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美人如玉 1

诸葛亮高兴地和她对饮一杯后,月英那对勾魂摄魄的双瞳满席飘飞,檀口妙语连珠,使与席者无不涌起宾至如归的感觉,不过她似乎对庞统、司马徽和大夫单经特别关注,对他们的热情和笑脸也多了点,反不大著意诸葛亮和颜良这对大仇家。

事实上诸葛亮对他们所谈的风月诗辞歌赋,真的狗屁不懂,想打岔表现一下也有心无力。

吃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在大家的力邀下,月英使人捧来长箫吹奏了一曲。

诸葛亮不知她吹的是什么曲调,只知她的箫技达到了全无瑕疵,登峰造极的化境,情致缠绵,如泣如诉,不由像余下人等般彻底投入到箫音的天地里,听到心予神授。

月英一曲奏罢,让其他所有人诚心赞许后,黯然微笑,向颜良道:“颜先生请恕月英冒犯,斗胆向先生请教一个问题。”

颜良不知是不是受到席间形势的感染,又或有心委曲逢迎月英,获得好感,说话斯文多了,轻声道:“一旦出自小姐檀口,什么问题颜某也乐意回应。”

月英勾魂一笑道:“人与禽兽的不同,在于人有恻隐之心,先生认为怎样呢?”

大家晓得这一趟晚宴的戏肉开始了,都停止了饮食,静聆两人的对答。

诸葛亮来前还以为月英会对他过目以待,刻下见到月英对自己越来越冷淡,正想着怎么找个理由,好溜回去将鬼谷子的《鬼谷宝鉴》偷出来,让貂蝉和八婢摹抄,故不大留心他们的对话。

颜良很显然是胸有成竹,笑道:“小姐怕误解了在下的意思,我并不是说弱肉强食,人就应该没有有恻隐之心。”接着向诸葛亮冷哼道:“诸葛兄对兄弟这番说法,又有何高论呢?”

诸葛亮这时正想着东吴的伏羲分舵的傅剑,闻言一呆道:“什么?噢!在下没有何看法。”

大家连带月英在内,都为之诧异,现出轻蔑之色。

诸葛亮心里面苦笑,自己又不是雄辩家,即使是听清楚他的话,也辩答不了。多亏自己铁了心不追求月英,泡汤或受窘也没什么大不了。

大夫单经不以为然地看了诸葛亮一眼,道:“颜先生所言大有问题,人和禽兽的不同,正在于本质的不同。人性本善,因此才发展出仁者之心;禽兽为了果腹,全无恻忍之心,肆意残食其他禽兽,甚至同类都不轻易放过。若人不肖至去学禽兽,还不天下大乱吗?”

颜良这一代高手,给这崇尚孟子学说的儒生那么抢白,那挂得住脸子,语气冰冷地道:“人不会残杀其他动物吗?单大夫眼下吃的是什么呢?”

单经仰天大笑道:“这恰好是茹毛饮血的禽兽和我们的分别。而且我们吃的只是蓄养的家禽,禽兽懂得那么做吗?”

颜良很显然不是这人对手,霎时间有苦难言。

单经旗开得胜,在月英前大有脸子,矛头指向庞统道:“凤雏先生的大作,单经也曾拜读,立论赏心悦目,可惜却犯了你们书生的同一毛病,认定人性本恶,因此不懂以德政感化万民的大道,专以刑法治国,行欺民愚民之政,以公子的才华,竟误入歧途至此,确实是令人扼腕叹息。”

庞统愣了一下,没想到单经那么不客气,对他提出全力以赴的批评,心里面有气,固然满腹高论,然而愈气下更加是结结巴巴,无言以对。

白马长史公孙瓒、田楷、司马徽都脸现假笑,“高兴地”望着他受窘。

月英则蹙起黛眉,既有点为庞统难堪,又对他的张口结舌非常不耐。

诸葛亮这旁观者,猛然间明白了月英举行这晚会的背后意义;就是盼望能找出一种治国的良方,因此才会对庞统过目以待,并找来幽州的重要人物,好让他们接受新的学说和思想。

单经见庞统毫无反辩能力,更加是得理不饶人,得意放言道:“至于公子否定先王之道,更加是舍本忘宗,正如起楼,必先固根基,没有了根基,楼房就受不起风雨,这根基恰好是先圣贤人立下的典范。”

这些话恰好是针对庞统提出不认为有一成不变的治国方法的主张。庞统认为沿袭旧法就如守株待兔,因此不应墨守成规,而要针对每霎时间期的真实形势采取相应的措施。这说法肯定比倡言遵古的儒家进步,只恨庞统没有那种好口才和盘托出。

诸葛亮见庞统差不多气得吐血里面不忍,冲口而出道:“废话!”

话才出口才知糟糕,果然大家眼神全汇集到他身上来,单经更加是不以为然地望着他假笑道:“诸葛都尉原来除了带兵打仗外,对治国的技巧也有心得,下官愿闻高论。”

诸葛亮感到月英的灼灼美目正盯着自己,心想怎么能够在美人之前颜面扫地,打肿脸充胖子道:“时代是往前走的,例如以前以车战为主,眼下却是骑、步、车不同兵种的混合战,可知死抓着以往的东西是不行的。”

月英大失所望地仰天长叹道:“卧龙先生有点弄不清楚单大夫的论点了,他说的是原则,而不是伎俩,就像战争还是战争,怎么打却是截然相反。”

白马长史公孙瓒娇笑道:“诸葛兄你刀法固然高人一等,然而看起来书却读得不多,眼下我们和庞先生争论的是‘德治’和‘法治’的分别呢!”

诸葛亮大感兴趣索然,觉得还是趁时机早点离去较妥当点。自己连个中是什么道理都弄不清楚。先走为妙,以免卖乖出丑,长身而起作揖作别。

大家为之诧异,没想到还不曾正式入题,这人就半途而废。

月英不高兴地望着他道:“若卧龙先生又像日间般才说了几句就溜掉,月英会十分不高兴的。”

白马长史公孙瓒还未“玩”够他,怎舍得让他走,也出言挽留。

诸葛亮心道我理得你月英是不是高兴,横竖对她来说,自己只是个微不够道的陪行人员,正要不辞而别,突然间发觉庞统正轻扯着他的衣袖,心里面一软,坐下。

月英喜道:“这时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卧龙先生似乎刻意压抑,不情愿表达自己的打算,月英真的很想得聆高论呢!”

诸葛亮心里面苦笑,你月英小姐确实是太抬举我了,我比起你们来,实只是草包一个,那有何料子抖出来给你听。

单经今天晚上占尽优势,暗庆有可能可得美人垂青,那肯轻易放过表现的可能,步步进迫道:“卧龙先生认为法治和德治,到底孰优孰劣呢?”

诸葛亮见他眼中闪着嘲弄之色,心里面有气,豁了出去道:“不是孰优孰劣的问题;是行得通或行不通的问题。德政纯是一种理想,假设天下间只有圣人而无奸恶之人,那不用任何伎俩也能够人人奉公守法。然而事实很显然绝非那么,这也以后都不会成为事实,因此我们须要一种人人都清楚明白的法律和标准,去管束所有人,让他们遵守,做到了这点后,才再谈仁义道德、礼乐教化,我的话就是那么多了。”

大家齐齐为之一怔,这对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是人人都晓得的道理,然而对那时代的人来说,却比凤雏先生的法治理论更完彻底全和更新鲜。

月英的两眼亮了起来,又一次谨慎扫视诸葛亮,咀嚼他的话意。

庞统也现出深思的神色,情不自禁地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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