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了

玛瑙斯是一座破败的城市,空气炎热而潮湿,刚下过雨,积水的道路坑坑洼洼,道路两侧的店铺,出售着过时的服装和商品,宛如回到了上个世纪华夏某座县城。

司机是一名当地土著,有着黝黑的皮肤和瘦小的身材,巴西是全世界唯一禁止吃口香糖的国家,司机嚼着一种类似槟榔的当地野果,野蛮的驾驶着一辆丰田霸道。

当这辆车飞速驶过水洼,溅起一米多高的积水,浇在路边几名大屁股妇女身上的时候,司机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并冲那几名妇女吹口哨,随后,身后传来几名妇女恶毒的诅咒。

狄五常睁大了眼睛,这位复旦计算机系的优秀博士生,感到非常的抱歉和尴尬,而魏晨无奈的冲狄五常耸了耸肩膀说道:“呵呵,欢迎来到巴西。”

经过约莫四十分钟惊心动魄的车程,魏晨和狄五常来到一座巨大的庄园。

和破败的城市相比,这里简直像电影里的美式庄园般美轮美奂,穿过有背着步枪保安守卫的大铁门,进入四周种满鲜花的道路,最后车停在这座四层高,几千平方米面积的大型别墅。

天已经黑了,别墅里点亮灯光,放眼望去,方圆几公里星星点点,而凡是有灯光的地方,全都是别墅主人的私人领土。

魏晨和狄五常走下车,见到了早早等在这里的几百名华人代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呢,在这世界遥远的尽头,荒蛮的雨林地区,竟然居住着如此众多的华人。

“放心吧,这些都是值得信赖的朋友。”魏晨对狄五常说,“没有这些华侨,就不会有分公司的今天,这座别墅的主人姓熊,祖籍福建青田,他的儿子熊宁远,就在星辰大学,专业是粒子物理与原子核物理。”

狄五常微微点头,随即他们受到当地华侨最热情的欢迎,所有人都围绕着他们,表现出十分的恭敬。

而他们的称呼也非常特别,老师。

魏晨笑着说,“华侨有自己的学校,但可惜由于缺少外援,教育质量比较糟糕,无非就是教孩子们中文阅读和书写,缺少真正的高等教育。”

“于是,分公司就把教育作为切入点,你在圣保罗见到的同事们,大家都在华侨学校有职务,玛瑙斯这边嘛,大家也会轮流来讲课。”

“这就是咱们华人啊,你和他们做生意,未必是这些精明商人的对手,坑死你不带眨眼的,但你要是帮他们教育下一代,那你就是所有人的老师,会获得最高的尊重。”

大块巴西烤肉被端了上来,大家讨论的话题果然都是和教育有关。

魏晨复旦商科毕业,隶属商务部,是洪涛的手下。

他所教授的商业课程,不仅华侨的孩子们会听,连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华侨,也经常过去学习,所以人气非常高,连那些胡须花白的老者,也谦逊的叫他魏老师。

这次行程之后,魏晨会留在玛瑙斯,开一期耗时两周的商务课程,大家对此都非常期待。

欢迎酒会进行到下半场的时候,熊老板把魏晨和狄五常叫到偏厅。

在偏厅里,狄五常见到了明天陪他们一起去雨林深处的飞行员,以及两名向导,他们都是当地土著。

其中向导是一对父子,他们的颧骨很高,但个子十分瘦小,目光锐利,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样子。

见过面之后,熊老板就让他们回家了,明天一早来别墅集合。

待到他们走后,熊老板对狄五常和魏晨说,“都安排好了,你们放心就是,这些人的老婆孩子在我手里,他们不敢耍什么花样,否则他们一家几十口子人,就要去见上帝了。”

狄五常猛地一怔,感觉心跳加速,而魏晨却示意他不要太在意。

熊老板笑着说,“在这种荒蛮的地方,没点手段是混不下去的,我太爷爷的尸骨就在雨林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所在,到今天也还没有被发现呢,当时他被土著部落骗走,说是有一块上好的木料。”

