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门口亲兵阿二与另一名同袍站得笔直。军帐内将军与长官们已经议论了有一会了。通过隐约间传来的只言片语可以知道。将军这是在布置作战任务。
阿二对面的亲兵站的笔直。但是眼神不时的瞟向阿二。
吉姆特～吉姆特～。亲兵终于忍不住冲着阿二小声叫到。
阿二狠狠的瞪了对面的汉子一眼。咬着后槽牙小声的说道，老子叫李二。记住了。若是再唤错。老子揍死你！
亲兵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开口道：二哥儿，我刚刚调到亲卫营，不懂得规矩。莫怪莫怪。哥儿你跟着将军多年。将军是个怎样的人啊。
怎样的人？应该是个奇怪的人吧。不对应该是一个顶有学问的人。虽然将军说的很多话。我到现在还听不懂。李二喃喃自语像是回答同袍的问题，又像是自己与自己说话。眼神也渐渐飘乎仿佛回到了当年自己浑浑噩噩的时候。
那是天宝三年，距离募兵已经过去整整一年，大唐十三个折冲府从龟兹出发，出蔚头州，沿着帕米尔高原的葱岭北岸。一路疾驰突袭遍州城。quya.org 熊猫小说网
说到遍州城就不得不说丝绸之路了。自太宗皇帝重开丝路以后。丝绸之路一直以两条干路为主。一条经龟兹，疏勒，碎叶，直达撒马尔罕。将货物送入阿拉伯国家再由此转输波斯地中海罗马。这是北线。北线最繁华时期。曾经安西都护府将碎叶城归入安西四镇之一。当然碎叶城最出名的并非作为安西都护府的治所。使碎叶城的是出了诗仙李白。没错。碎叶城就是李白的故乡。
丝绸南路就是从龟兹出发沿着和田河新河道一路南下到达于阗后折路向西。经过朱俱波。遍州城。在遍州城中转一分为二。一路向南到达天竺。一路往西经过写凤都督府（阿富汗）直达大唐控制的最西面。波斯都督府（现伊朗境内）。
直到唐中期。吐蕃势力崛起。国力强盛。直接从小勃律出兵攻占了遍州城。当时唐朝国力日渐衰弱所以没有能力收回遍州。致使遍州沦陷七十余载。
高仙芝练成四府新兵以后被升为奋威将军，四府新兵作为攻略遍州的先锋。而李哲作为高仙芝亲卫营主官。也随军出征。
高仙芝用兵擅用奇，当时四个折冲府作为先锋自龟兹先一步出发后。并未按照传统路线一路向南直奔于阗。而是抛弃辎重一路往西南而去。
望着眼前茫茫无际的沙漠。李哲站在高仙芝身后。他可以感受到身后士兵们的不安。这是人类对于大自然天生的敬畏。
高仙芝一言不发。脸上闪烁着疯狂。头也不回的对着李哲说到：我们安西军数次远征都无功而返，你可知为何？
李哲弯腰抱拳道：末将窃以为，数次出征，我安西大军自龟兹倾巢而出，吐蕃不可能收不到消息。大军行军缓慢。等我们到达于阗的时候。吐蕃早就在朱俱波屯兵以逸待劳了。朱俱波城作为遍州门户虽是小城，但是建于山道之上易守难攻，且距离吐蕃不过三百里。但是距离我们龟兹足足有一千余里。并非我等好男儿不效死而是这补给线拉的太长了。只是两军相争。一曰争运，二曰争命。
高仙芝笑了笑，好奇道：何为运？何为命？
李哲回答道：命，性命也。上至将军，下至士卒。皆不惜性命，奋不顾身。是为争命。紧接着又道：运者，国运也，商能守法纳税，农能辛勤劳作，士能安抚黎民。国家繁荣昌盛，国运便是国力。
高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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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转过头。看向李哲的眼中充满了欣赏，循循善诱道，那你可知为兄为何不走于阗？
李哲回答曰：朱俱波近在吐蕃门口。运之争，吐蕃人一个民夫便可运一军士数旬口粮，而我军路途遥远每一个士兵的军粮路上要耗费三倍于吐蕃军的民夫。一旦在朱俱波形成对峙。粮道漫长，必动摇我军根本，故运之争，我安西军定不及吐蕃。然我军想要取胜只能以命相争。末将以为。将军是想要从西南方向横穿死海（塔克拉玛干沙漠）绕过朱俱波城直达遍州城。一旦切断遍州城与朱俱波城的联系。朱俱波城变成孤城。朱俱波城本是小城粮草后勤全靠遍州城，只需两府士卒围困月余定可不攻而下。
高仙芝满意的点点头。问旁边的传令兵。向导可找到，传令兵用略带犹豫的语气回答道：回禀将军，向导已经找到，只是，只是。
高仙芝面无表情道：将人带上来。
不一会，两个卫兵拖着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但是脸上却布满风霜的汉子过来。这汉子一过来就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祈求到，伟大的将军，现在万万不可以进沙漠啊。现在进沙漠会惹怒真神，真神会降下黑魔鬼将所有的人和牲畜都毁灭。到时候所有的人和牲口都将会成为黑魔鬼的祭品。
那什么时候能进？
中年汉子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要再过四五个月才能进。
高仙芝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横刀，我给你两个选择，带路，本将会留下一骆驼财货与你妻儿。如若不然。你一家性命难保？
听到高仙芝说到整整一骆驼的财货。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紧接着又陷入深深的犹豫。脸上表情变换莫测。没过一会便一咬牙说道：好的嘛，好的嘛。伟大的将军，我阿卜杜拉.阿尔汉。愿意带你们进沙漠。
