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鬼王邀战

暗杀者缓步进入兵营,径直来到中帐前,脚下的血色小花亦一路延伸到中帐前。从帐中走出一个人,从其装束打扮可以看出不是朱襄,而是朱襄的一名侍卫。那名侍卫手按刀柄,刀鞘在前,缓步来到暗杀者跟前。夔和疆青白认得那名侍卫所佩之刀,赫然正是当时在神坎城中赫连六爻所捧之刀。那名侍卫表情威严地道:“兵营重地,闲人莫入。”

暗杀者道:“刀坊宇文霸已败,特前来领教麒麟竭朱襄的刀招。”

那名侍卫哦地一声,道:“大将军正在午睡之中,恐怕不能与先生一较刀法了,先生请回吧。”

暗杀者冷笑道:“麒麟竭如此胆小,竟以午睡之名来搪塞。”

那名侍卫道:“先生若执意要比较刀法,不妨让朱五陪先生过几招如何?”

暗杀者道:“侍卫朱五?好胆魄,不知是否好刀法?”

侍卫朱五道:“先生一试不就知晓了吗?”

暗杀者道:“甚好!请出刀吧。”

侍卫朱五道:“还是先生先出刀吧。”

暗杀者似乎没想到一名侍卫竟然如此傲然狂妄,心中不觉生起一股无名之火,连连冷哼数声,但见黑雾中陡地窜出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般冲向侍卫朱五,手中所握短刀哧哧地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准确而快速地割向刀卫的咽喉。

侍卫朱五微微地讶叫一声,按在刀柄的手陡地按压下去,刀鞘高高地挑起,直撞向暗杀者的胸膛,暗杀者手中的短刀在割破侍卫朱五的咽喉前,必然会被侍卫朱五的刀鞘所撞中。于是暗杀者左臂猛地一沉,手中短刀朝撞向胸膛的刀鞘格挡过去,右手中的短刀似毫不迟疑地割向侍卫朱五的咽喉。

只听到铮铮作响,暗杀者左手的短刀格挡空了,右手的短刀切割实了,可惜切割到的不是侍卫朱五的咽喉,而是侍卫朱五的刀鞘。原来侍卫朱五将刀鞘挑起并不是要去撞击暗杀光者的胸膛,真正的目的是挡住自己的咽喉。

暗杀者的刀法并没有象他与宇文霸交手时般神秘奇妙,只是直接快捷,没想到侍卫朱五的身法更快更有效,似乎早已看穿了他的意图。很显然暗杀者低估了侍卫朱五的能为,远处的夔等人自然也看得仔细,纵是暗杀者如此直接快捷的一击,武道中绝对鲜少有人能如侍卫朱五这般轻松挡下。

暗杀者借力跃到了空中,身形在空中迅速地变化,黑雾幻化成一片乌云笼罩在中帐之上,仿佛整个天空都变得暗淡失色了。

侍卫朱五没有抬头去看头顶上的乌云,严肃的脸上忽地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右手仍按着腰着的刀柄,左手虎口张开手指如虎爪般朝身后抓住,就在虎爪扣实的瞬间一缕淡淡的黑气自手指间飘走开来。侍卫朱五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或上或下,连抓了十数下,每次都抓空了,每次都有黑气自指间飘开。头顶上的乌云愈发变得凝重起来,仿佛就在下一刻就要坠落下来一般,乌云翻涌变幻得也越来越慢了,到最后完全静止了下来。整个兵营的兵众隐隐地能听见乌云深处不时地传出一阵阵困兽般的嘶吼声,听在耳中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忽地从帐中传出一声咳嗽,侍卫朱五知道那是朱襄醒来的信号,眉头微微一皱,腰间的佩刀终于拔了出来,刀身阔且长,比宇文肱的坎离虎首刀还要长五寸六分。远立观望的夔等人亦感觉到了刀锋间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意,好像只要瞧一眼刀锋就要被夺走神识魂魄一般。

刀终于出鞘了,出鞘刀!

刀却在出鞘的瞬间,竟然脱手飞了出去。

脱手飞出的刀,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把握着,划开了头顶的乌云,又虚空劈斩,铮铮刀身撞击格挡之声不绝于耳。

竟然是离手刀!

