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天真儿初动懵懂心

走到了镇子外头,那对姐妹忽然停下了脚步,只见妹妹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他,愤然说道:“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陈欢一愣,此处大路宽阔,想躲已经来不及,他只得头顶着月光,惊羞难当,木头似的站在路中间,再见姐妹二人充满敌意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埋头指了指妹妹,说道:“我……能让我看看你……买的那只镯子吗?”

因为过于紧张,他的声音已经变了,而手心里则全是汗水。

听见这话,姐妹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妹妹还是不假思索,大方地取下玉镯,放在掌心里头。

一见此物,陈欢顿时鼻头一酸,泪眼朦胧。

这不就是娘亲最喜爱的那只镯子么?平日里她总舍不得戴,只用红布把它包着,并且藏在箱子里,就怕做家务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打碎了,只有在出门做客、逢年过节的时候,她才戴在手上,想不到为了送自己上飞龙岗学艺,娘亲竟然把这件宝贝也交给父亲变卖了!

想到这些,陈欢更是涕泪横流,浑身颤抖。

见状,姐妹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姐姐试着问道:“小弟弟,你没事吧?这月明星稀的,我们也没把你怎么着,你哭个什么劲嘛?”

陈欢哽咽着对妹妹说:“我想买回这只镯子,只是……只是我现在没有钱,但我将来一定会挣钱还你的,你能把镯子先给我么?”

妹妹眉头紧蹙,问道:“怎么,你也喜欢这只镯子?”

陈欢摇头说:“这……这是我娘的镯子!”接着,他把就中缘由讲了一遍,然后破涕为笑地说,“我娘说过,这只平安镯由高人开过光,所以总能带给人平安,我娘还说要把这镯子留给她的儿媳妇,一代代传下去,做传家宝呢!”

听到这话,姐妹二人恍然大悟,这时,姐姐用丰饶的屁股猛力一推妹妹,诡秘地笑着说:“看吧,这是人家的娘要留给儿媳妇的,我看你这下怎么办!”

闻言,妹妹急忙将镯子塞进陈欢的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姐姐则哈哈笑着追了上去,幸灾乐祸地说:“你不是喜欢这只镯子吗,那你就拿着呗!干嘛拱手送还给人家?”

手中握着这只小小的玉镯,陈欢却觉得沉甸甸的,这只镯子不仅饱含着娘亲满满的爱,而且还有那对姐妹萍水相逢却慷慨解囊的恩情,心念及此,他把三步并作一步,忙不迭追了过去。

见陈欢在后头一路尾随着,白衣少女有些不悦地回头,冷然怒斥道:“镯子不是还你了吗,你究竟还想怎么样?”

望着她那冷艳秋波,陈欢顿时脸色羞红,忙说:“做人要知恩图报,姑娘今夜送还玉镯,我心里很是感激,只是我身无长物,只希望姑娘告知芳名,容我日后相报!”

听得这话,她不耐烦地说:“举手之劳,不必介怀!”说完,就转身走了。

姐姐却欢喜地迎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他,随后紧紧贴到他的耳边来,笑道:“想不到,你还真是个执拗的小弟弟,既然想报答,那姐姐就告诉你吧,我叫含羞!”

耳间袭来软玉温香,陈欢不由得浑身酥软,脚心发热,头脑一片空白,等他恢复过来的时候,那女子已经走远,他急忙追上前来,朗声问道:“那你的妹妹呢,她叫什么名字?”

只见她步伐轻快,身如雨燕,眨眼就到了数丈之外,听得问话,她回眸一笑,伸手指了指天边的月亮,陈欢眉头微皱,迟疑着问道:“难不成……她叫明月么?”

她点了点头,挥手告别道:“是咯,小弟弟,咱们有缘再见吧!”

