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白驹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然后干脆伸手把肖尧往怀里一搂, 摇摇晃晃地说：“尧尧，我好开心啊。”
肖尧被白驹这么一抱, 觉得自己可真是没救了。
明明当初白驹吸引他的是这副皮相，后来又是温柔会照顾人的性格，到现在, 他竟然觉得这傻狗子孩子气的模样也招人喜欢得不得了。
抬起手虚虚地拢着白驹的背，肖尧拍拍他, 揶揄道：“不是说以前经常跟村民的小孩玩吗, 怎么这就高兴得发飘了？”
白驹埋着头蹭了蹭肖尧的耳朵, 小声道：“那不一样。”
以前村民的孩子都是听着犬神的传说故事长大的，又一个个都野在田里、山里长大，同他亲近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而现在的孩子从未听说过他，也没接触过他的原形，上来面对的就是他这副怪异的外貌，白驹总担心吓到这些小孩。
毕竟是从未接触过鬼神的孩童。
而且……而且，就算是在他沉睡之前，他也有挺久没有接触过人类的小孩了；实话说, 就算他醒来的时候时代没有发生剧变，他可能也不会鼓起勇气去接触这些幼小的生命。
柔软的, 温暖的, 脆弱的；是他喜欢又珍惜的东西, 却不一定有资格触碰。
白驹把脸埋在肖尧的颈窝来回蹭蹭, 闻着小青年身上冷冽的气息，发自内心地感慨：“尧尧，谢谢你。”
肖尧也发现了，今天的白驹似乎格外的多愁善感，可能是因为触景生情，今天见到的农田和孩童勾起了他的什么回忆。
陷入回忆中的人总是脆弱的。
肖尧垂着眼帘，安抚地拍拍白驹结实的肩背，并不打算细问。
谁还没有点不想说出来的历史呢……尤其是这老狗活了那么久，就算睡过去九成，也有普通人的好几辈子长了。
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肖尧有的时候根本不敢想象，白驹这种温柔长情、爱照顾人的性子，在人世间磨了这么久，到底受到过多少磋磨。
就算万千风中一粒沙，都足够将一颗柔软的心脏磨得鲜血淋漓。
“……不要在意，应该的。”肖尧顿了好一会儿才回了白驹的话，然后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松开，“走吧，去给小朋友们加餐。”
白驹听话地松了手，这老狗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端起盘子，之前那股子从灵魂深处弥漫出来的苍凉又消失了个彻底。
吃完午餐，福利院里安排了午休；留了几个僧人和道士轮值，红狐狸和几个志愿者去打扫教室和食堂，剩下的人则和孩子们一起去休息了。
福利院院长圆纯和尚给两位客人两个保温杯，里头是泡好的绿茶，然后就带着他们逛起了福利院。
圆纯和尚现在已经是八十高龄，但是这人修道水平颇高，瞧上去也就四五十岁的模样，现在的孜然粉里还有不少把他戏称为红狐狸邱子燃的义父。
慢慢踱着步，圆纯和尚穿着福利院那身印着小花小兔子的白T和蓝色运动裤制服，手里捧着个保温杯，跟新来的妖王介绍着福利院里的东西。
“这里是1号活动室……平时没多少人，主要是年龄偏小的在这边玩玩具。”圆纯和尚笑眯眯地指了指屋子里的陈设，“所有有棱角的地方都贴了防撞胶，可惜总有那么几个皮的爱把它们揭下来。”
和尚摇着头，似乎是很无奈的表情，眼里温和的光芒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平安福利院各种各样的活动室加起来有五六个，有年龄小些的孩子用的，也有大一点儿的孩子专属的；有设置了室内体育器材的，也有空置尚未启用的；最大的一间里头东西很杂，是有的时候什么节目组、慈善组织、学校教师等等来做活动的时候专用的。
零零碎碎的摆设、玩具有很多，看得出来大多数都是陈旧的，不过都被好好爱护着，很干净，也很整齐。
溜溜达达地又到教室，圆纯和尚还特地给白驹看一块画着数独游戏的黑板：“看看这个，有些孩子是真的聪明，几乎是天才……可惜得了自闭症，明明长得也可爱性格也乖，就是没人愿意领养。”
白驹听得蛮认真，圆纯和尚与他介绍了这么一路，时不时就会提到那些被送来福利院的孩子，多半是没有人愿意领养的。
有的是因为肢体残缺，智力障碍，重大病症等先天原因；也有的是因为心理障碍等后天造成的原因，被拒绝收养或自己抗拒被领养。虽然小小的孩子互相之间没觉得有多少差别，但是最先被领走的孩子永远是那些年龄偏小的、乖巧聪明、没有疾病和残缺的孩子。
福利院里的孩子待得时间长了，开始懂事了，就会明白这里面的规则；他们会努力让自己显得干净可爱，也会积极地配合心理医生接受治疗，但很多时候，这些依旧是无用功。
他们能给自己争取到资助，却不一定能争取到一个家。
小小年纪承受的东西，不知道要比同龄的、正常家庭中的孩子要沉重多少。
白驹很心疼。
跟在圆纯和尚身后穿过福利院的一个又一个房间，还看到了小妖怪专用的休息室和教室，他拉着肖尧的手掌，不知该如何评价。
