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吵到你吗？”
“我希望它吵到我，”沈戚说着奇怪的话，尔后又解释道，“不然我真的会睡着，可是我现在不太想睡。”
那小动静产生的安全感会很密集地把沈戚包围，让她止不住地犯困。
“……好。”霍许迟疑着，最终还是把耳机的线拔下来，开了音响，“那我小一点声。”
“大一点声也没关系。”沈戚又想起刚刚把霍许吓了一跳的事情，“刚刚吓到你真对不起，我喊了你很多回，但是你戴着耳机听不见。”
“那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霍许又局促着说道。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像是同时感受到了空气中的不对劲。
“咱们今天是怎么了？”霍许突然道，“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从这一刻起，那空气中的尴尬气氛又好像突然开始溶解，两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了笑意。
“我也不知道，好奇怪啊。”
“我们别那么说话了。”
“好。”
两个人对视着一阵沉默。
又突然笑起来。
“好了不闹了，你快写你的。”沈戚扶着霍许巨大的椅背把她扭回去。
霍许顺着她被扭回去，又继续跟着角度旋转了一圈转回沈戚的面前：“沈戚姐，我需要帮忙！”
“什么忙？”霍许倒是少有地向她求助。
“你随便哼个调调。”
“你要用来写歌吗？”
“嗯，我卡在这儿了，想不出来。”霍许为了找那一段跳脱的旋律已经快要把自己的脑子都翻个底朝天了。
“那不能随便乱哼吧？要不我听听？”
“不行，你得乱哼，我不能用这个旋律把你的思维套住，你乱来点，随便哼就行。”
沈戚面上有些发红，在霍许迫切的眼神中又不得不开口随便唱了几个无意义的音符。
小朋友的眼睛里真的冒出光来。
“继续继续，一直哼。”
“你这样会有灵感吗？”沈戚真的是觉得音乐制作人的脑子非常不可思议。
“有的！你不要停，一直哼。”
沈戚知道自己不可以哼她会唱的歌，所以哼的全都是乱七八糟不成文的怪调——那绝对算不上是好听的，可是她却总是能看到小孩的眼里闪烁出的光芒，透过那光又能看到她正在熊熊燃烧着的灵感，好像每一个音符都在霍许的脑海里如同跳跳糖般舞蹈碰撞。
“好了，我有想法了！”霍许叫停她，回过头把手放在键盘上，敲下几个音符。
沈戚真的不懂音乐制作——完全不懂，一点不通。
她曾经以为和制作老师沟通月末考核的编曲时自己是可以懂得一些的，但是现在看到霍许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对于这些东西真的是一窍不通。
就像她根本没办法理解霍许是怎样从刚刚自己嘴里吐出来的那些无意义也没规律的诡异音符里找到灵感，最后落在键盘上的却是极悦耳的一段旋律。
这段旋律明明和沈戚哼的调调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了。”霍许的手从鼠标和键盘上拿开，语气中是舒缓的放松与得意洋洋。她回过头来，邀功一般地看着沈戚，又同时包含着对于沈戚的敬仰：“沈戚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一下子就把我的思路脉络全都打通了。”
所以她才说她真的搞不懂音乐制作：“我刚刚哼的东西和这些旋律有关系吗？”她无奈地笑着。
“有关系！”霍许说得非常笃定，但下一秒模样又有些迟疑，“虽然我说不出来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我就是从你哼的那些旋律里找到的想法。”她看了一眼自己电脑上此刻已经变成一个个键盘轴里的小方块的音符，又回头盯着沈戚，“以后我要是没灵感就找你好了。你简直是天才，沈戚姐！”无广告网am~w~w.