“所以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就有了凡事留一手的习惯,这都是用鲜血换回来的教训啊,狄总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外面那些人,在这片土地上混的华人,几乎都有家人被土著埋进了雨林。”

狄五常没再说什么,接受了熊老板的安排,只是他难免心中有所担忧,虽然出发的时候做了足够心理准备,似乎狄五常还是低估了这片荒蛮之地的复杂情况。

第二天清晨起床之后,狄五常被请到客厅吃早餐,向导和飞行员也已经到了,他们的行李不多,各自带了一只中号防水军用包。

狄五常客气,请他们共进早餐,他们却执意不肯,被仆人带到院子里的一张露天餐桌,啃着用昨晚剩肉加工而成的三明治。

庄园中间的道路上,停了一架北美塞纳斯公司生产的单引擎水陆两用轻型飞机,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机身许多地方都掉漆了。

熊老板告诉狄五常,等会儿他们就乘这架飞机,去往雨林深处。

不久之后他们出发了,魏晨和驾驶员在前排,狄五常挨着两个身上味道很大的向导,坐在后排。

当摇摇晃晃的小飞机,终于驶过道路尽头,拉升起来的时候,狄五常用手一摸后背,全都已经湿透了。

“老板。”

向导的儿子微笑,递给他两枚青色野果,和昨天驾驶员嚼的那种野果类似,并且用手指着自己脑袋,示意这个东西可以缓解紧张。

“味道还成,就是有点酸。”狄五常接过来放在口中嚼,同时好奇的问魏晨,“这是什么果子?南美槟榔吗?”

魏晨说,“当地人管这个叫瓜拉纳,效果类似于罂粟,吃多了会上瘾的。”

噗呲~

狄五常脸色铁青,当场吐了出来,向导儿子以为他噎到了,用力拍打狄五常的后背。

瓜拉纳果然有着神奇的效果,狄五常不再觉得痛苦,好像整个人飘荡在云端,三个小时,一千多公里飞行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架塞纳斯单引擎飞机,最终降落在一条狭窄的河道中。

四周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雨林,偶尔能听到不知什么野兽发出的哀嚎。

河水平缓,当地人用木头搭建了简陋的码头,此刻码头上还有另外一架水上飞机停泊,此外还有一艘似乎是给小镇运货的货船,也是破破烂烂的样子。

一群土著正从船上搬下成桶的汽油,用麻袋装的玉米,一箱一箱当地产的劣质啤酒和威士忌。

塞纳斯引擎发出轰鸣,引导船进入码头,向导儿子打开舱门,站在飞机的浮水板上,将一根绳子扔给码头上的人。

那人接住绳子之后,用里拉拽,将飞机拉近码头,而后熟练的捆在固定桩上,又打了个水手结。

一行人从飞机上下到码头,飞行员给了帮忙捆缆绳的那人五个雷亚尔,折合人民币九元,那人高兴的拿着钞票,跑向码头边的酒吧。

魏晨懂葡萄牙语,他向码头上的人询问。

“这架飞机属于三个北美游客,他们是来看食人鱼的,昨天就来了。”魏晨说,“至于那艘船,是当地的补给船,每半个月来一趟,当地所有物资,都靠那艘船运输。”

此时已是中午,他们来到码头边的酒吧。

说是酒吧,其实不如说是几间破旧的木屋,屋外有一个凉棚,凉棚下摆着四套脏兮兮的塑料桌椅,酒保是个肥硕的黑女人,他的丈夫穿着满是汤汁的围裙,负责做饭。

“只有黑豆饭和炸鸡,凑活吃点吧。”魏晨问过那个肥女人之后对狄五常说,“至少还是热的,等进了雨林,就只能啃罐头了。”

狄五常轻轻点头,他感觉小腿一阵刺痛,用力一拍,黑色的蚊子被拍死了,同时也流出血迹。

魏晨用葡萄牙语叽里呱啦的和老板娘交涉,不久后,老板娘拿来几根类似狗尾巴草的东西,在餐桌周围点燃,驱赶蚊虫,同时口中嘟囔着葡萄牙语,估计是在说华夏人实在娇贵,不抗蚊子咬之类的话吧。

