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 吴三桂步步紧逼 李晋王定计设伏

回头再说白文选麾下总兵吕三贵,由于掩护主力撤退,重伤被清军所俘。卓布泰押解着吕三贵来到吴三桂的中军大帐,在帐外抱拳禀报道:“启禀平西王,我军大破明军,歼敌数千,生擒敌将一名,可惜走脱了白文选。”

吴三桂正端坐于帅案前翻看着军报,听到卓布泰的禀报,当即大喝一声道:“押入帐来!”

很快,吕三贵便被两名刀斧手推搡着步入帐中,望着面前满脸血污,被五花大绑着的吕三贵,吴三桂将左臂撑在帅案上,身子微微前倾,冷冷地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姓名!”

吕三贵昂首挺胸,不屑一顾地瞥了眼吴三桂,大声应答道:“吾乃大明朝永平总兵吕三贵是也!”

吴三桂一听对方与自己同名,不禁奇怪地问道:“怎么,你也叫三桂?”

吕三贵傲骨凛然,当面顶撞了一句:“汝乃汉奸吴三桂,吾乃大明忠臣吕三贵,吾堂堂男儿,顶天立地,岂能与汉奸同名?”

吴三桂最忌讳别人喊自己汉奸,顿时火冒三丈,一拳重重砸在帅案上,气急败坏地骂道:“无名鼠辈,也敢直呼本王之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吕三贵毫不示弱,反唇相讥道:“汝之三桂,是三姓家奴之三,吾之三贵,是三山五岳之三,汝死万人唾弃,吾死重若三山,自当流芳百世,不像汝苟延残喘,遗臭万年!”

吴三桂听罢,火气更甚,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吕三贵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吕三贵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禁哈哈大笑道:“你奶奶的狗汉奸,老子早就活够了,今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须多言?”

吴三桂忍不住暴跳如雷道:“还等什么?速速将此贼拉出帐外,就地正法!”

伴随着吕三贵的大笑声,身后两名刀斧手立刻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将其拉出了帐外。

在处斩了吕三贵后,吴三桂亲率五千关宁铁骑一路疾驰,直至澜沧江畔,终于追上了负责断后的明军。

明偃师侯郑文雄回头望见身后烟尘四起,知道追兵已至,当即下令全军返身迎敌。

千余明军将士旋即背靠江岸悬崖严阵以待,郑文雄回头望了眼身后的滔滔江水,把心一横,猛地抽出佩刀,高举过头顶,大呼一声道:“弟兄们,在咱们身后便是澜沧江,吾等已是无路可退,与其淹死江中,倒不如与清军决一死战,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到!”

“跟他们拼了!”在郑文雄的鼓舞下,众将士人人皆是同仇敌忾,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眼见关宁铁骑越逼越近,郑文雄毅然下令道:“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列阵于刀盾兵之后的明军弓弩手纷纷将早已扣在弦上的箭矢射向天空,紧接着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再次向冲锋的关宁铁骑射了过去。

一时箭如雨下,尽管有不少关宁铁骑被射翻落马,但明军所剩的箭矢本就不多,很快就被消耗殆尽。

郑文雄皱了皱眉,再次下令道:“长枪准备!”

弓弩手听到命令,立刻扔下手中铁弓,从地上捡起长枪,在紧密的盾墙缝隙中露出冰冷的枪尖。

转瞬之间,关宁铁骑已冲至阵前,郑文雄在阵中高呼一声:“刺!”

手执长枪的明军将士听到命令,立刻将长枪奋力往前一顶,枪尖随之刺出,直入冲在最前面的清军身体,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声,数百人被长枪贯穿身体,径直跌落马下,一命呜呼。

不过,在关宁铁骑的猛烈冲击下,盾墙很快就被突破,整个战场顿时乱作一团,执枪的明军将士顾不上收回长枪,径直从腰间抽出佩刀,冲上前去,与关宁铁骑展开了激烈的肉搏。

清军人数上的优势此时尽显无遗,背水一战的明军方阵顷刻间被分割包围成了数小股,每股面对着的都是数倍于几的敌人,明军将士往往才刚刚砍死对方一人,就会被三四名敌军群起攻之。

然而这些明军将士却没有丝毫退缩,招招皆是只攻不守,以命相搏。原本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关宁铁骑,反倒在明军的反扑下连连后退。

激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在绝对人数优势的碾压下,胜利的天平开始渐渐向清军倾斜,即便明军将士奋勇杀敌,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清军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双方尸体遍布江畔,鲜血更是染红了崖壁。

最终包括郑文雄在内的一千明军将士全部阵亡,无一幸存,其家眷为免遭清军侮辱,自刎而死。不久后,张光翠、陈盛诸将也在阻击清军的交战中相继失利。

在明军的节节阻击下,清军终于艰难地抵达了霁虹桥头,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这座铁索桥早已被白文选使人烧断。面对波涛汹涌的澜沧江,吴三桂不得不命令部下去往四处砍伐竹木,编织成筏,又命马玉与杨筠白二将挑选五十名死士,尝试着从上游水流稍缓处觅渡。

澜沧江水深且急,又多瘴气,一叶扁舟,几罹不测,不过还是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岸。见强渡成功,吴三桂遂将清军分为数队,分批渡江,并于十八日攻陷永昌。