“你才是天才吧？能从这种奇怪的旋律里找到灵感。”沈戚失笑着刮刮霍许的鼻梁。
不，应该说是怪才，和天才又不完全一样。
她好想把霍许的脑子揭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霍许身上的灵气多得要溢出来。
“哪有？”霍许的笑容干了一些，脸上的表情好像变成了“失落”，虽然她仍然是笑着的，“我还差得很远……非常非常远。我不懂不会的东西太多了，我也不是什么天才，我太笨了，那些简简单单的乐理知识我要一遍一遍地背，那些被人家玩出花的效果器我整天整天地研究也只能弄懂其中一小部分的功能。我越是学就越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我所知道的关于音乐的世界就像是星辰于宇宙之渺小。我根本没法理解那些音乐家们为何要那样编排音符，只能一次次感叹于它们的精妙……他们才是真正的天才，而我差得太远。”
所以霍许只能靠努力，一刻不停地学，把所有有关于音乐的东西都往自己的脑子里塞。她每天听大量的音乐，把它们一节一节地分析再写出笔记来，最后用扒带的方式尝试复盘，考虑着如何改进——可她多半是不知道怎么改进的。她曾经自己为是地尝试着把一首很有名的曲子按照自己的想法改编，可改编完之后才发现和原本那首歌想要表达的意境相去甚远，最后只能又一次感叹原作曲家那令人折服的才华。
学音乐真的是要靠才华的吧？而霍许又能真切体会到她在这方面的缺失。
但她凭借着对于音乐的一腔热血的爱，把自己的潜力压榨再压榨，让自己的脑子想出无限无限多的旋律。
霍许不知道，这样被自己轻视着的自己，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了。她在沈戚的眼里已经足够熠熠生辉。
“你已经很棒了，霍许，”沈戚俯视着她说着，可她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姐姐捧着，“你可能真的把自己逼得很累了，但你也真的做得很好。我不能说让你停止努力，但我希望你可以不要那么拼命，也不需要去妄自菲薄……你真的很好了。”
霍许有她的闪光点，那光芒耀眼得让沈戚只能仰视。
小朋友的喉头动了动，也许是第一次努力被人注视到，也许是姐姐的鼓励真的太过重要，霍许在那一瞬间有点哽咽。
她就像个幼稚的小孩，表现好一点得了小红花就要拿回家去给爸爸妈妈看一样。
但她憋住了自己的泪花，扬起一张笑脸来：“不过我总算是把这些弄完啦！现在是几点了……不到九点，还很早呢。沈戚姐你等我一下，我把这个音频交给Tone哥，我们就跑出去吃饭。”她把工程文件存在移动硬盘里，噔噔噔跑出去敲黄居嵩的门。
沈戚胡乱哼的调调真的帮了霍许大忙，这一次的灵感来得格外精彩，让黄居嵩听了都赞不绝口。霍许喜滋滋地回来又把沈戚夸了一顿，往餐馆走的路上也在夸，恨不得把她夸到天上去。 m..coma
“如果我以后没了灵感我就来找你好了。”霍许觉得沈戚的存在简直太过于神奇。
她们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回了宿舍打包好行李之后又舒舒服服地洗了回澡，第二天天还没亮就上了保姆车出发。
这还是霍许第一次和沈戚一起坐在保姆车上。
保姆车对于她们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吸引力。因为出道了的前辈们每天都会有大量的时间花在保姆车上，他们赶通告从这里到那里去跨过一个个演出地点全都是坐保姆车，所以保姆车就像是出道的一个代名词一样。给到练习生们的机会就只有在接到了通告时才会有可能坐这辆车。
上一次坐车只顾着冷和困，还有莫大的彷徨的压力。这一次霍许虽然也很紧张，但心底却有底气。
那底气来自于沈戚。
她们这样并排坐着的时候就好像是一起出道了一样，赶往一个舞台。
沈戚坐在窗边的位置，此刻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紧挨着她坐着的霍许眼睛死死盯着沈戚那只放在两人大腿中间缝隙的手。
她好想去握住那只手。
太过渴望，以至于此时抑制自己这个想法的理性大脑负荷太重。
她们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她们会一起出道，然后像这样坐着保姆车去往一个又一个舞台吗？
在霍许的脑海中，那样的日子简直可以被称作幸福与向往了。
她们最终还是在车里轻微的发动机的响声中睡了过去。
沈戚醒过来时才发现她的左侧颈部疼得厉害。那是因为她长时间地靠着霍许的肩膀，或者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那样枕着霍许的肩膀沉沉地睡着，再也没变过姿势。
她像一只树懒一样粘着霍许这棵桉树。
霍许也相继着睁开了眼，想抬手伸个懒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左肩膀僵硬，以至于左边的手臂根本举不起来。
沈戚面上是僵硬的尴尬，随之而来的还有歉意：“对不起，我刚刚靠着你太久了……”说着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她的手扶在霍许的左肩膀上，补偿一般地给她轻轻揉捏着。
霍许做了几个意味不明的沉重深呼吸，又轻松地道：“没事，我的肩膀最近是不是变宽了一点？”霍许经过锻炼的手臂比之前壮了一些，肌肉结结实实，原本过于瘦削的肩膀也稍微宽了一点，这样起码让她看着不像是一个顶着个大脑袋的竹签子。
“是，枕着很舒服。”沈戚腼腆地笑了笑。
又眼睁睁地看到小朋友的耳朵一路红到了尖尖。
“要到了。”沈戚看向窗外，是自己已经来过两回的录影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