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和音亲眼见到了江海本人。

他是个赋能者,本人不过五六十岁。赋能者新陈代谢的保持比普通人要久,衰老比普通人要慢。而今他却是满脸皱纹,头发稀疏花白,仿佛行将就木。

畸变会改变人的外形,往往会朝非人的方向发展,以人类的审美来说丑陋无比。这种加速衰老的改变和音却是第一次见。他不像其他畸变物异变得奇形怪状的,只是看起来是个高龄老人。

江焕推辞了一众叔伯的敬酒,借着去厕所的空档来到江海所在的房间。

“和小姐。”江焕不动声色地观察和音,“我伯伯能恢复的最大程度是多少?”

他说的是“最大程度”,而不是“有没有救”。

和音:“我想再了解一下情况,需要江先生回答几个问题。”

“可以。”江焕点头,“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江老先生是否出现神志不清的情况?”

“有,大伯衰老后仿佛出现了老年痴呆的症状。我们还不知道是因为畸变的原因,还是衰老导致的,或者二者皆有。”江焕回忆了一下,“他有时候不认识人,以前的事也想不起来了。”江海对江家很重要,因为他的脑子里有一些无法留下电子或纸质存档的江家机密,除去血缘关系,这也是他必须接受治疗、恢复正常的必要原因。

“江老先生是被什么类型的畸变物感染的?”

江焕:“应该是二级畸变物。”一级畸变物是指被污染源感染的初代生物,二级畸变物指的是被畸变物感染、而非传染源感染的生物。非污染源感染的生物,一律被视作二级畸变物。

“三个多月前,大伯正在国外谈一笔生意。他在快要回国的前一天,受到了畸变物的袭击。畸变物没有被感染前是人,因为他的口袋里还有身份信息和一部手机。我们都以为大伯没有被感染,因为这个二级畸变物并不会造成精神影响,而他早已在保镖的攻击下伏诛,当场死亡。”

畸变物传染的方式分物理类和精神类。大多数畸病物都是物理攻击造成伤口,从而导致感染,只有极少数的畸变物能造成精神污染,比如海妖。这样的畸变物通常都是S级智慧型畸变物,或者自身就是污染源。

“大伯之前手指受了伤,手上贴了创口贴,我们怀疑就是因为这个才被感染的。”

“后来大伯回国,做了全身检查,也没有查出异样。”

和音翻着江海的几份体检报告:“我想去实验室借用一下器材。”

江焕一笑:“这里就是实验室。”

他按住旁边扶手上的某个隐晦的按钮,升降台一样的地板顿时从里面出现许多先进的器材。墙面在下一秒就出现了许多生物材料,其中还有被困住的可以被用来做实验的畸变物。被当做实验材料的畸变物被锁的死死的,钢铁一样的牢笼将他们困在其中,任人宰割。

江海已经被人扶到了实验台上。仪器显示他的大脑很活跃,可是衰老的机体让他无法表达出他的思想,说出的话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呜咽。

和音低下头,捏住他干枯如柴的手腕。深渊划破他的皮肤,钻入他的体内。

在触手进入的那一刻,江海突然安静了。

他的眼皮无力地垂下来,又强行睁开,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最后又缓缓阖上。

江海全身上下有一种阴寒之感——这是源于畸变物对深渊的恐惧。但是他说不出话,似乎被镇住了。

“滴滴滴滴——”

AI检测不停地响着:“畸变值出现波动。”

“畸变值出现大幅波动。”

“畸变波动趋于平稳。”

“畸变值降低,固定在39.5%。”

……

畸变停止了。

资料上显示江海的畸变程度达到了百分之四十二点五,实际上并不是。测值仪器会在几个点数的范围内上下波动,有百分之五的容错率。上下五点的畸变值都是正常的,仪器并没有出现问题,他的畸变值原本就是百分之三十九点五。和音只有阻止继续畸病的能力,她并不能逆转畸变。

江海的衰老停止了。

江家监控室。

“怎么会……怎么一下子就……”

“她那是在注射什么?”

“可能是加大了药物剂量。”

“不对,她不是要进行切除手术么?”

“因为江海的畸变不同于常人,只是衰老吧,所以才没有进行切除手术。”

江氏的生物技术产业较为庞大,每个江家人都要学习基础的药理知识。江家也出了许多有名的医生。

在监控室讨论的是几个江家的老家伙,他们是江氏真正的掌权人。

一人道:“我觉得她不同寻常,即使是药物,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别急着下定论。江海只是被控制住了畸变,未来恢复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要是他想不起那些机密,江氏在如今激烈的竞争中会遭受惨重的损失。”

第三个人哼一声:“我就说得留档,你们非说不安全,现在搞得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了。”

“不能留档。”第二个人说,“要是这些东西留下了证据,江氏可就不是只遭受损失这么简单了。”

第三人沉默,心里却憋着一口气——他明白是这个理儿,但偏偏江海出了岔子。

有人问:“家主怎么看?”

江瀛比在座的三个人年纪都要大,看起来却比他们都要年轻。他外表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脸虽被风霜雕刻,却也是个翩翩帅大叔。江瀛是江焕的父亲,还没有退休,等他放权后,江焕就要接任下一任家主的位置。

江氏竞争激烈。而江焕也不负众望,一一打败了竞争对手。同时收服人心,让其他人对他心服口服。

江瀛目光如炬:“和音的赋能与那位一样。”

所有人忽然噤声。

第三人年纪最轻,还没有见识过“那位”的风采:“萧家二十几年来也没有出什么特别的人才,只怕长此以往,迟早落寞。”

“话不能这么说。”其他两人很是忌惮,“萧疏童的影响足以再保萧家地位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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