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半个多月后，谈霁之一行人结束调研，正在返回S市。途中，他提前打招呼，说想开一次联合研讨会，请了中明保险公司负责人、几个投资方和程父程唯，主要分享本次调研的情况。
他已经跟贫困县当地的政府达成了初步共识，开完碰头会，便要带着三个研究生去中明保险驻场，开展专项研究。
开会那天，程唯破天荒到得很早，在会议室里跟许灵之几人打着招呼，眼神却在四处找寻：“谈教授还没来？”
还没等对方回答，似有所觉的，她回头，便看见方助推门，引着参会的几个大佬进来。谈霁之就走在几个人之中，那张好像打了滤镜的脸和周身的气度，让他看起来像是人群中的男明星，一眼就能被瞧见。
依旧是一身西装革履，侧头跟人交谈。只是额发已经微长，眼下也多了些疲惫，想来最近四处奔走时的见闻，对他这样一个心软的人来说，是不小的煎熬。
她手指摩挲了几下本子，收回视线，坐了下来。
谈霁之的开会风格和他这个人一样很让人喜欢，语言简洁，逻辑清晰，简单几句就能把他想说的表达明白。
程唯跟着听，时不时记两笔，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到谈霁之身上。
看一眼困意全消，看两眼神清气爽，多看几眼延年益寿。
负责会议记录的小胡出来后感慨，写会议纪要的人最喜欢谈教授这样的发言，一二三四点条理分明，先说观点，再讲论据，记下来就能成稿。不像其他一些领导，讲着讲着能离题万里遨游太空，或者语焉不详讲些职场废话，令人头大。
散会后程唯跟着程父、谈霁之回办公室。
程父看了眼乖乖跟在自己后面的女儿，他方才开会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她，发现她一直注视着讲话的谈霁之，还时不时记录几笔，很认真的模样，心里很是欣慰，还是有人能把他这个顽劣的女儿引上正路的。
程父：“谈教授，我还得谢谢您。我这个娇气的女儿有多难教育我是知道的，但跟您出去一趟，懂事了不少，可见您也是费心的。”
“不敢当。”
谈霁之下意识瞥了一眼斜后方的人，看见她一脸骄傲又极力保持淡定沉稳的样子。
“这个医疗扶贫项目她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日后还要麻烦您多教教她，”程父停了步向后转，呼唤程唯，“唯唯，叫老师了没？”
程唯一副很乖的模样：“谈老师。”
她心里暗暗吐槽，她爸这语气就像是小学一年级开学时带她去见班主任——唯唯，叫老师了没。
她都23岁了。
谈霁之打趣：“我对学生的要求可严格多了，真要认我做老师，以后被我训了可别找董事长哭啊。”
程唯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忙打包票：“没问题！”
程父顺水推舟：“你前几天不是有问题没弄明白吗，可以问问谈老师。”
被这么一说，她突然心底有些紧张了起来，听了这么多节保险课程，又查了很多背景知识，她的确懂了很多基础保险知识，也想让谈霁之看到自己的努力：“额……其实我回来看了您的网课，已经有一部分理解了……但可能不是很对。”
谈霁之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身上，等她继续讲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程唯的心率一下子开始狂飙突进，脑子也不太冷静。
偏偏程父还在那边抑扬顿挫地鼓励，“哦？那来给谈老师讲讲你的想法。”
“就是……”
就很怪，在她爸面前讲那些剖析内心的话题，比过年被薅到亲朋好友面前跳爵士舞还奇怪。
“哎呀，”程唯气急败坏地推了推程父：“刚刚方助理不是跟你说五点你要飞M市吗？快去收拾东西去，我跟谈老师说就好。”
程父还想再听听呢，直接被程唯暴力推进了办公室，还关好了门。
程唯顺了一下弄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上谈霁之的眼神。
透过镜片，她看见，他的眼睛里装着自己的影子。
那一刹那，她的理智好像离家出走了。
要说什么来着？
“就是……额，我原来是觉得保险对于这个项目没什么意义，但是，因为听了您课上讲的那个……保险的那个原则——”
那个专有名词是什么来着？
程唯说得磕磕绊绊，偏偏抬头的时候看见谈霁之唇边一纵即逝的笑意，觉得他八成是在笑自己学艺不精，顿时有些羞窘：“哎呀，你笑什么呀！”
“没有。”谈霁之否认。
程唯跺脚：“你瞎说！你刚刚肯定笑了！你是不是在笑我太笨了？”
“真没有。”被质疑的人摇了摇头，说得很诚恳的模样。
程唯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好像有点恼羞成怒，但却没有真的生气，甚至有点忍不住要脸红。
她怕自己拙劣的掩饰再次被谈霁之看穿，于是拿傲娇炸毛的状态来伪装自己：“不！准！笑！我不给你讲了！”
然后抱着怀里的笔记本就是一个百米冲刺，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向下冲了三层，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捂着发烫的脸颊无声哀嚎：好丢脸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谈教授还有一点点蔫坏的劲儿。
下午，陆思娇微信上跟她说自己原来的短发长到锁骨了，想去做个慵懒法式卷，问程唯去不去、
程唯正一肚子话想说，也想顺便给她的蓝头发补个色，便答应了。
她一见面就忿忿地跟陆思娇说了早上这件事：“我当时在谈教授面前肯定呆得像只鹅。”
陆思娇笑半天：“你好可爱啊，唯唯！”
“怎么连你也嘲笑我！”
“没有啊，我真觉得你俩很甜，你就像在他面前撒娇一样，你在闹，他在笑。妈的，想想怎么感觉还有点宠？”
虽然知道这是胡说，程唯还是被她的描述甜到了。
“不过你俩这相处模式真给我整不会了，前几天是考前冲刺备考，这几天又变成毕业答辩，竟然要让你当面陈述项目意义，我仿佛又感受到了从前被导师支配的恐惧。”
程唯笑了出来。
本科写毕业论文的时候真的很痛苦，用自己都认识的字拼成了一篇自己都不知道在论证什么的学术垃圾。
导师比学生更痛苦，天天阅读学生生产的学术垃圾，还要违背科研本心睁只眼闭只眼给通过。
“你看这个好看么？”陆思娇给她看手机上的发型图片，奶白金色，长麻花辫，跟迪士尼公主elsa一样，“等我头发长长了我想试试这个发型。”
程唯想像了一下，陆思娇的皮肤白得清透，脸也小小的，染完应该很有精灵一样的梦幻感。
她突然来了兴趣：“好呀！我觉得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