这些时日,整个桑门镇都在传扬着白及的婚事,这场两县之间的豪门联姻同样成了飞龙岗上茶余饭后的谈资。

练剑休息之余,身边的师兄们便争相谈论起白及的新妇,有人赞美她的容貌,有人夸耀她的武艺,每每听他们畅谈男女之事,懵懂之间,陈欢心里也总有些心猿意马。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在孤鸿的鸣叫间渐渐逝去,陈欢满怀希望地来到飞雪亭前,山间溪水潺潺,林中晚风阵阵,只是亭子里却没有白君彦的影子,他稍感失落,气恼地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嘀咕一句,聊以自勉道:“难道没有你,我便不练剑了么?!”说着,他信步走到空旷处,舞动起了手中长剑。

一连演习了几套剑法,陈欢心底却情不自禁地冒出一些念头,或许,白君彦在端茶递水的时候犯了错,被主人罚了,或许,她又偷拿了白云糕,结果被抓了,又或许,那几个娇纵的小姐又欺辱她,从而将她打伤了……

陈欢心不在焉,接下来本该是“黑云遮月”的剑招,哪知手下施展出的却是“大浪淘沙”,真个牛头不对马嘴!

他默念心诀,静下心来,又温习了《奔雷剑法》《燕子飞回》几套剑法,却是心有旁鹜,终究找不到剑心合一的感觉。最后,索性收剑入鞘,无奈地坐在飞雪亭前,见已月出东山,他偷眼仰望着映月潭方向,心口不由得扑扑直跳,鬼使神差似的朝着山顶走去。

爬上了白墙,但见潭水映月,晚风轻拂,园子里静谧无声,空空荡荡,他只得失望地跳了下来,独自回了宿舍,无精打采地坐在床沿。

正在此时,陈耳也推门回来了,一见陈欢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惊讶地说道:“哟,我的勤奋小师弟,今夜竟然不练功,反而在发呆,这可真是人间稀罕事儿!”

陈欢充耳不闻,一动也不动,好似一个木头人。

见状,陈耳轻“咦”一声,走了近去,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甚至伸手摸了摸陈欢的额头,又和自己的体温相比较,讶异地说:“好像也没发烧啊!”

这时,陈欢两眼无神地抬头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最后又埋下了头,默然无语。

看见他的情形,陈耳诡秘地笑着说:“满目春光,一脸幽怨,师弟这是有了意中人?!”

听他这么说,陈欢撇嘴说道:“谁说的?我才没有呢!”

陈耳急忙坐了过来,压低了声气,问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师弟这么英姿伟岸,仪表堂堂,哪个姑娘不喜爱?来吧,跟我说说,师弟你爱上了哪个姑娘,我好帮你参谋一番,你若羞赧得张不开嘴,师兄我去给你传情!”

这些时日,陈欢一直不得再见白君彦的面,心中就郁结着一股深深的情愫,此刻,这位一向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师兄,竟然无意间点破了自己的心事,他就像遇到了知音,只想立刻一吐衷肠,便长叹一声,说道:“这不……我入门最晚,所以只要不下雨,每天傍晚我就会一个人到飞雪亭前练习剑法……”

当下,陈欢把自己和白君彦邂逅的情节说了一番,只听得陈耳神往不已,连连称奇,感慨万分地说道:“真是一段美妙的情缘,只不知那丫头叫什么名字?师兄我现在是飞龙岗剑师,常常上山拜会老爷,他身边的丫鬟我也都耳熟能详,你且把她的名字说给我听,师兄我来给你当信使!”

闻言,陈欢眉头一动,当即一拍大腿,点头称是,同时,他也想通过陈耳打听她的消息,便说:“她叫白君彦,年纪和我差不多!”

听得这名字,陈耳顿时大惊失色,好似弹簧似的从床沿蹦了起来,惊声说道:“白……白君彦?!!”

见他这么大的反应,陈欢有些摸不着头脑,讶异地问道:“怎么,你认识这个丫头?”