侍卫朱五双腿一弹,整个身子朝后窜了开去,直入营帐之中。

夔等人看得十分真切,脱手的刀每次劈斩下去时,黑雾就不由自主地朝后移动,脚下刚绽开的血色花朵在劈落的刀气中纷纷枯萎凋谢,然后被刀气绞成了齑粉弥漫在整个兵营中,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味。

鬼王冷冷地嗤笑一声,摇头道:“青天之外有九天,黄泉之下有九泉。”鬼王侧首对夔道:“一寸长一寸强,小次魔,你看那侍卫朱五是否眼熟呢?”

夔道:“出鞘刀,离手刀而已,并没有什么十分特别的。”

鬼王摇头道:“非是刀招而是人。”

夔道:“侍卫朱五,朱襄的侍卫而已。”

鬼王白了夔一眼,对谈无期道:“朱襄有侍卫朱五相护,看来轮不着本王出手了。”

谈无期道:“看热闹就安心看热闹,哪来的那么多话可说?”

鬼王脸色陡地一沉,沉默了下来。

韩若樗却突然出声问道:“朱襄好大胆,就不怕被宇文擒虎察觉吗?”

夔道:“朱襄确实好大胆。”

韩若樗道:“已然用不着朱襄出手了。”

夔道:“待其被逼退出营帐,就是其彻底失败之时。”

韩若樗道:“侍卫朱五会杀了他吗?”

夔道:“会的,一定会的。”

韩若樗道:“此时不应该与十八楼为敌。”

夔道:“这应该不是侍卫朱五所考虑的问题。”

韩若樗道:“不知朱襄会作何思量呢?”

夔道:“朱襄应该会刀下留情。”

就在韩若樗与夔交谈的时候,十八楼的暗杀者已然被逼退出兵营,劈斩的长刀忽地停了下来,斜斜地插在门前的地上,刀身微微颤动,发出一阵阵龙吟之声。侍卫朱五缓缓地走了出来,右手轻轻地按压刀鞘,就在刀鞘挑起的瞬间,斜插在地上的长刀忽地不见了,定睛细看时,刀已入鞘,刀柄已在手。

侍卫朱五道:“承让了。”

暗杀者迟疑了半晌,道:“朱襄能护神坎城数百年安稳无虞确实名不虚传,佩服!”

侍卫朱五道:“武道真正的刀者唯小次魔也。”

鬼王与韩若樗亦齐声道:“武道真正的刀者唯小次魔也!”

夔表情略显失落地道:“索然无味,毫无精彩可言。”

鬼王道:“小次魔如果不够尽兴,不妨去把尾随跟踪之人杀了吧,二人修为皆在侍卫朱五之上,够小次魔你喝一壶的了。”

众人知道提挺男一直在远远地尾随跟踪,特别是习得借东风秘法之后的疆青白,纵是远隔数百里之遥也能清楚地察觉到提挺男和提挺睚的气机流动。让疆青白讶异的是自鬼王突然现身之后,提挺男和提挺睚似乎放缓了脚步由原来的相距一百余里增加至约一百五十余里,可鬼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夔的身子微微后仰,望向谈无期,道:“谈小姐,是不是应该让囚老鬼去喝一壶呢?”

谈无期应道:“甚好!”

鬼王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谈无期道:“囚老鬼害怕胆怯了?”

鬼王道:“此二人不在本王的勾魂簿上,本王杀不了他们。”

谈无期一副陡然醒悟的表情,道:“原来还有囚老鬼杀不了的人。”

鬼王道:“眼前几位本王就杀不了,再多几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谈无期问道:“不知囚老鬼能否杀得了侍卫朱五呢?”

鬼王道:“杀得了。”

谈无期又问道:“不知囚老鬼能否杀得了朱襄呢?”

鬼王微微一楞,反问道:“谈小姐真想让本王去杀了侍卫朱五和麒麟竭朱襄吗?”

谈无期点头道:“是的。”

鬼王道:“为什么要杀他们?”

