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新来的教书先生?”
章敛坐在树下案几前,正与鹿鸣涧讲《庄子》。他闻言掀起眼皮子,见说话的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结实少年,扎了个高马尾,叉着腿站着。
少年挽了袖子,拿着根不那么细的长柳枝。手握部分的柳枝被剥去了粗糙绿皮,露出一截嫩白的芯子,盖以做鞭索之类武器用。几个半大孩子跟在他身后,众人气势汹汹,一看就来意不善。
章敛笑了笑,将手中书本放下,道:“是,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这领头少年先是学着章敛的样子说了一遍,引得身后众男孩跟着哄笑,继而将柳鞭在手中摩挲几下,冷笑道,“别跟小爷这文绉绉的,爷就听不得这个!我直说了,滚出再来镇!”
后面的小弟们跟着嚷嚷:“滚出再来镇!滚出再来镇!”
章敛也不动怒,平静道:“你们不是房东,也非管事官吏,说了可不算。”
领头少年霸道地扬起下巴,桀骜道:“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我手上的家伙说了才算!”
说话间,他握着的柳鞭就“唰”地一下抽出,斜地里朝着章敛凌厉袭来,快似青蛇!
可鹿鸣涧更快,长剑后发而先至,这少年还没看清,鞭梢便叫鹿鸣涧的剑锋一卷,削去了半截——
“陆名剑”一手持剑,一手持鞘,青白短衫配同色短裤,横眉冷目挡在了“许冬藏”前面。
少年脸色大变,一众小弟里胆子小者甚至后退了几步,几欲先走:
“这小子看着好生厉害,老大,咱们不行先撤吧……”
“呸,没出息的东西!”领头少年大骂,“怕他个锤子,个子还没我胸口高,兄弟们一起上,还能干不过他一个?”
他撇了柳鞭,冲鹿鸣涧就扑,而除了那个被骂的胆小男孩,其余几个小弟也是胆气足的,个个大吼着一起朝鹿鸣涧撕来。
鹿鸣涧“哼”了声,一个“瑶台枕鹤”跳开原地,不仅躲过了众男孩,还顺脚下了个绊子,叫两个头前跑得急的“咣当”一下脑壳撞到,“啊呀”、“哎哟”地互相叫骂起来。转身扫堂又撂翻两个,她高高抬起左腿,一脚将刚停住来势、还没站稳的领头少年踩倒在地,结结实实摔成了狗啃泥。
长剑抵着他后心,鹿鸣涧冷峻道:“我直说了,滚出书院。”
章敛差点没绷住笑出声。原话奉还,这妮子好记仇。
鸦雀无声。
不论是倒地了的,还是剩余两三个还站着的,一帮半大小子看着鹿鸣涧,都害怕地抓紧了自己手里的家伙——树枝、扫帚、鸡毛掸子,什么都有——就是没人敢再上前朝她挥舞这些玩意儿了。
开玩笑,那小子手里可是货真价实的剑!他还是练家子!
鹿鸣涧心里正嘲笑众小孩不堪一击,不想脚下的领头少年却突然挣扎起身,趁她不备,扯住她踩自己腿就把她整个人甩起,狠狠往地上掼去——
鹿鸣涧没预料到他这身蛮力,吃了惊吓,在空中被制住脚踝又没有很好的发力点,只有拿剑鞘的左手慌忙支地,右腿旋转,踢往领头少年面门。
更没想到的是,这高大少年也是个心狠的。正常人被踹面门,即便不回手防守,也要下意识地闭眼偏头,可他不闪不避,咬紧牙关,眼睛瞪得溜圆,喷出怒火,似要拼着脸上被踹爆,也要拖着鹿鸣涧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