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崇回到家的时候,白婳已经休息了。他原就沉默的面容在看到空旷无人的客厅时,更加沉寂了下来。精致如画的眉眼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翳,夺目的光芒被遮掩着,不复往日耀眼。
他步伐稳健的一步步朝楼上走去,黑色的背影显露出几分寂寥。
管家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边,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但秦崇并没有想开口的欲望,所以干脆忽视了。空荡荡的二楼走廊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有些可怕了。
他站在卧室门前,拧了拧门把手,却没有打开。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站在门口静默着,秦崇原就没有表情的脸上到没有再难看到哪里去。他的身体像是凝固在了哪里,纹丝不变,如同一尊雕塑。
许久,他才慢慢转过头来,目光终于落到了管家脸上,“说吧。”
终于可以开口的管家压低了声音,但在这原本就静谧的夜里,话语无比清晰的传到了秦崇耳中。
“少夫人今天用完早饭就兴冲冲的去了厨房,一个人在里面鼓捣着做蛋糕。做废了好几个,快傍晚才将将做出来一个合心意的。少夫人看起来很高兴,捧着看了许久。”说到这里,管家略停了停,抬起头来觑了一眼秦崇的神色。
秦崇阴沉了一晚上的脸色,终于开始慢慢回暖,不再那样瘆人了。然而,管家接下来的话,又让他重新晴转多云了。
“但是,晚饭过后不久,少夫人突然就把蛋糕丢到垃圾桶里,还让人把垃圾送出去丢掉了。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连回房的时间都比往日早了。”
说完,看秦崇没有什么吩咐,管家便自觉的离开了。
今天是秦崇的生日,作为妻子,白婳自然是知道的。这倒不是说她对秦崇有多么上心,实在是她有一个“好妹妹”啊。
她从b市回来后不久,白卿卿就带着礼物上门来了,美名其曰给她补过生日。
那个时候她和秦崇还在闹别扭。原本因为白婳在自己生日时执意去b市,秦崇只是有点小小的生气,白婳去哄哄也就没事了。但白婳回来后一直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他根本等不到人来哄他,心头的小火苗顿时噌噌往上冒。但,任他如何生气,白婳都只当没有看到。
你不理我,我也不要理你了,秦崇硬气的很。接连几天两人关系直线降到了冰点,秦崇冷着一张脸当看不到白婳,白婳悠哉游哉也完全不带搭理的。
等秦崇发现白婳真的不乐意哄他的时候,心里又气又委屈,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了事情,来哄哄我都不行吗?但他是真的怕白婳再也不理他,这几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自己实在有些抹不开面子去低头,在这个时候,白卿卿上门了。秦崇面上不显,内里欣喜万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借着这股东风和白婳和好。
说是补过生日,其实也就是白婳,白卿卿,秦崇三个人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午餐,其中白卿卿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
饭桌上,白卿卿和秦崇你来我往,谈笑风生,好不快活。一个仰着一张纯稚灿烂的脸,秦崇哥哥长,秦崇哥哥短的。另一个平时端着一张严肃自持的模样,今天倒是平易近人的不得了,连说的话都比往日多,丝毫不见缄默寡言。
白婳兴致缺缺的挑着碗里的饭,只觉得无聊的紧。
饭后,秦崇把空间留给了白氏姐妹俩,让她们可以聊些私密的话。待他一离开,白卿卿脸上的笑瞬时消退了下来。
“姐姐,你没有和秦崇哥哥好好相处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你该好好和他过日子。”白卿卿轻皱细眉,清澈的杏眸中带着些忧虑和不赞同。
白婳看着她,没说话。白卿卿清减了些,原来脸上的婴儿肥都快看不到了,马上就要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秀丽佳人了。
她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白卿卿奔走于秦白两家之间,为促成两家的合作。想必,是那个时候瘦下去的。而关于这件事情,在原文中是被白父交给自己来做的。
见她没作声,白卿卿继续絮絮叨叨了很多,其中她再三提到秦崇的生日。
秦崇的生日刚好在白婳后一个月里。
并没有坐太久,白卿卿便告辞离开了。待客厅又安静了下来,白婳独自一个人窝在沙发上,低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等秦崇生日这天,白婳拿出了自己挑了许久的礼物,最后想着要不再做个蛋糕吧,秦崇好长时间没有尝到自己的手艺了。她的厨艺天分确实不怎么样,从早到晚忙活了一整天,才终于做出来一个能看的了。白婳心中有点小小的雀跃,小心翼翼的摆放着蛋糕,期待着秦崇看到时的样子。
