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通玄大陆(61)

狸宿听着听着,也觉得不对劲的,和秋涟涟相视,便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想到同一处了,笑了起来。

狸宿咳嗽两声,“我在那边,不会不开心的。”

秋涟涟“嗯”了声。

虽然有些不放心‘远嫁’的‘女儿’,但这个‘女婿’她还是很认可的。

秋涟涟喃喃,“祭商还是不错的。”

就是占有欲强了点,爱吃醋了点。

“那你呢?娘?”

狸宿看着秋涟涟脸上的微笑,心里却有些难受。

秋涟涟抬起头,眼中有些许疑惑,“我什么?”

狸宿张了几次嘴,才开口道:“我今天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炜叔,他好像在那儿站很久了。”

秋涟涟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低下头不说话。

狸宿心里一下有些慌,“娘若是没有想过那些,我便不提了,只要你开心就好。”

他只是怕秋涟涟一个人孤独。

秋涟涟抬起头。

看着她红了的眼,狸宿忽然像是被一团棉絮堵在喉咙里,有些窒息。

狸宿头一次有这么强烈的后悔情绪,后悔自己为何要提这种事。

秋涟涟眼睛红了,却没哭,语气认真到有些严肃,“娘这辈子,除了你爹,就再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以后也不会有。”

狸宿看着她水润的眼,即便现在提起心爱的人,她眼神都会亮几分。

狸宿沉默了好一会儿,“……好。”

天色渐晚。

狸宿趴在桌上,“娘,你和我讲讲爹吧。”

“你爹啊……”秋涟涟回头看了一眼。

这座院子的很多房间里,都挂着容荒的画像,画像都有些陈旧,全是秋涟涟画的,画得入木三分。

那画像中,是一个爱穿浅色,容颜却昳丽精致的男子,意外的是,这些画像大半,他的眼神都透着和长相不符,某种类似悲悯纯善的情绪,唇角永远都是温润的笑意。

而另一些画像中,他的眼中掩不住的温柔和情深,秋涟涟将他眼中属于自己的倒影,也一笔模糊的画上去。

秋涟涟看着画像,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温柔的弧度,“你的性子,像你爹。”

容炜虽循规蹈矩,但心性有些冷硬。

他将狸宿教成了君子,和他不同的是,狸宿却是和容荒如出一辙的温柔善良。

“他是个温柔可靠的人,那时族中出事,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你爹,而非族长,但娘当时心里想,这人可真冷漠……”

前面那几年,容荒也帮她许多,可他们见了数面,说过的话却不超过十句。

当时秋涟涟还想,这人长得真好看,以后她的夫君也一定要这么好看。

谁知他人是好,骨子里却并不好亲近。

本以为,怎么着之后也能做个朋友,却发现好几年过去,自己忍不住向他打招呼,他竟连自己也叫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呢?”

秋涟涟眼中全是回忆,沉默了许久,然后掩饰地低下头,摇头,之后就再也没说话了。

后来,她碰巧听人说,容荒天生聪慧,过耳不忘。

那时忽而忆起,先前见过的几面,自己分明自我介绍过。

可后来他却问自己,‘姑娘如何称呼?’

那时,他眼中分明有几分不知所措,退后几步的动作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再后来,他唤她‘卿卿’。

秋涟涟眨了几下眼,抬头看着狸宿,“他还未听你唤他一声爹爹。”

狸宿张了张嘴,“我们给爹,建个衣冠冢吧。”

压抑许久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秋涟涟笑着点头,“好。”

先前秋涟涟始终不肯承认容荒已经去世了,说他只是失踪。

可狸宿第一时间便问过祭商。

祭商说,不被六界所容之人,出了这层遮掩他们气息的结界,必定神魂俱灭,没有意外。

那天,狸宿准备将事实告诉秋涟涟。

秋涟涟却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总是转移话题,不肯听狸宿好好说话。

狸宿便知道,她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无法接受。

将秋涟涟送回院子中。

狸宿再离开,忽然难受地捂了捂胸口,感觉心脏像被针扎了般,有些刺痛,并不是特别明显。

今日回来的脚步不似往常轻盈,一步比一步沉重。

坐在树下的祭商抬头看。

狸宿焉焉儿地从外面走来,肩膀都垂了下去。

祭商放下书,狸宿已经来到她身边,顺势倒入她怀中。

祭商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他脸色也不太好看,眉尖拧起,“怎么了?”

狸宿抓着祭商的衣服,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位置,“我和娘给爹做了个衣冠冢,刚祭拜过他。”

祭商手掌顺着他的脊背,动作轻柔,没说话。

狸宿睁开眼,银灰色的眸子宛如盛着星月夜,璀璨漂亮,却很是迷茫,问道:“我爹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下场呢?”

祭商顿了顿,“你们整个时镜一族,与生俱来的能力,是无法被六界法则容纳的。”

“是因为太强大了吗?”

“嗯。”

狸宿:“可我们什么也没做啊。”

祭商沉默。

他们的存在本就是错误的,因为他们强大的能力无法被融入六界法则,茸息身为命运神,就无法获知他们的命运,便不会知道他们未来的走向。

真正来说,他们的错误不是因为强大,而是因为未知。

狸宿没有要一个答案。

他并没有恨过。

觉得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错,却要遭受天道降临的灾祸,因为强大就要受无妄之灾吗?

如果是这样的想法,必定会怨恨天道不公。

可狸宿却想,若他们的存在是个错误,如今却依旧存在着,是不是说明,这也是天道对他们的仁慈呢。

生出这个想法,还是今日下午,秋涟涟告诉他的一番话。

——‘心之所囚,即是牢笼,心之所念,便是堡垒。’

她说这是他说的。

他似乎听到了,那个被他称作父亲的人,当时是用怎样平和又安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

他趴在祭商怀里,心里一片安稳,渐渐睡了过去。

睡觉前还想着,本以为会一觉醒来,便和她去万灵界,继续他们的生活。

可半夜,忽然被一股剧痛给惊醒。

坐起身,手捂着胸口,豆大的汗珠从他苍白的脸侧滑落。

祭商扶着他的胳膊,脸色比狸宿还要难看,“怎么了?”

心口那股剧痛又渐渐平息。

狸宿唇动了动,刚准备说自己没事,便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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