醉,醉醺醺地回家。

郝永富刚挂下老师的电话,就见儿子一身酒味的回来,他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给儿子一巴掌,怒问:“刚才老师来电话说你这几天又没有去学校,你不去学校你天天都去哪了?!啊,还学会喝酒了!”

那一巴掌力气很大,郝奕本来就喝多了,站也站不稳,直接被扇倒在了地上,他也不知道疼痛似的,躺在地上红着眼睛一遍一遍地说着胡话:“熙熙,你在哪里,你回来好不好?我好想你。”

说着说着,他哭了起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跪着求着他爸爸:“爸,你帮我找熙熙好不好,他生我气了,我找不到他了,呜呜呜……我想找到他,跟他说,我没有不喜欢他,我很喜欢他,爸,你帮我找他好不好……”

郝永富震惊了,瞳孔睁得很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儿子,气得浑身发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喜欢谁?”

“我喜欢熙熙,很喜欢,我想跟他在一起,不想分开。”郝奕哽咽着说,即使他喝多了,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清楚的了解自己的内心,他喜欢熙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往而情深,只是他发现得太晚了。

“你!”郝永富没想到他儿子会说出这种违背常理、大逆不道的话来,他气得扬起手正想狠狠扇他儿子几巴掌,把他儿子打醒,谁知怒火攻心,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接着缓缓倒了下去……

第50章

深夜, 医院走廊里,安静无声。

郝奕坐在抢救室外,抱着头, 双手不停地发抖,他现在酒醒了, 不过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想。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抢救室的门开了, 他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焦急地问医生:“医生,我爸他……”

“患者已经醒过来了,”医生对他说,接着表情凝重地说道,“不过通过我们的检查发现患者的肝脏有病变, 检查结果显示肝硬化,你父亲之前是不是喜欢喝酒?”

郝奕一听“肝硬化”这三个字, 脸都白了, 茫然地点头:“是, 他以前经常喝酒。”然后他嘴唇哆嗦着问,“医生,我爸他病情严重不严重?”

医生叹息说:“已经发展到晚期了, 好好陪他吧。”

“……什么?”郝奕大脑轰的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怔怔地看着医生,“医生, 你们是不是检查错了?我爸他怎么可能会……”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说:“没有检查有误, 我们问了患者,患者也说之前做过检查,知道自己的病情。”

郝奕的大脑再次轰的一下,半天没反应,等他回过神来时,脸上已经淌满了泪水。

他想起来,怪不得过年的时候他爸的行为那么反常,怪不得他爸这段时间都没有喝酒,原来他爸早知道自己得了病。

郝奕瘫坐到椅子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心里无比的后悔,后悔之前他爸打他的时候他老是诅咒他爸,现在应验了,可是他也觉得天快塌了。

他爸被推出了抢救室,住进了重症病房。郝奕办理完住院手续,迟迟不敢进病房,怕他爸看到他又被气得吐血晕过去。

郝永富瞥见他站在门外,没好气地说:“杵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进来。”

郝奕这才走进去,迟疑地坐到病床边,眼睛红红地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医生都跟你说了?”郝永富半躺在病床上,瞅着他儿子问道。

“嗯。”郝奕点了一下头,眼泪又流了出来,他擦了擦眼泪,哽着声音问,“为什么不治疗?”

“都已经晚期了还治什么,浪费钱。”郝永富说。

郝奕一听,眼泪流得更狠了,把头埋得低低的,偷偷擦着眼泪。

郝永富看着他,神情也是有些难过,少顷,他出声安慰说:“行了,别哭了,你现在都长大了,别动不动就哭。”

郝奕抽嗒着止住了眼泪,但还是很难过。

郝永富瞧着他,没有忘记被气倒之前发生的事,他现在还有些生气,平复了一下余怒才消去,然后他说:“想来这个事我也负有很大的责任,如果当初不是我硬让你多跟熙熙相处,你也不会……”

“算了,这事我也管不了你了,想管也管不了了。”郝永富说到这捂着肝区咳了起来,表情有些痛苦,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郝奕心里一惊,赶紧给他拍了拍背,呼叫了医生。

医生赶来了,给他重新检查了一遍身子,说他病情恶化,给他上了呼吸机。

一切发展得是那么快,郝奕慌了,一刻都不敢离开他爸,他以为病情即使发展到晚期他爸应该也能再撑个几个月,他万万没想到,只撑了几天,他爸就走了,走得那么突然。

郝奕彻底崩溃了,本来方承熙突然离开让他已经够伤心的了,他爸又突然走了,他觉得他的世界完全塌了。

郝奕不记得他爸刚走的那几天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了,因为郝奕的爷爷奶奶早就不在人世,郝奕几乎没什么亲戚,是楼上楼下的老邻居们帮忙办理了丧事。

老邻居们对于郝永富的突然离世都感到很难过和惋惜,安慰郝奕要节哀。

郝奕哪能节得了哀,他爸走了,他妈也在他小的时候不要他了,他喜欢的人也离开了,他现在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那几天他天天以泪洗面,非常悔恨自责,精神遭受巨大打击,一蹶不振,整天浑浑噩噩,天天把自己锁在屋里。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学校了,没去参加训练,没去上文化课。

班主任玉凤茹听说他家里发生的事,这天,亲自上门家访。

门打开的那一刻,她被屋里的景象和眼前的少年模样给惊了一下,只见屋里暗暗的,白天窗帘也没打开,屋里一点光线都没有,显得非常死气沉沉。少年同样也是死气沉沉,非常颓废,人也瘦了很多,少年见到她,声音极哑地叫了声:“玉姐。”

因玉凤茹长得比较年轻,对学生比较随和,班里的学生都管她叫玉姐。

“既然你叫我一声玉姐,那咱们就是朋友,老师现在以朋友的身份来安慰你,也请你跟我回学校,好好学习。”玉凤茹温和地劝说他,帮他把窗帘都拉开,顿时外面明媚的阳光便洒了进来,屋里亮堂了起来。

郝奕好几天没有见到阳光,猛地一见到阳光,觉得很刺眼,他把头埋进膝盖里,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没有回答老师的话,浑身上下充满了悲伤。

玉凤茹看着他,于心不忍,可是还是要继续劝说,她说:“老师知道你很伤心难过,只是你已经旷了很多天的课了,如果你再不回去,学校有可能就要按校规开除你了。你好不容易上到高二,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如果因此中途退学参加不了高考,上不成大学,我相信你爸爸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听到老师提到他爸,郝奕鼻头一酸,眼泪涌了出来,他紧紧地咬着嘴唇,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颤抖,无声地哭泣。

第二天,郝奕回学校了。以前他很冷酷,可是同学们偶尔还是能在他英俊的脸上看得到过笑容,自那天起,同学们再也没有见他笑过一次。

附中的校园里也再没有出现过那个清秀俊逸的哑巴少年,那个少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可是大家永远不会忘记艺术节那天晚上,他和年级第一的那个学霸一起给大家留下的惊艳的表演。想起那晚,大家都会不由自主地轻轻哼唱:“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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