二十日,定国率部由永昌西渡怒江,退至潞江坝。但见高黎贡山横亘二十里外,定国于是率众从坝湾经潞江驿,一路沿着崎岖的山径向西南上行,抵达了磨盘山。

磨盘山,又名磨盘石,地处高黎贡山东南部山腰,背靠分水岭,分水岭上有一古关隘,名为分水关。这儿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相传诸葛武侯在南征之时,曾在分水关一宿而建成诸葛城。而在分水关东面就是怒江,往西则是龙川江,过龙川桥西至橄榄铺,然后便可以直抵腾越了。

次日,清军追至怒江,怒江江面虽说并不算宽,但却水流湍急,每年清明至霜降期间更有“青草瘴”横挡江面,就连当地土著也畏惧三分。多亏现在还是冬春交替时节,清军方才得以安然渡江。

得知清军越追越近,定国心底不禁腾起了一股杀意。然而此时,其麾下的将士已经不多,想要回头与清军决战显然不太现实,可若不打这一仗,吴三桂一直紧紧咬在身后,终究也不是办法。

定国心中焦虑,遂独自一人登上山顶,举目四望,但见但见此山磨盘陡立,层峦叠嶂,山道迂回盘旋,犹如一个个大大的“之”字,其间更是坎陡箐深,仅容单马,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定国仔细观察了一番地形,心中不由大喜,顿时计上心来。

在定国看来,清军一路穷追不舍,必然没有将明军放在眼里,俗话说骄兵必败,定国当即决定利用磨盘山的险要地势,借着吴三桂屡胜之后的骄狂情绪,在羊肠小道两侧的草木丛中设下埋伏,打一场伏击战。

定国成竹在胸,立即下山返回设于距磨盘山后四十里橄榄坡上的中军大营,并命人将泰安伯窦名望、广昌侯高文贵、挂印都督王国玺、副总兵段有荣、张天宠等诸将全部召至帐中,计议阻击清军之策。

待诸将齐聚,定国开门见山地说道:“诸位,腾越乃是我大明西南边陲,再往后退就是外夷缅甸了。大家心里应该也都清楚,我军如今已是山穷水尽,在咱们身后是高山峡谷,面前则是清军的屠刀,此情此景犹如当年韩信之背水一战,后退自是难逃一死,惟有奋勇向前,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兵法有云,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今日咱们背山一战,无路可退,自当向死而生,岂有他哉?”

诸将听了定国之言,心中不由一凛,把心一横,纷纷抱拳向定国请战。

定国见诸将情绪高涨,求战心切,心中很是满意,旋即起身来到與图前,向着诸将部署道:“吴三桂累胜穷追,必无戒备,我以六千将士在此筑栅扼险,设伏三重,必定能够大获全胜,一举消灭吴三桂这个狗汉奸!诸将听令,窦名望、吴三省,命你二人领兵两千为初伏,高文贵、高允成,你二人领兵两千为二伏,王国玺、杨祥,你二人领兵两千为三伏!本帅自引五千精锐在此坐镇,以为后援,随时增援各伏作战!大明朝的生死存亡,尽在此一搏,本帅拜托诸位了!”

在点将之后,定国接着又向诸将详细部署了作战方案:“各部进入指定作战地点后,立刻分别埋设地雷于道路之间,待清军尽入初伏,方可发燃地雷,全军以初伏开炮为号,由窦名望率先发起进攻,阻截清军退路,乱其阵脚!号炮一响,王国玺、高文贵的二、三伏军同时发起攻击,其中二伏东西夹击,三伏配合初伏横突截杀,清军必将首尾不得兼顾!此战务必彻底歼灭吴三桂的清军主力,片甲不得令其逃也!”

诸将见定国将所有细节都考虑得面面俱到,若照此执行,入伏的吴三桂断然难逃尼堪的下场。念及至此,众人心中大定,齐声高呼道:“晋王英明!”

待至调兵遣将完毕,定国最后又向参战诸将宣布了战场纪律:“兵法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吴三桂之军,皆是由山海关一路打过来的辽东劲旅,只要能够将其彻底歼灭,清军在云南境内一年半载间将无力再度发起进攻!故而诸位务必将兵马隐藏于深沟草丛之下,打吴三桂一个措手不及!此战胜败关系着我朝的生死存亡,不得有丝毫马虎!所有将士必须随身携带三日之干粮,不准生火取暖,不准埋锅造饭,以免被清军察觉!违令者定斩不赦!”

诸事议定妥当,定国只觉一阵精疲力竭,于是重新坐回帅案,沉声言道:“国事倾颓至此,惟有尽人事听天命,我这颗忠心,且就此献给大明,死而后已!”

受到定国的感染,窦名望心中亦是一阵悲凉,忍不住说道:“我姓窦,此山名磨盘,豆入磨盘,哪里有不腐的道理?这磨盘山恐怕就是我的葬身之地!今生能够追随晋王擎天大明,纵死无憾矣!”

听窦名望这么一说,诸将心头皆是一紧,觉得大战在即,这话出口实在不太吉利,但抬头又见定国疲惫的脸上全是坚毅之色,一时间,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由心潮澎湃,五味杂陈。

随着诸将各自回营,明军各部立刻在磨盘山间忙碌起来,众将士于道路中央埋设地雷,并在两侧筑栅数道,然后分别潜伏至左右山中,静候清军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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