谈无期道:“因为刚才的热闹我们看得不过瘾,所以就劳烦囚老鬼去杀了朱五和朱襄,让大家都看个尽兴。”

鬼王道:“真正好看的热闹不是本王去杀了朱五和朱襄,而是杀了韩疏流。”

谈无期脸色一沉,呵斥道:“囚老鬼,你敢?”

韩若樗竟然接话道:“既然囚老鬼一再要求,今日就遂了囚老鬼的心意。”

谈无期似乎没想到韩若樗竟然会答应得如此干脆,陡地一惊,凝视着韩若樗道:“韩君——”

韩若樗的突然决定不但让谈无期感到十分意外,就连夔和疆青白也颇感意外,更惊骇不已的是鬼王。就在鬼王惊骇的那刻,韩若樗道:“不知红先生是否能抽空而来呢?”

鬼王瞬间明白了韩若樗的意图,忽地跳将起来,大声骂道:“韩疏流你就是个臭屁!”

韩若樗道:“囚老鬼你这是不同意吗?你可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鬼王道:“管他什么村什么店的,你美其名曰兑现承诺,实则是想从红廿二的口中得知不归路的情况吧?”

韩若樗道:“不归路有栢皇宝儿和慕超凡,我根本就不需担心。囚老鬼若是害怕,我可以收回当初的三次承诺。”

鬼王再次跳将起来,直指着韩若樗的鼻子骂道:“韩疏流你就是个臭屁!你敢毁约,本王就敢毁了不归路。”

韩若樗道:“囚老鬼,你敢威胁我?”

鬼王冷笑道:“本王不但敢威胁你,本王还敢杀了你。”

韩若樗道:“甚好!时间既然已经由我确定了,至于地方,还得请囚老鬼寻个僻静无人打扰之处了。”

鬼王道:“此地距离九韶先生的蓬玄洞天不远——”

谈无期道:“就怕囚老鬼你的面子不够大,九韶老先生若是拒绝了你,真可谓颜面尽失哦!”

鬼王道:“本王颜面尽失是小,若魔君的颜面尽失可就大了。”

韩若樗道:“就依囚老鬼之言,去蓬玄洞天见九韶老先生好了。”

众人离开高处,寻得方向朝东山深处而去。

朱襄从帐中走了出来,抬眼远望,淡笑着对侍卫朱五道:“走了吗?”

侍卫朱五道:“走了。”

朱襄道:“韩先生与夔先生去而复返,必然与那十八楼死士颇有渊源,只可败,不可杀。”

侍卫朱五道:“是否真是十八楼死士还是未知之数,我想去元末城见隗子归问个究竟。”

朱襄道:“真如那人所言宇文宗主已败,那么也就到退兵的时候了。”

侍卫朱五道:“大将军可先退兵,有我断后定不让姜殊群趁机搅事。”

朱襄道:“我担心的不是姜殊群,而是天泽城。”

侍卫朱五道:“看来确实需要去元末城一趟了。”

朱襄道:“你现在就出发。”

侍卫朱五道:“万一韩先生和夔先生又——”

朱襄道:“鬼王同行,应该暂时不会再次去而复返。”

侍卫朱五提醒道:“大将军路过东神山时,别忘了登山拜会小巫青衫。”

朱襄微微颔首,转身进帐去了。侍卫朱五轻按着长刀出了兵营投西而去。

孛侼訾儿衣着整齐,身形挺拔地站在院前,每当有人从院前经过时,他都会相视带笑。元末城虽然拥入了很多难民,在隗子归的统筹管理之下,已初步安稳了下来。纵是最紧张忙碌的时候,亦鲜少有不认识之人进入玉京别院,进进出出最多的还是微生烬那几个小屁孩。

远远地微生错缓步而来,孛侼訾儿正要迎向前去时,忽听见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微生熵面带笑容走了过来。孛侼訾儿与微生熵虽然同在玉京别院,但他们却很有些日子未有照面了。

孛侼訾儿朝微生熵微微躬身作揖,道:“熵姑娘安好!”

微生熵微笑颔首道:“安好!请问可有见到隗公子和别城前辈呢?”