妖管局名下的福利院，本来是给小妖怪打幌子的；结果做着做着，接收了越来越多的孤儿，却谁也没提过要撒手或者移交给别处。
他家小监护人很心软的。
白驹知道这里面定然有肖尧的作用在，却也摸不清楚他为了让小妖怪和人类幼崽能够长期混合活动，花了多少力气、做下了多大的担保。
白驹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那些小孩子多些，还是心疼这个年仅二十四岁却肩扛着妖管局大责的小监护人多些。
白驹听着圆纯和尚的介绍，本来就心软的他被戳得心里酸酸涨涨，早就不知道什么回忆往昔了，只知道心疼这个心疼那个，偏偏还丧气地觉得自己帮不上多少忙。
等圆纯和尚介绍完了一遍，白驹和肖尧坐在小操场的凉亭里，两人也大致跟圆纯和尚说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没多一会儿，午休结束的孩子们就从休息室里出来活动了。
圆纯和尚见状看了看时间，抬手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说：“再过半小时，晨熙那边要来了……我去招呼一下，失陪了。”
肖尧对着他合掌点了点头：“圆纯师傅过去吧，我陪着白王聊。”
圆纯和尚对着白驹也合掌微微躬身：“白王心善。”
白驹并非佛教中人，非要说的话他的神道跟偏向于道教，也不能回佛教礼，只能干巴巴地点头受着。
肖尧看出他的不自在，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没事，圆纯师傅不是拘礼的人；你身上有大德，圆纯师傅是看得出来的，而且非要说的话我们都是你的小辈，能力又不及你，对你行礼也是应该的。”
白驹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可是我没为他做过什么啊。”
肖尧微微摇头，看着圆纯师傅离开的背影回答：“你为曾经的天下苍生做了很多，就是为他做了很多。”
这狗子修道走的是野路子，对正儿八经的教派没什么了解；肖尧其实也了解得不多，却还算能浅显地解释两句：“他把一颗心都落在众生的苦难之中，而你曾经解救苦难中浮沉的众生，那就是在帮他。”
白驹动了动唇，垂眸看着身侧的小青年，摸摸握紧了放在身侧的手掌。
他救过人，也杀过人。
众生苦众生之苦，所谓救人于苦难之中，哪有那般容易。
肖尧没有等白驹回音，道法上面的事情每个人的理解不同，他过多探讨反而有可能让白老狗钻牛角尖。
于是简单说了几句后，肖尧便转移话题，同白驹讲道：“一会儿晨熙过来，你就可以看到治疗犬了。”
白驹果然一下子被带跑了注意点：“治疗犬？”
肖尧点点头：“对，治疗犬。晨熙是一个治疗犬训练机构，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宠物犬、陪护犬，被特地训练成治疗犬，温和聪明善解人意，对孩童很宽容的那种。”
顿了顿，肖尧抬手揉了揉白驹毛绒绒的脑袋，拿他开玩笑：“哝，就跟你一样。”
白驹的表情亮了：“那尧尧——”
肖尧一听他这热切起来的语气就知道不对，果然这老狗接下来的半句话就是：“我能不能也客串一下治疗犬？”
肖尧无奈地看着他：“行，你当然可以。”他就没见过比这老狗还好脾气的狗子。
白驹一下子高兴了许多，他一高兴就忍不住要抱抱，手一伸，却没摸到旁边的肖尧。
白驹一脸疑惑地看着倏然挪开的肖尧：“尧尧？”
肖尧摆着手拒绝：“白哥，你太黏人了。”
白驹：“……”
白驹干脆利落地窜起一步，在肖尧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扑过去把人抱了个满怀，还超级无敌理直气壮：“我就是黏人呀！”
肖尧被白驹的气息撞了一脸，面无表情地稳住脚下的力道以防摔倒，心想，妈的还不如不躲。
白驹扑完，抱着人类又吸了两口洗发水味儿，心满意足地撒手；然后整个狗子白光一闪，毛绒绒白花花地就撒丫子跑向了孩子们活动的草坪。
肖尧站在原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失笑地跟在白驹的大尾巴后面一起走，还有点担心孩子们找不到中午吃饭时的“新大哥哥”而不开心。
然而这种轻松的担心没持续多久，肖尧却猛地顿住了步子。
细微的咔嚓声在不远处响起；肖尧一回头，就看到刚还撒丫子奔跑的白驹已经掉头，后腿一蹬，整个狗子化为一道白影翻越过围墙，一头扎进了隔壁的公园，浑身都带着冷冽的味道。
肖尧把刚刚系上的领口扣子解了，冷着脸跑两步过去，手微微一借力，利索地翻过了铁栅栏。
真不会挑时候。
他好不容易才把白老狗哄开心的。
※※※※※※※※※※※※※※※※※※※※
一更~
二更会有的，就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间！三更的话我挣扎一下，说不定也能肝出来！
155551作者菌先加个班！么么啾~入v撒红包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