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送剑

对此,谢宣果断选择了置之不理。

神祠内一时又归于沉默,谢宣心中有两股好奇的心思缠绕着。

他既好奇这座神龙庙出自何人手笔,又好奇陈元狩刻剑的缘由。

向着堆满木剑的长桌,谢宣向前缓步走去。

他与长桌的距离也不过短短几米,抬脚的动作也已经十分收敛,可过分的小心翼翼反倒叫他又吃上了一亏。

这才迈到第二步,脚下就险些跌了个踉跄。

所幸陈元狩反应及时,伸臂拦在了他胸前。

在他站稳后,陈元狩又极快地收回了手。

害怕再次出现意外的“瘸子”谢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搭在了陈元狩迅速挪开的小臂上。

在昏暗的神祠内,唯有打开门后未合上的口子处渗进来些微光亮,尚能叫人看清周围的物事。

祠堂内的墙壁极不透光,想必先前有人来此跪拜时,眼前这条长桌上定然是点满了灯盏的。

“陈公子可否扶我去禅垫处?”斟酌几秒后,谢宣出口问道,“我想离近些看。”

陈元狩应道:“你崴了脚,跪坐着会更疼。”

“我不坐。”谢宣摇了摇头,笑道,“我瞧这浮雕刻得好看,想离近了仔细观赏观赏。”

听到此话,陈元狩抬首也望了望正面所对的墙壁处,那条蜿蜒盘曲、逼真生动的青龙浮雕,幽深的黑眸一眨不眨,辨不清在思忖些什么。

只看了短暂几秒,陈元狩就收回了视线,搀着谢宣到了长桌近旁处。

终于到了桌前后,谢宣却没有如他所说的话那样,去细细观摩长桌三尺之上的那座青龙浮雕,他只匆匆盯了两眼,就被单独置放在长桌角落的那两把木剑夺去了全部注意。

神祠内光线不透亮,许多物事都要离近了之后才能全然看清。

凑近后,谢宣才恍然发现这两把木剑岂止是刻得不算敷衍,亦或者是用十分仔细都无法概括。

就连剑柄上的纹路细节都被精细地雕琢了出来,用精美二字形容都毫不夸张。

在盯了半晌后,谢宣回头问道:“这些剑都是陈公子刻的吗?”

“是。”陈元狩点了点头。

谢宣抬手拿起木剑堆里断成两截的木剑的其中半片,如此潦草之物,怎么也不能叫人信服它与那两把木剑出自同一人之手,“为何旁边还有这么多把废剑……?”

“到皇城前我抵卖了一把剑,换了些路费与食宿的钱。”陈元狩答话的语调很平淡,他从其他话切入了问题的回答。

尽管知道陈元狩待人接物不拘小节,但他如此直接地向谢宣透露出他并不是皇城本地人,还是叫谢宣小小地吃了一惊。

这段时间里,城内动荡不安,“反贼”与官兵整日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几乎每隔两日,皇城里就要上演一场官兵当街杀人的事件。

贾卿言驾马车送谢宣去皇都客栈的路上还提及了一件事。

前些日子,官兵还将皇城里的百姓通通排查了一遍,许多只是来皇城做生意或者讨口饭吃的外地人也受了不小的牵连。

贾卿言还与他道,如此严密的排查之下,陈元狩却能接二连三地逃脱嫌疑,可见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谢宣心中有着诸多不满与愤懑,这些皇城中人人尽皆知的大事,身为皇帝的他却只能从富商的儿子嘴里得知。

对他抱有怨言的贾二公子,在得知谢宣权势薄弱、职权处处受限后,与他说话的口气都比上次见面时好了许多。

可贾二公子告诉谢宣这些事,也并不是为了将疑况上书给他这个皇帝,而是好心劝慰他,交友要及时止损。

而交友要及时止损里的“友”,也就是眼前的陈元狩,则对此一概不知,面色淡然地解释着桌上铺满了的废剑因何而来的原因。

“那把剑是我自练剑起就一直带着的剑,要是换了其他剑,我用起来也不顺手。可我又确实需要一把剑。”说着,陈元狩向着谢宣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谢宣定了定神,很快理解其中的含义,将手里的半截木剑放在了陈元狩的掌心上。