孛侼訾儿道:“隗公子有些日子没回玉京别院了,微生前辈正在院外街中。”

微生熵出得院来,迎面就见到缓步而来的微生错,于是出声招呼道:“前辈!”

微生错亦见到微生熵,快走了几步来到跟前,道:“熵姑娘怎么突然离开风雪亭了,难道——”

微生熵道:“是的。”

微生错喜形于色,高兴地道:“祝贺你!”

微生熵道:“但离击败小次魔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微生错道:“只要熵姑娘持之以恒修炼下去,迟早会击败夔先生的。”

孛侼訾儿忽地接言道:“听乞讫马儿偶尔说起过,武道中已无人是小次魔的敌手,纵是魔君亦难轻易胜之。”

微生错和微生熵联想到先前小次魔与魔君一战的传闻,心中对孛侼訾儿所言亦十分肯定赞同。微生熵脸上笑意倏地消失不见了,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轻轻地叹息一声,道:“仰见武道巅峰入九霄,心恨登天之梯寸几许。”

微生错想要安慰微生熵,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孛侼訾儿道:“若是乞讫马儿在此就好了。”

微生错和微生熵确实见识过乞讫马儿的神奇之招,听孛侼訾儿突然提起乞讫马儿,心中不觉暗叹起来。微生错是惊叹乞讫马儿的招式神秘莫测,微生熵却在感叹乞讫马儿的不辞而别。

孛侼訾儿沉默了一会,继续道:“在稷原流传着一句谚语,硬弓射雄鹰,猎犬欺狡兽。武道亦有相似谚语相传,金遇金,两相伤,金遇火,化水汤。熵姑娘若能悟透克制之法,定能一举击败小次魔。”

微生熵道:“道理皆浅显易懂,可又有谁能知晓小次魔真正的破绽呢?没有破绽就坚不可摧。”

微生错道:“熵姑娘,非是老朽怀疑你的天赋和毅力,但据老朽所知夔先生根本就没有破绽。”

孛侼訾儿道:“前辈一定是被小次魔身上耀眼的光芒所迷惑了,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纵是天下无双的小次魔也有失手的时候。传闻小次魔与魔君初次交手时,小次魔就败于魔君手下,所以小次魔才心甘情愿替魔君背刀数百年。又传闻小次魔曾败于小巫青衫的造化剑之下,还有传闻小次魔曾被藏罪人困于法阵中不得脱身。”孛侼訾儿看了微生错一眼,继续道:“传闻前辈也曾胜过小次魔半招。”

微生错道:“关于老朽与夔先生的传闻不可信。”

微生熵惊讶道:“原来前辈竟然胜过小次魔?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微生错苦笑一声道:“武道传闻断章取义而已,当时夔先生不避不闪硬接了老朽一百余招,最后老朽急了使出了同归于尽之招,夔先生是为了救老朽性命才不得不出手罢了,于是武道就传闻老朽曾胜过夔先生半招。唉——不可信,不可信。”

微生错望着满脸失望的微生熵,微微地摇了摇头,道:“关于夔先生曾败于小巫青衫剑下的传闻亦不可信。武道中恐怕除了乞讫马儿,无人能窥破夔先生的破绽。”

微生熵苦笑着叹息一声。

孛侼訾儿道:“若是能知晓小次魔的出身,或师从何人,也许能寻得点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微生错的双眸忽地收缩成针孔般冷冷地注视着孛侼訾儿,沉声道:“孛侼訾儿,休得妄想去打探夔先生的出身,若是让老朽得知定先杀了你。”

孛侼訾儿被微生错凛然表情和言语惊骇住了,颤抖着声音道:“我——我岂敢去打探小次魔的事情,这——这不是因为熵姑娘之事突然说到了此处而已。”

微生熵也没想到微生错竟然会突然变脸,于是就接过话茬道:“前辈不必在意挂怀,我虽然很想击败小次魔,但我绝对不会以卑劣手段取胜的。”

微生错道:“如此甚好!”微生错轻拂衣袖满脸怒色地入院去了。

微生熵对惊慌失措的孛侼訾儿道:“小次魔对微生前辈有授业之恩,还请你以后别再提这般事。”

孛侼訾儿道:“多谢熵姑娘替我挡言,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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