望着师弟一脸茫然的样子,陈耳眉头微皱,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又看了一眼他床边的龙骁剑,笑着说道:“当然……我当然认识!那丫头可是远近闻名的俏美人,师弟……你可真是好眼光,好眼光哪!”

说着,他坐到陈欢身旁,搭搂着他的肩膀,诚声说道:“真是天作佳偶,师弟好福气啊!不过,我们如今寄人篱下,凡事需看别人脸色,师弟你心地纯朴,切不可在人前说起那丫头的名字,只需刻苦学剑,以师弟的天资有朝一日定能出人头地,到时,你再上山将她赎回,风风光光地抱得美人归,岂不是两全其美,人间快事?!”

想象着陈耳为自己勾勒出的美好人生蓝图,又听他言语间的殷切教诲,陈欢忍不住心头感动,仿佛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亲哥哥,他忍不住声气哽咽,沉声说道:“师兄教导的是,我今后决不会在人前提起她的名字,叫人拿着把柄!”

这时,陈欢忽而脸色微变,问道:“可是,我们修道之人,又怎能娶妻?”

陈耳笑了起来,说道:“阴阳相济方为道,顺其自然才是真!如果不能嫁娶,那上天为何又生男,又生女?男女之事,天经地义,我辈修道之人,莫要过度沉迷即可!”

见陈欢似懂非懂,他起身说道:“别想太多了,随性而为就好!行了,天色已晚,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时时帮你打探那丫头的消息!”

经得师兄开解,陈欢放下了思想包袱,不由得浑身轻松,内心平静,当即盘膝端坐,默默修炼起《正气歌》来。

剑道一脉,于修行者的天资和体质要求极为苛刻,以致古往今来,得道者寥寥无几,因此,无数剑道先辈博采众长,另辟蹊径,创下这人人可练的《正气歌》,此法分为天、地、人三卷,每卷又有上中下三章,共计九个层次,恰好与内丹术的九个境界相合,既保留了剑道凌厉的气势,又降低了修炼者的门槛。

陈欢原本就天赋异禀,又有春兰谷中的奇遇,经络畅通,修行起《正气歌》来,更是如鱼得水,在陈耳的大胆尝试下,第一天修炼就顺利入境,化出了真气!

如今,经得徐青平的谆谆教导,和这几个月来的勤勉修炼,他体内的真气愈加精纯起来,再运行起《正气歌》心法时,就犹如脚下乘着一只小船,顺着溪流穿过通幽曲径,顺其自然地进到了一个广阔的世界里,只见星辰浩渺,光芒璀璨,无边无际……

心神外视,只觉得外头的房舍、广场、山林好像就在心间,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武师院里的师兄弟们沉睡间的呼吸,清晰地聆听到马厩里的牲畜的反刍,还有林子中夜莺的翅膀的扑腾……

这一切,好似历历在目,却又触不可及!

陈欢感觉到,修为在一日日精进,但令他遗憾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飞雪亭前却始终不曾见到那个人。

这日,雨过天晴,饭后的他独自一人到镇上买了点东西,哪知在回来的路上,一个中年妇人却拦住了他,笑着说:“这位公子,买些情人梅吧!”

陈欢心有烦闷事,不耐烦地道:“没钱,买不起!”

见他脸色不好,手里又握有长剑,那个妇人有些顾忌地让开,但还是不放弃,叫卖道:“白家少爷新婚不久,整个镇子都乐淘淘,公子你就买一些吧!”

听得这话,陈欢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只见那妇人四十上下,一身葛衣,年纪和他的娘亲相仿,手里拎着一只竹箩,里头有些干果蜜饯,他走了过去,问道:“你卖的这是……是叫做情人梅?!”

见他一脸呆懵,妇人笑呵呵地说:“是咯,这情人梅是用晒干的梅子糖渍而成,吃起来酸中带甜,甜中有涩,回味无穷,就像情人恋爱时候的感觉,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

听得这话,陈欢犹豫半晌,就也买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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