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复仇

吴罚没怎么留意过乔家的事,只知道乔知贤是乔冠英早逝兄长的儿子,从小与乔冠英厮混在一块,说是叔侄,更像兄弟。

而乔小夫人嫁到乔家后,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这些事情不足以拼凑出一个盼着乔知贤死的理由,所以吴罚有些不解的道:“为何?”

方才她的眼泪还扑朔扑朔的掉,眼下却是半滴泪都没了,可眼圈却红透了,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乔小夫人又飞快的睇了吴罚一眼,眼睛红的像渗血,她低声道:“乔知贤实在和乔冠英像的很,屋里的婢子祸害了个遍,又总在外头沾花惹草,每回都是用银子摆平,若还有个不依不饶的,便纳成妾室。”

虽说乔知贤与乔冠英人品败坏乃是事实,可乔家的家风也是一大原因。

若是在两人年少初有劣迹之时,便能有家中长者狠狠斥责乃至杖责,说不定,也能叫纠正一二,总是为其善后脱罪,只能助长气焰。

乔小夫人继续道:“去岁有一回,他醉后欺负了一个盲眼的姑娘,那姑娘虽是平头百姓,可家中却是个大族。族中叔伯兄长颇多,孙辈的女孩尤其少,又怜这姑娘眼盲,更是分外怜惜。家中父母知晓这事儿,当即告到族里头去,族中长老得闻此事,联合众人发誓要取歹徒性命,不死不休。”quya.org 熊猫小说网

“他们怎知道是乔知贤所为?”又听到这种欺凌弱小之事,吴罚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们起初并不知道,只是曾有个青年撞见乔知贤逃窜的背影,见他形迹可疑,又闻得有人痛哭呼救,知道这是个歹人,便一路跟着他,眼见他进了乔家。”

“乔知贤得到消息后,吓得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姑娘眼睛瞧不见,可她摸到乔知贤腰上有一条镶嵌着方形白玉的累丝腰带,白玉上雕的是福禄二仙。再加上那个青年记得乔知贤的服装样式,还口述一番,且画了下来。”

乔小夫人说到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要鼓足勇气,纵身跃下万丈深渊。

“姑娘的家人轮流埋伏在乔家外头,官家怕犯了众怒,也不敢管这事。有一日,我弟弟,”乔小夫人哽了一下,“我弟弟他从乔家走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穿着乔知贤行凶那日所穿的衣裳,还有那条腰带,我只知道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然是面目全非。”

吴罚沉默的看着乔小夫人,她强忍着哭泣,继续道:“法不责众,加之从官到民都觉得是死有余辜,所以不了了之。乔家人都瞒着我,骗我说弟弟是被人劫杀,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

“我把手里的每一文钱都散了出去,终于买来了一点消息。原来,乔知贤这个鼠辈,是他贪生怕死,哄骗我弟弟穿上他的衣裳,替他受过,这家宅中谁不知他犯了事情,怎敢领受他的无端好意。”

“只有我弟弟懵然不知,他怎会知道?他从娘家来看我,他初来乍到,他不知道,他只是想来看一看我。”

乔小夫人已被回忆和恨意裹挟着,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在她面庞上汇流成苦涩的河流,不同于方才刻意的呜咽,她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许自己懦弱的哭出声来。

忽然乔小夫人的神色变了,犹是悲伤,却刻意掩去了愤怒。

吴罚稍稍侧首,瞥见吴永安朝这厢走来,应该是见乔小夫人哭的实在伤心,以为是吴罚出言刻薄,担心他会将这事越弄越糟,所以才来圆场。

“舅母?”吴永安瞧了吴罚一眼,从他这张冰块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只好转向乔小夫人。

乔小夫人擦了擦眼泪,睇了吴罚一眼,道:“不帮就罢了,说这些难听话做什么?”

吴罚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好配合她演戏,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他想起自家院里那只演技也颇为精湛的小雪兔,心道,‘这女子的做戏本领莫不是天生的?怎么人人都这般厉害。”

随后吴永安好似又说了些宽慰之语,吴罚腿长走得快,只听见了零星几个词。

这人世间的苦楚杂多,好好的一个青年,高高兴兴的去探望许久不见的姐姐,美滋滋的穿着一身新衣打算去学堂,没想到这身衣裳,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乔小夫人心里对弟弟的死因一清二楚,却还得在人前装出一副庸懦无知的样子来,忙前忙后的为杀人凶手奔波劳碌,这又是一番羞辱折磨。