晚饭后,白婳倚在沙发上,正对着大门口,若是有人来,她一眼便能见着。她捧着书,却有些心不在焉。秦崇今天生日,他会早点回来的。白婳心中想着,眼神却时不时的飘向门口。
然而,她接到了一个电话,秦崇晚上和何苏一起吃饭去了。何苏啊,她知道,追求秦崇闹得满城风雨的何家大小姐嘛。她淡淡的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冷静的坐回沙发继续看书。
没坐多久,白婳就起身去了厨房,看了一会儿那个自己花费了一天时间做出来的蛋糕,毫不犹豫的把它丢进了垃圾桶里。白婳在心里嘲讽着自己,是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别人佳人在怀,可不在乎她的心软。
到底心里不是很舒服,书是看不进去了,白婳干脆回了房间把门反锁了,洗漱之后关了灯,躺倒了床上。
怀孕后期,比较嗜睡,往日沾床便能进入梦乡,今天却浑身不对劲,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越是睡不着,心里便越是烦躁,越是烦躁便越是睡不着。
已经怀胎八月有余了,身子笨重的很,这样折腾了许久,白婳隐隐感觉身子确实不舒坦了起来,心里气的要死,临到深夜外面又传来些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音来,直接把她惹毛了。
她随手拿起床头的一个东西,也没有摸清楚是什么,就往门口甩了过去,砰的一声砸到了门上。
管家下楼后,秦崇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在原地站着,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下,让人瞧不清楚。
听到声音后,他立马抬起了头,往门上看去。白婳生气的时候喜欢扔东西,这点他是知道的。他不在乎扔了什么,但是她一个人呆在里面让他很担心。
想来白婳现在还没有睡着,秦崇贴着门有些着急的朝里面说着话,安静的夜里,低沉的男声无端显露出几分卑微来“婳婳,让我进去好不好?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但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我不放心啊。”他不是没有备用钥匙,但是白婳现在醒着,他不敢。
里面的人没有搭理他,秦崇也不气馁,一声一声缱绻留恋的在外面喊着她的名字,像撒娇,像乞求。
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马上时针就要走过十二点。
低沉悦耳的男低音已经慢慢嘶哑了起来,秦崇恍若未觉,一动不动的站在哪里,坚持不懈的喊着妻子的名字。
里面的人却恍若未闻,任由他在外面如杜鹃啼血。新的一天就要来临的时候,秦崇才听见屋里女人出声,平淡悦耳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烦躁,“进来。”
秦崇稍稍松了口气,连忙找来钥匙。不一会儿黑暗的屋子里亮起柔和的灯光来,怕闪到白婳眼睛,并没有开太亮的灯。
墙角边是一个紫色的精美礼品盒,此时被摔得不成样子了,里面的东西也洒落了出来,是一块手表。低调中不掩其奢华,简单里透着矜贵,与秦崇的气质无比的契合,一看便是用心挑选的。是了,这就是白婳挑选的礼物,可惜现在已经被摔坏了。
秦崇一进门便看到了地上的东西,低垂着眉眼,屈膝小心捡了起来。然后回过头去关上房门,这才慢慢朝白婳走了过去。
青年俊雅卓然的脸上是一贯的平淡沉稳,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但那双点漆般的眼眸却始终没有完全落到白婳身上。
他就这样默不作声的走到床头,站在白婳身边。
“对不起,我错了。”他不该置气,小心眼的报复,白婳生日时不顾挽留,留他一人的事情。他就是难受,白婳说走就走,好像只要她下了决心,谁也拦不住。她好像也不是很在乎他,看他那么难过,也不心疼心疼他。
抿了抿唇,又继续说道,“外面说何苏喜欢我,也是假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端庄自持,芝兰玉树的男人向来运筹帷幄,稳坐钓鱼台,从来没有如此忐忑,如此惶然担忧过。
面前的是他的妻子,会和他携手一生的人,他愿意在她面前显露出这些小情绪,甚至他也不介意放低自己的姿态,低一点,再低一点,都是没有关系的。他愿意的。
看着身边如温顺的大狗一样讨好看着自己的男人,白婳朝他招了招手。男人立马低下身子,凑到了她身边。
白婳伸出手,捏了几把他的脸,皮肤光滑细腻手感甚好。她的手在男人脸上流连了一会儿后,不大尊重的轻轻拍了两下后,便准备收回来了。男人却跟了上来,用脸贴着蹭了蹭她的手,见她诧异的看过来,眼眸中的讨好就快要溢出来了。
秦崇以为她喜欢这样,若是说他自己喜不喜欢这样,那定然不会有多喜欢。但能让她不生他的气,他便也欢欢喜喜的做了。此时此刻,白婳的意愿凌驾于他之上。
白婳脸色难辨的看了他一会儿后,突然抽回自己的手,盖在了自己眼睛上,唇间溢出几个字来,“很晚了,睡觉吧。”
等秦崇进了浴室,白婳脸上才重新出现似笑似讽的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