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驹吓了一跳。
“这可不行,我这一去不知多凶险。”
迪娜一脸天真。
“那我们死在一起好了,在大裂缝的时候,我就想,能和喜欢的人死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这一刻,肇驹有些恍惚,他觉得迪娜就是十三公主,忍不住双手捧起她的脸庞,轻轻吻了上去。
帐外,两个小侍女羞红了脸,她们虽然没看见,但都想像到大可汗和九皇子会在里面做什么。
***
六月二十六。
大风城。
这几天,万焱阿狮兰好像发了疯,他将队伍分成两队,白天夜晚轮番攻城。
城内的伤亡十分惨重,城上城下到处是尸骨,户部尚书陈礼荣终因伤重不治而去世。
玥儿最揪心的是,城内的军兵几乎无法休息,因为内城地方小,大家都挤在一起,城上的喊杀声让人无法入睡,为了将士们休息好,玥儿下令打开宫城,让轮换下来的将士到宫城内休息。
退守内城之后,虽然收缩防守更加密集,但密集也容易受到更大伤害,因为每天激战,内城城墙在投石机的投掷下也开始松动,很多地方多了缺口。
玥儿的计划是,如果外援无法到来,那内城一定要坚守两个月,两个月之后,皇宫再坚守两个月,那时冬季就会来到,等到了十一月,大京军就会像太祖朝一样,因为找不到粮食而灰溜溜的撤军。
但万焱阿狮兰好像猜到到守城人的心思,他不愿再拖延下去,哪怕付出大一点的代价,也要将这座城拿下。
玥儿还有一个担忧,那就是肇枢会利用五皇子的身份向肇真施压,让他听从自己号令,如果肇真听了,江南的兵权就会落在碁王手上,肇枢绝不会替京城解围,他只会冷冷地看着城破,如果肇真不听,那信王和碁王就会有一战,他们兄弟阋墙,局面实难控制。
清晨,皇宫。
大庆殿外的广场上,一千多个年轻女子排列整齐,她们手上拿着刀枪,正听从号令挥舞劈刺。
大庆殿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一个红袍少女,她正威风凛凛指挥这些人在操练。
这红袍少女乃是慕容七儿,这些操练的年轻女子,有的是宫里的嫔妃和宫女,有的是宫外的民间女子。
慕容七儿带的这些女兵,白天操练,晚上就守在皇宫的城头,一刻也不敢放松。
现在皇宫已经开放,除了西华门一角的八九间宫殿,其余都驻扎禁军和厢军。
玥儿把商议国事的地方,从春暖阁改到睿思殿下面的地宫,因为上面实在太吵,自己无法冷静下来思考问题。刚刚林诚勇送来战报,说内城的城墙松动得厉害,大概只能再撑三四天,这和她之前的计划差距太大。
大家都在苦思良策,文吉忽然站出来,他向玥儿行礼。
“太妃娘娘,在下又有一计,可以减缓万焱阿狮兰破城的攻势!”
“哦,是什么?”
“我们从城里挖几条地道出去,派五百人在大京国阵后发起突袭,主要破坏他们的攻城器具,如果可以,还可以从地道中退回来。”
“这,这是不是异想天开?”
文吉摇摇头。
“不,此计古人曾用过,南北朝时,魏军攻打宋国的虎牢关,结果虎牢关拿不下,魏军只好一边继续攻打,一边派人绕道去打洛阳,结果洛阳被攻陷,虎牢关还是坚守不破,守将毛德祖用过此计,将魏军死死挡在城外。”
玥儿嗯了一声。
“那虎牢关之战最后结果怎样?”
“唉,毛德祖孤立无援,最后虎牢关还是被破,毛将军被杀殉国。”
玥儿秀眉紧蹙,她本来无计可施,但文吉这么一说,她决定冒险一试。
这条计策受到林诚勇和慕容胥的一致赞成,当天中午,两人就安排人从内城的护城深沟向外挖,为了不被发现,他们先挖下去四五丈,再往外挖。
两天之后的深夜亥时,一场突击战拉开帷幕。
大风城的六百勇士突然从几条地道中杀出,他们点燃大京军的营帐,砸坏投石机、云梯等攻城器具,最后居然还从地道中安然退回,这让万焱阿狮兰始料未及,暴跳如雷。
此刻,玥儿站在睿思殿外,仰头望着星空,忽然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忧伤。
“娘娘,我们今天不是大获全胜了吗,您怎么了?”
如冬站在玥儿身后,她叫惯了娘娘,并不习惯称玥儿是太妃。
玥儿伸手擦拭了一下眼角,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掉下来。
如冬看着玥儿,忽然大惊。
“娘娘,您、您的脸怎么掉了——”
玥儿已经有十几天不敢照镜子,她都不敢洗脸,生怕看到脸上的伤疤。
被如冬一叫,玥儿也觉得不对,她这些日子一直觉得脸上难受,但又无暇顾及,这时伸手一抹,脸上扑簌簌地往下掉东西,她低头一看,自己掉下的,是一块块死皮。
“这、这是脱皮——”
如冬又叫了一声。
“快,快去拿镜子来!”
“是——”
如冬转身跑回殿内。
玥儿摸着脸颊,觉得脸上粘连之物正一块块往下掉,好像一张脸都在脱皮,她心中惊惧,难道这是雪莲养颜生肌膏的功用,它让自己蜕皮了?玥儿这么想着,转身进了大殿。
这时如冬已经拿了镜子出来,玥儿拦住她,借着灯笼的光芒一照,差点背过气去,只见自己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斑斑驳驳,原先疤痕的位置旧伤还在,只是变淡一些,但整张脸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惨不忍睹。
玥儿啊呀一声,捂住脸蹲下来,她没想到自己伤好了会变成这样。
如冬不知怎么安慰,忽然恨恨地一跺脚。
“我、我去杀了那个贱人!”
玥儿知道如冬要去找宜妃算账,是她将自己害成这样,但现在心情难过,便也没叫住如冬,反正这丫头也不可能杀得了宜妃。
***
千里之外。
艾丁湖畔。
一个狂欢之夜拉开了序幕。
湖边点着上千堆篝火,远远看去,就好像一片星空。
男男女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肇驹坐在一顶大帐中,他今天穿了一身红色的窄袖大袍,头发梳在脑后,梳成一根大辫,额头光光,身上还贴着一条红一条绿的布条,肇驹觉得今天自己的样子有些好笑,在大崋,他们汉人管高昌人的这种发型叫索头。
覃不梅走进来。
“殿下,您要不要出去敬下酒,鞠大魁他们几个挡酒都快挡醉了?”
肇驹拿了杯酒泼在自己身上。
“不行不行,我又不是酒仙,有鞠大魁他们挡着就可以了,就说我已经醉了。”
“不是,殿下,您出去,端一下杯即可,他们不敢真的灌醉您的,真把您灌醉了,公主一定会要他们好看!”
肇驹摸着光光的前额。
“那也不行,我、我这样子实在太滑稽了,你叫我怎么出去见人?”
覃不梅嘻嘻一笑。
“殿下,这可是高昌国新郎的打扮,您不能嫌弃,再说,就算您剃光了头,也是人中龙凤,到哪都是鹤立鸡群!”
肇驹呸了一声,他抓住衣服上一根布条就要扯下来。
附:史载虎牢关一战,守将毛德祖命人挖了六条地道,地道深度有七丈,阿风以为不太可能,一是工程量太大,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做不到,二是当时一尺也不是后来的一尺,所以先存疑,我这里用的数据是四五丈,也就是十五六米的样子,有读者朋友可以解惑的话,欢迎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