陈元狩右手握着那段粗糙的剑柄,将这截木剑抬高了些,他低眸看着剑身,指尖轻轻摩挲过木剑上凹凸不平的磨痕,继续道:“在换回那把剑前,我想着也许可以先用木头刻把相同的剑出来,再找个铁匠照着木头模型做把赝品出来,暂且顶用一段时间。”

说起这把被抵卖的剑,谢宣就不由得再次忆起初次见面时陈元狩说到的“师傅”。

此时,谢宣有更为明确的目标,他对此事追究的兴致并不是很大。

在陈元狩面前隐瞒身份与他共处,谢宣害怕说多错多,所以当许多事没有放在他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时,他便选择不予理会。

听到这儿,谢宣定睛再看了眼长桌角,出口称赞道:“陈公子记性真好。”

陈元狩的身边当然不会有那把已经被抵卖出去了的剑,他雕刻木剑时,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去刻一些细节。

书中所描写的记忆力超群,又再次得到了证实。

闻言,陈元狩面上的神情愣了少许功夫,他把手里的半截木剑放回长桌上,轻挑眉头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手笨。”

“工艺之事,向来不能上手便学会。”谢宣敛眸凝视着角落处那两把雕工精细的木剑,“陈公子刻这些剑,花费了多少时日?”

陈元狩缓声应答道:“一月多。”

此话一出,谢宣听得瞠目结舌,视线登时转到了陈元狩云淡风轻的面孔上。

这个回答叫他觉得方才的宽慰难免有些多余。

他何苦安慰一个一月多就能自学成才的雕塑天才呢?

陈元狩好像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这突如其来的窘然便通通交由了谢宣一个人来消化。

片刻后,谢宣半掩着方才的尴尬,轻声道:“这两把剑刻得很好看。”

既算作称赞,也算是转移了话题。

“你要是喜欢。”陈元狩认真道,“我可以送给你。”

谢宣不由得在心中又吃了一惊。

这两把剑可是对方刻了一月多才刻出来的最后成品啊。

他不过随意提及一嘴这木剑刻得好看,陈元狩竟然就真的要把这木剑送给他。

在他对原书的模糊记忆里,怎么没有一句提及到了陈元狩是个如此大气的人。

要是只是这两把木剑摆在这里,陈元狩说可以送给他,谢宣倒也不会如此震惊。

可长桌上到处摆满了刻废的木剑,这画面的壮阔程度,实在叫谢宣收礼收得不安稳。

不过他既然要与陈元狩拉近关系,对方都说要送自己东西了,他又何必推推辞辞,反倒显得他有意要疏远二人之间的关系似的。

谢宣不动声色掩下心头悸动,继而微抿起唇角笑了一笑,“既然是赠礼,那就由陈公子亲自帮我选一把吧。”

陈元狩的手臂伸过谢宣身前,单手握住了桌角处的两把木剑,问道:“你只要一把吗?”

“我恰好在最近开始习剑,就对剑起了一些兴趣。”

谢宣说话时半掺了真言,说得也算流利顺畅。

“陈公子刻的剑样式很好看,送我一把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说这些话时,谢宣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陈元狩的脸上。

“高兴”这个词一出口时,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陈元狩从容的神态上,好似划过了名为“愉悦”的神情。

不过这道神情稍纵即逝,谢宣只觉得自己是看花眼了。

陈元狩忽然道:“既然你最近在练剑,那我就多送一把。万一磕着碰着了,一把折断了还有另一把。”

谢宣有些不解其意,“陈公子不是还要将这木剑带去铁匠那儿铸剑吗?若是都送给了我,陈公子怎么办?”

陈元狩笑了笑,“我不是还长着手吗。”

话里表达的意思,大致是说他花时间再刻一把就行了。

不待几秒,陈元狩低声又道:“我今日见到的你,看上去好像一直不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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