高仙芝冷笑连连。收起横刀双手抱胸望向远方的沙海。
没过一会，一个亲兵走进禀报道，启禀将军，驼队已经补给完毕。众将士也已经集结。
高仙芝也不废话。一伸手将中年汉子推到身前。出发。
塔克拉玛干沙漠不愧为死海之名。上千年的风沙侵袭下。形成了波涛般层峦叠嶂的沙丘。
李哲等人已经进来整整七天了。一开始昼伏夜出。但是古代人普遍维生素摄入不足。都有轻微的夜盲症。夜晚行军。如果遇到流沙。那么有可能就是整队的减员。在连续减员三天后。高仙芝下令改为。上午天刚泛起鱼肚白时候出发。待到午时全军扎营躲避烈日。待日头西斜。遍再次行军。等待天空彻底黑暗。便再次安营。
随着时间的推移。将士们对沙漠的恐惧也逐渐消失。虽然艰苦，但是本身这四府士兵都出身于最底层。再加上最近一年来高仙芝练兵从不手软。所以唐军士气还算是高昂。
站在一处土丘之上。李哲放下水袋。擦了擦风干开裂的嘴角。心里默默盘算。现在的饮水最多再支持四五日。按向导说的。再往南走三天。就到了和田河旧河道。旧河道并非没有水，而是以前奔流不息的河水从地上转为地下形成暗河，到时候便能补给水源。
正盘算见。突然看到远处天空仿佛有乌云聚集，心里惊诧莫名。莫不是沙漠中也有暴雨？正待仔细查看时。之间向导阿卜杜拉从远处连滚带爬的急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黑魔鬼。是上天的诅咒，黑魔鬼。
李哲心中一颤，他知道阿卜杜拉口中的黑魔鬼就是所谓的沙尘暴。沙漠中的沙尘暴可不是城市中可以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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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当年跟着老掌柜行商时候。就遇到了沙尘暴。全商队没有几个活口。全都被生生活埋在漫天的沙漠中。
李哲死死盯着连滚带爬的阿卜杜拉，迎上去一掌拍在他的脑后。一声沉闷掌击声响起。阿卜杜拉应声而倒。李哲一手拎起阿卜杜拉。三步并作两步。向坡下扎营处奔去。一边跑冲着军营喊道。将军有令。停止扎营。速速将骆驼串联成墙。声如洪钟。连续呼喊数遍。有机灵的士卒反应过来。慌忙来牵骆驼。一边安置牲口一边跟着李哲一起喊。大部分不明所以的将士也都依令行事。全营乱而不慌，足以见高仙芝这一年来训练成果。
李哲拎着阿卜杜拉直奔高仙芝中军。等到了中军。只见高仙芝脸色铁青的看着营中乱作一团。此时虽然沙尘未至。但是已经隐隐的风啸声传来。马匹跟骆驼也都不安的晃动着脑袋。
李哲在人群中拉过高仙芝。急忙道。是沙尘暴。将军速速与我走。说罢不等高仙芝回答。边奔向远处的驼队，刚行数分钟。从天而降的风沙仿佛是从地狱中突兀的吹来。数息时间天地就失去了清明。真如进了人间炼狱一般。
李哲一手拎着阿卜杜拉，一手拉着高仙芝，黄沙漫天数步之外以无法视路，李哲只能低着头凭感觉向前疾奔。突然之间。李哲仿佛是撞到什么东西。定睛一眼。是一只脱离了驼队的骆驼。慌不择路之间跟李哲撞了哥满怀。李哲眼疾手快。松开阿卜杜拉与高仙芝。双手环抱住骆驼的脖子。下肢微蹲。牙龈紧要。腰部手部同时发力。嘿。一声怒喝。只见一人多高的骆驼。被李哲生生的按倒在地上。
骆驼被死死的按住。挣扎了几次无法起身后。便不再挣扎。只是将头埋在脖颈处。喉咙里传出阵阵哀号。见此情景。李哲也顾不上其他的。连忙拉着高仙芝跟阿卜杜拉。躲在骆驼身后。
狂风依旧呼啸。斯斯的风声像是地狱里饿鬼的哀嚎。令人心惊不已。逐渐的身下黄沙越来越高。已经将三人下半身盖住。李哲刚想起身。一抬头便有无数的沙粒打在脸上。打得李哲生疼。再也不敢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听不到风声。李哲恍恍惚惚间仿佛听到了前世父母的呼唤。悚然一惊。李哲猛的惊醒。连忙起身。看到身边高仙芝与阿卜杜拉已经被黄沙掩埋。身前挡灾的骆驼也不知去向。慌忙将高仙芝与阿卜杜拉从沙土中挖出。
落日余晖下的军营一片狼藉。高仙芝颓然的坐在沙丘上。阿卜杜拉跪在地上念念有词像是在祈祷。军营中幸存的将士忙成一片。看到士兵们的眼神。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只有对未知的恐惧与对未来的绝望。
一个时辰的时候。一人来报。各营伤亡损失都统计出来了。
高仙芝抿抿嘴，只说了一个字，报。
士兵汇报道。我军现存将士3112人。现挖掘出尸体644人。另有失踪者427人。军械驼队保持完整。只是，，只是，，
高仙芝继续咬着牙说道：报。
只是驼粮草跟水的驼队已经不知踪迹。另战马也失踪过半，我军用水恐怕只够一日之用。
高仙芝沉默不言。这时李哲说道。将军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派遣斥候四处搜寻走势的骆驼。现在开始要集中水源了。咱们只要能坚持三天。就能到达暗河。就有希望了。
高仙芝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随后下令斥候四处搜寻骆驼。一个时辰内必须赶回来。休整一个时辰。连夜行军。
传令兵领命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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