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搞清楚了,黄老四对“大棚”表示了高度赞扬,在大棚运营总监南宫平以及大棚首席打手昌贤的带领下,进入大棚中继续视察工作。
进入大棚后,黄老四发现很多工作人员都是南郊庄子的庄户,也就是之前的流民。
黄老四再次感慨连连。
这些一个个面色红润的家伙,哪像是两个多月前的流民
黄老四记得很清楚,当时站在城门上的时候,那流民一个个瘦的和骷髅精灵似的,现在再看,已经开始奔着巨型多角虫使劲了。
大棚中可谓是人满为患,墙壁上贴着好几张大纸,为昌朝人民服务、禁声、打倒万恶资本家、忠君爱国天子仁德…
这些歪七扭八的字体,看的黄老四是直撇嘴。
南宫玺气的跳脚:“有碍观瞻,有碍观瞻吶。”
一指那些和狗爬似的标语,南宫玺叫道:“不行,一会老夫回了府,重新抄录一番,叫人送来贴上。”
本以为南宫平会喜闻乐见,谁知这小子面带难色。
黄老四乐了:“怎地,还嫌弃上了你叔父的墨宝?”
“陛下。”南宫平悄声道:“这字,都是楚大人亲笔所书。”
“字写成这样也敢张贴,倒是不重颜面了。”
昌贤插口道:“楚师说了,谁也不准换,除了父皇您写的。”
南宫玺不明所以:“这是为何。”
“楚师说,只有心怀百姓的人,才有资格在这大棚之内写上告示,百姓才会遵守,若只是为了邀买名声,写,不如不写。”
南宫玺吹胡子瞪眼:“本官何尝不是心怀百姓?”
昌贤嘿嘿一笑:“您心怀百姓是不假,但是楚师不知道,楚师说了,不看如何说,只看如何做,朝臣,定是有心怀天下的,可楚师不知,他只知父皇心怀天下。”
黄老四爆发出了拖拉机脱缸一般的大笑声。
然后,排队的百姓纷纷怒目而视。
黄老四闭上了嘴,却是满脸得意之色。
伴驾的孙安,第n次暗自感慨。
咱家,愿称楚擎你为马屁界第一人。
“那里是何处?”黄老四随手一指,指向了“登记台”的后方。
“存放工册之处。”
“带朕瞧瞧。”
众人走向了后侧,黄老四这才看到皆是一人多高的木柜。
南宫平走了过去,打开了一个柜子,只见里面全是纸张。
南宫玺略显震惊:“如此多的纸张?”
南宫平随手取来了一摞子纸张,送到君臣二人面前。
这一看,黄老四也惊着了:“画像?”
“回陛下,是画像,除了画像外,还有工号。”
“何为工号?”
“百姓虽有姓名,却多有重名者,除了这画像外,面目特征、居于何处、年龄、诞辰日期等等,事无巨细,皆有记录。”
君臣翻看着纸张,越是看,越是震惊。
“单单是这纸张,怕是所消耗的钱财便需不少。”
“是,起初楚大人调拨了一千贯,可因要购买纸张,捉襟见肘。”南宫平看了眼南宫玺,继续说道:“学生这才回府中取了银票用于购买纸张。”
黄老四微微点头,随即转身看向那些排队的百姓。
看看百姓,再看看纸张,黄老四极为满意:“不错,好,好啊,单凭这造像画册,便能识别所画何人,楚卿家,有心了,南宫平,你亦是如此。”
“陛下抬爱。”
南宫玺也是赞扬不已,看了几眼后,奇道:“这画像,想来是出自名家之手。”
昌贤笑道:“太子少师府大小姐以及宫中画师。”
“原来如此。”
对于陶家大小姐,南宫玺还是有所了解的,陶若琳故布疑阵,骗的了外人,可却蒙不了南宫玺这位宰辅。
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黄老四面露正色:“昌贤,南宫平,你二人来。”
南宫玺神情一震,知道这是天子要考校二人了,连忙站在了黄老四的身后。
南宫平与昌贤连忙走上前去,躬身施礼,板板正正的站好。
“此处,如何运转。”
黄老四先是看向了昌贤,后者朗声答道:“与京中牙行相同,百姓造册,东家雇佣,交了订金,定了日期,大棚寻百姓,按日期上工。”
“若是短工,工钱几何。”
“倘若是寻常的短工,原本京中牙行与东家多定为每日八十文到二百文不等,不过在大棚内,却不依京中牙行的规矩,一百一十文到二百五十文不等。”
黄老四微微颔首:“是涨了三成。”
“陛下,您有所不知,虽是有标价,可百姓上过工后,却拿不到约定钱财,若是八十文,能拿到十之三四已算是好的了。”
“这是为何?”
“东家少给,牙行多拿。”
黄老四皱眉沉默了半晌,片刻后,转头看向南宫玺:“南宫爱卿,日后,谁若在朝堂之上以楚擎查封牙行为由攻讦于他,该如何?”
南宫玺丝毫犹豫都没有:“老臣自会出手以儆效尤。”
“朕本以为,不过是一处牙行罢了,可这处牙行,却不知竟是…”
顿了顿,黄老四看向南宫平:“这牙行,楚爱卿交于你来统管?”
“是。”
“你年纪轻轻,却成了这京中唯一一处牙行的掌柜,可是得心应手?”
“学生不敢说得心应手,不过是萧规曹随罢了,楚大人如何说,学生便如何做。”
“今日朕与南宫爱卿初来,便见你二人对一东家大打出手,可知,这已是触犯了昌律。”
这话,明显是刁难人了。
事情都搞清楚了,是那邓伦本来就有偷税的前科,然后还不按照书约办事,最重要的是因为疏忽导致了一名百姓伤了腿,按理来说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完事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南宫平面如常色:“按昌律,与人口角发生争执,不动刀兵,苦主不追责,需偿汤药费,可不予惩戒。”
“可你将人打的几近昏厥,应问何罪。”
“无罪,邓伦多是皮肉伤,昌律所载刀兵,为弓、弩、枪、刀、剑、矛、斧、钺、戟、殳、鞭、锏、锤、叉、钯、戈十七种,其中棍器,泛指铁、铜、水火三棍,多于五尺,而学生与琅琊王所用长棍为四尺九,不断骨、绽肉,便非是重伤,刑名不追伤责,按昌律,若是人证多于七人,可为铁证,刚在棚内,是那邓伦先手,学生与琅琊王出于自保,有不下七十人可作证,学生与琅琊王,一人有功名,一人为天潢贵胄,又有人证,所用器物,非是刀兵,加之不占先手,无罪。”
黄老四张了张嘴,望着南宫平,面色极为古怪。
这大昌律法,是让这小子给玩明白了啊,该钻的漏洞,一个没落下。
至于谁先动的手,黄老四都懒得去问了,肯定是这俩小玩意先动的手,不过有七十人作证肯定是有的。
南宫玺面色也极为复杂。
他知道南宫平天天研究昌律,宰辅大人有时候也纳闷,这小子没事总研究昌律干什么,现在真相终于大白了,感情是用到这上面来了。
黄老四又看向昌贤:“你又是如何说辞?”
昌贤微微一笑,满面自信:“儿臣是琅琊王,打就打了,他能如何。”
黄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