乔家人上上下下都把她当作一个悲惨的笑话看,瞒骗得她好苦啊。

她孤立无援,她毫无办法,只能借着这次机会,向吴罚,向一个也恨毒了乔家的人求助。

吴罚虽与乔小夫人无甚交集,更谈不上好感,但的确可怜她。

夜间归家之后,他在内室歇下,郑令意沐浴完毕,带着香香软软的靠在他身边。

吴罚将这事告诉了郑令意后,她也默默了良久。

“那你打算怎么办?”郑令意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

吴罚没有说话,长久的沉默着。

郑令意知道他心里纠葛,起身看着他轻道:“其实,你也可以不管的,这事儿毕竟是公爹在查。”

吴罚抬眸看向郑令意,启唇道:“我回大理寺私下里查了卷宗,乔小夫人其弟的那一案的确蹊跷,她应该不会说谎。再者,我知亨通赌场是何处。”

郑令意稍抬了抬眉头,并不十分讶异。

“其实父亲猜得也无错,以欠赌资之名,行绑架之事。我从前在暗巷中参赌时,知道有这么一伙人,专行此事。所谓亨通赌场,不过是个幌子。”

吴罚虽知道,可并不想直言告知。

他非善人,乔知贤年少在吴家时行迹恶劣,与吴罚很不对付,眼下被人所掳,也是咎由自取。

再者,吴罚若说出自己所知,吴老将军势必要诸多追问,吴罚一想到就头疼,何必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只是随口在甄信跟前提了一句,他会不会将吴罚这句话当回事,就看乔知贤的造化了。

吴罚有些摇摆不定,乔小夫人在他跟前生生挖开伤口,让他瞧心头的苦楚,无非也就是盼着吴罚能帮她手刃仇人。

可吴罚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行侠仗义的侠士,即便乔小夫人那样子实在不像作假,但这事儿未经吴罚亲自证实,他这人生性多疑,心里总是有一丝犹豫。

但真正的视若无睹,置若罔闻,好像也很难做到。

“要不,我去公爹那先探探口风?”若是已然有了眉目,吴罚也就不好插手了。

吴罚揪住了郑令意的脸颊肉,叮嘱道:“别看他在你们这些媳妇跟前似乎是挺好说话的,若是咱们的心思叫他觉察到了且不赞同的话,这老头子翻脸比夏日午后的雷暴还要快。”

郑令意从没觉得吴老将军是个软弱善良的人,只瞧他的经历便知了。

在先皇麾下战功卓著,一时间隐隐有功高盖主的风头,却能急流勇退,交了权又留下亲兵一支,且护得自己和属下一身的周全,在京城里颐养天年,殊不知,这也是另一重的能耐。

吴老将军的谋略都是摆在台面上的阳谋,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从前他会被后宅里阴谋蒙蔽了双眼吧。

不过这也是从前的情况了,吴老将军吃了那样大的一个亏,也看破了乔氏的德行,她日后即便说的是真话,吴老将军也会先当成假话来听。

“我都知道。”郑令意用面庞在吴罚掌心蹭了蹭,轻道:“你其实很像他,只是公爹年岁长,所以用柔和包裹内里的锋芒,而你则反之,用冰冷和锐利来掩饰。”

吴罚一时语塞,但也不曾反驳,只将郑令意又一把拽进怀里,道:“小没良心的,我何曾对你冰冷了?”

郑令意趴在他胸膛上‘吃吃’的傻笑着,道:“对我自然要坦白的,不然要挨打的哦。”

“挨打?这样?”吴罚拿着郑令意的小爪子在自己脸上轻拍了两下。

吴罚没怎么克制力道,第一下有些重,第二下便感觉到郑令意的手推拒了一下,然后手掌轻轻的覆在了他面庞上,温柔的摩挲着。

两人间忽没了话语,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只是互相望着彼此。

今晚耍赖皮将自己的窝从外间叼到内室茶桌底下的娇娇有些奇怪的从窝里探出个脑袋,见主人们好好的,只是莫名其妙的不说话了,便又将头给埋了回去,小尾巴飞快的摇晃着。

‘嗖’的一声轻响,室内突然陷没进黑暗里,娇娇的尾巴停止了摇摆,紧张的站了起来,它发觉主人不见了,而帷帐落了下来。

娇娇耸.动鼻子嗅了嗅,发觉两个主人的气味还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气味都越来越浓重了。

娇娇不解的歪了歪脑袋,又咕哝了一声,想到之前相似的情况下,自己一通乱吠,结果脑门被男主人弹的倍儿疼,它艰难的压抑下自己的好奇心,决定还是不要去查明情况了。

反正,两个主人都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娇娇心想着,又重新趴回窝里,被两个主人的气味包裹着,她的尾巴又欢快的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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