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你们这个局布局之缜密，用心之精细，都在我的意料之外，如果换一个人，喏，就那个小姑娘，很快你们就会得手了。”
季风懒洋洋地靠在门上。
“你肯定很好奇，既然我已经识破了你们，又为什么不干脆把戏看完，非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打断。”
“其实对我来说很简单，最精彩的部分已经过去了，你们看小电影，会把全集都看完吗？哦……不好意思，这年头没有小电影。”
“陈信康，我不知道你这个名字是真是假。不过你找我修大哥大的时候，应该是真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是从在我店里看到客流量那么大的时候？”
陈信康的脸上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事实上，除了他，这个房间里就只剩下张瑶还是这副表情了。
那个叫孙晓燕的女人，已经放弃挣扎，一改之前唯唯诺诺，像是真的被折腾过一番的表情，而刚子更是已经悄悄坐直了身子，似乎随时准备发难。
“别装了，你的同伙都打算明抢了，你看看他们的表情吧。我提醒你们，这里是银行，你们要是敢动手，外面站岗的保卫分分钟突突了你们。还要那个……大堂经理，你叫啥来着？算了。我很好奇，你是被他们买通了，还是本来就是他们的人？”
大堂经理没有说话。
“那看来是一伙的。这年头能进银行也不容易了，干嘛不干脆好好干，非得做这买卖呢？一单能挣多少钱啊，多不稳定啊。”
陈信康这时终于放弃了伪装，坐回到沙发上，深深吐了一口气。
“哥们，到了这一步，咱们也算两清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季风心里有些赧然，其实他不是推测出来的，纯粹是前世的经验。
高价收购钻石，这基本算得上是90年代诞生的最精巧的几个骗局之一了。
虽然跟后世的杀猪盘相比，还是差了几个数量级那么多，但毕竟这时候的骗子还遵守着老派的蜂、麻、燕、雀那套规矩，没有形成专业化体系，比不过也是正常的。
但当着这些人的面，他肯定不能露怯。
“我看你们几个有眼有尾，掌穴的气质也不凡，是燕门的人咯？”
陈信康听他话里夹着行话，不由得也高看了几分。
“阁下拜的哪座山头？”
“还拜山头，都什么年代了大哥，我说拜的是镰刀锤子大红旗，你信吗？”
季风有些哭笑不得，要真跟他盘起海底来，自己还真不一定接的上口，毕竟会的有限的几句黑话，也是从老人嘴里学来的，现下只好拿话把他们堵死。
陈信康吃了一瘪，不再开口。
“你从第二次见我开始，就盘算着要圈我的钱了。后面说什么被女人骗了钱财，只不过是编出来博取同情心的故事。”
“你带我去阳台监视她，还故意穿得花枝招展，不就是想利用那点色心，方便今天你们俩在我面前演那么一出周瑜打黄盖的戏吗？但凡我对这女人动了一点心思，有那么一丝丝的同情在里面，今天这场戏，就演得顺畅了。”
“那通电话我不知道是大概谁的，但剧情一定是安排好的，什么收购钻石，你不了解市场经济，我他么可太了解了，国家队要买东西，轮的上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上场？”
“路边那些告示贴的挺好的，不露痕迹，已经进入到心理暗示的范畴了。你读过弗洛伊德吗？没有啊？那确实有天赋。”
“最大的破绽在于浦发银行这个信息，你如果再谨慎一点，应该换个地方的。”
“那张支票，数额是真的，水单也是真的，不过你觉得我一个生意人，会不知道止付停兑这回事吗？等我把钱掏出来买了你们的钻石，你立刻就会去柜台要求止付，这对我来说都是过时的手段了。”
其实这话说得有点满了，止付停兑，包括撤销转账在内，一直到2021年还是某些骗术的重要组成部分。
“反正话说到这，你们基本上已经被我一锅端了，接下来怎么解决，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吧。”
说完，季风便看向了陈信康，静静地等待答复。
而张瑶坐在一旁，已经是目瞪口呆。
原来这才是他说的，一出好戏。
自己本来是看戏的人，却差点成了戏里的那个冤大头。
“……肯定不虚此行……”
张瑶想着季风跟她说的话，才真正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贪心。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面，也没想到自己的心理防线这么脆弱。
现在再回头来看，这一切的巧合，难道一点也没让自己产生怀疑吗？
当然是有过的，只不过在巨大利益的面前，自己下意识地忽略掉了。
张瑶既有后怕，又有惭愧。
她悄悄看向季风，没想到他的目光也正注释着她。
里面有戏谑、嘲笑、责备……
还有一种，温柔的关怀。
她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其实季风也没有想到张瑶会这么快就被钓上钩，他的预期是至少要等到钻石鉴定完，张瑶的意志才会动摇。
毕竟她的家庭条件优越，从小到大也没有真正缺过钱。
不过联想到她曾经说过，家里人对她的经济管控得极为严格，又让季风生不出批评她的念头了。
这边陈信康沉默了半分钟，跟自己的同伙交换了眼神，才开口回答。
“兄弟，既然如此，我也开诚布公地说了。你做的大哥大的生意，说白了也不干净，如果我现在去举报你，也会给你带来麻烦。不如这样，咱们各退一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我保证再也不打你的主意----如果有生意，我还介绍到你那里，怎么样？”
季风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套说辞。
“举报我？你举报什么？修大哥大也违法吗？”
“你做盗号生意。”
“我哪做了，证据呢？”
“……”
陈信康呆住了，他确实没有证据，季风只要把生意一停，只要抓不住现行，谁能把他怎么样？
但他并不打算就这么认输。
“我确实没有证据，但你能保证你的其他顾客不反水吗？举报你，把钱拿回来，我再给他们加点报酬，我相信有人会愿意做的。你今天是抓住了我，但我还有朋友在外面，我照样可以让你生意做不下去，咱们为什么非得拼的两败俱伤呢？”
季风摇了摇头，用手指点着人数。
“5个人，你不可能再有多余的人了。而且退一万步讲，你好像对我的公司有一些误解，你不会真的以为万连科技这么大的一个名字，我们就只会修大哥大吧？”
说道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像确实，最近万连的绝大部分现金流，都是修大哥大贡献的。
有点荒诞了。
“你不是修大哥大的？”
“我不是。”
“你就是！”
“我真不是。”
“我说修大哥大的就是你！”
“你真觉得我是修大哥大的吧？我也觉得是！我上浦江来，说来开个公司，人家啪给我注册好了，结果我开了一个月，净修大哥大了。我跟人家说，我是科技公司，我主业不是修大哥大，结果人家说我就靠修大哥大赚钱，好吧，没办法，那我只好将错就错，先修着呗。就这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
“对。”
“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啊，我是麻匪……不是，我说了，我是科技公司，搞研发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现在的问题是，我有你犯事的证据，你却没有我犯事的证据，你说对不对？”
陈信康冷笑了一声。
“你有什么证据？我们不过是把你请进贵宾休息室，跟你聊了会天，顺便给你开了张支票罢了，我们骗你钱了吗？兄弟，你还是太急了，沉不住气啊。”
“哦？真的吗？”
季风从怀里掏出一个对讲机，正式他上次在罗拉买的那个。
“你猜现在另一头，有没有一个录音机？”
陈信康的脸上瞬间灰了。
一模一样的套路，他万万没想到季风会用来算计自己！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像是失去了底气，连刚子也收起了凶狠的神色。
认命了。
“说吧，你到底要什么？钱，我们可以给，但是不多。”
季风摇了摇头。
“我不要钱，我要你们。”
“你要我们？”
陈信康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你是，要她？”
“不是，就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