狄五常喝了一口胖女人送来的咖啡,发现向导和他的儿子各自带了一个黑女人,走进酒吧后面的小木屋。

向导身边的女人有着巨大的胸部,走路的时候一颤一颤,向导儿子身边的女人则比较瘦小,看起来还未成年的样子。

随后是飞行员,他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两个女人,坐在魏晨和狄五常旁边的桌子,要了啤酒和炸鸡,外加一大碗红色的酱汁,用炸鸡沾着酱汁喝啤酒。

飞行员点燃一支烟,潇洒的冲狄五常和魏晨打了一个响指,随后那两个黑女人便站了起来,摇晃着弹性十足的屁股。

魏晨笑着解释,“他并不会和我们一起进雨林,而是留在这里等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对巴西人来说,干那事儿就像喝水,喝多了会有点撑,但不喝会显得很奇怪。”

“飞行员的收入,在巴西算金领阶层了,一个月能挣一万多雷亚尔,而雨林区的女人比矿泉水还便宜,所以,你明白的。”

狄五常和魏晨快吃完这顿黑豆饭的时候,向导和他的儿子从小木屋里出来了,两个黑女人和他们吻别,而他们则给了一点钱,两张黄色的票子,每张应该是二十雷亚尔。

回到餐桌上,向导和儿子若无其事的啃炸鸡,他们不用餐具,直接拿手撕,黑豆饭则是攥成一个团,刚好一口大小,然后塞进嘴巴里,快速咀嚼。

狄五常感觉有些反胃,因为他清楚看到,向导父子从小木屋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洗手。

“你瞧。”魏晨指向码头的方向。

狄五常看过去,只见那三个北美游客出现在码头上,两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和一个身材很瘦,没有胸的金发女人。

一群土著簇拥着他们,还用板车推来一只猪。

黑毛猪发出惨叫,土著们不顾惨叫声,将猪悬挂在一根木杆上,而后用尖刀狠狠捅了一刀猪的腹部。

白色肠子当时就露了出来,同时鲜血飞溅。

土著们在三个北美人的指挥下,用滑轮放绳索,将不断惨叫的猪放入河中。

猪还没有接近河面,便有扁扁的小鱼跳了出来,张开锐利的牙齿,扑上去撕咬。

河水仿佛沸腾了一般,那是成千上万食人鱼在聚集,它们闻到了血腥味,都在渴望着一顿丰盛的大餐。

瘦瘦的金发女人举起相机一通狂拍,而此时,猪头已经没入河水,猪的惨叫声立即消失,取而代之是河水疯狂的涌动,成千上万食人鱼在上蹿下跳,有些甚至跳上了码头,被土著一脚踢回河里。

猪的身子很快没入河中,前后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当土著再把猪拉起来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白色的骨架。

后腿绑在绳索上,还连着皮肉,而没入河中的部分彻底消失了。

无数食人鱼随着猪被拉起,而浮出水面,尽管已经离开了赖以生存的河水,但它们依旧在撕咬。

砰~

有人割断了绳索。

最后半截猪和猪骨沉了下去,水面掀起白色浪花,可以清楚看到,数以万计长着白色獠牙的小鱼,瞬间扑了上去

三个北美人狂吼着,和那些凶残的小鱼合影,其中一个人甚至做出要跳河的危险动作,半条腿跨在河面上,引诱食人鱼向上跳,似乎,他们玩的很欢乐。

狄五常看完这一幕,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心脏疯狂的跳动。

他咽了一口吐沫,“这就是我们来时那条河?你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这条河是食人鱼的地盘。”

魏晨耸了耸肩,“有区别吗?”

狄五常没有说话,这时候,肥胖的老板娘走过来,和魏晨用葡萄牙语说了几句。

随后,魏晨扔给老板娘一沓蓝色一百雷亚尔的钞票,而老板娘将一把车钥匙仍在桌上,抓起钞票,塞进了胸罩里。

“车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魏晨对狄五常晃了晃车钥匙。

向导父子没用人吩咐,抹了抹嘴,扛起魏晨和狄五常的背包,而飞行员从黑女人裙子里收起一只手,向他们告别,随后又把手插回了女人的裙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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