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儒法之辨

姬冉每天晚上在荀子房间读的是《春秋》,公羊春秋,毕竟公羊春秋的作者公羊高是齐国人,其后人还在稷下学宫做先生。

虽然姬冉前世是个和尚,不过在蓝星的时候他也学过《论语》、《劝学》对于劝学中的“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

这个观点非常认同。在无水汪洋对于佛法无法再进之后,姬冉知道自己该学习了。

需要经历更多,学习更多,积累更多。这样未来才会领悟更多。

诸子百家,百家争鸣。正是最好的学习机会。

诸子会从不同的角度、方向去思考同一个问题:“如何救世?”

这也给了姬冉很大的启发,姬冉也回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首诗:

“禅通无色界,妙法定莲台。”

“慈悲恒度世,彼岸现如来。”

所谓无色,在上一世中,他已领悟初禅,已有涉猎。

百家的思想与观点,都是渡世之学,对姬冉极有帮助。所以在稷下学宫,姬冉打算多多学习、多多交流。

除去佛学,姬冉最熟悉的应该就是儒学,毕竟在这个时代,读过《论语》已经强过很多人了。

君不见汉景帝时期,晁错的半本《尚书》就可以位列御史大夫了。

因为精神力日渐强大,姬冉现在已经过目不忘,读书速度也异常迅速。

荀子见了,刚开始还以为是孩童心性,难堪大用。

某日,荀子好奇的问姬冉道:“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何解?”

姬冉一听,荀子有考校自己的意思,于是起身行礼,回答道:“这是先生在《劝学篇》中提到的一个观点。”

“先生原话有解释,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私以为,先生的意思是重在坚持。一个人是否有天赋做一件事,要做了才知道,要坚持做下去才知道。如果只是浅尝辄止,未必有果。”

“用最通俗的事情举例子,就是喝酒,您能喝多少酒,只有您喝醉了才知道,不喝醉的时候,谁也不知道。”

“所以在做事的时候,自己是否有能力胜任,自己是否有通过模仿学习具备该能力的能力,只有不断的努力,到最后才会知道。”

“而《道经》之中也有类似言论: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这便是弟子浅见。”

荀子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发现此子确实是看懂了书中内容,而不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此时荀子也有些心动,要不要收了这小子做弟子。

荀子作为如今世上有数的学术大师,并没有门户之见,也不会有非儒即墨的观点。他不介意弟子在学习儒学的同时,学习其他学问。

因为他深知:理越辩越明的道理。只有了解更多的观点与理论,才能更透彻与深刻的理解儒学。

所谓儒士就是被人需要的士人,荀子深信这一点。

想到此,荀子对姬冉道:“学宫内,百家林立,你当多看,多听,多思。不可局限一家限制了自己的眼界,浪费了难得的机会。”

姬冉起身行礼道:“多谢先生指点!晚辈定当不负先生教诲。”

荀子点点头道:“今日不早了,你且回去吧。”

姬冉再次对荀子行了一礼,而后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时间如匆匆流水,一转眼已经是姬冉来到稷下学宫的第三年。这一年姬冉依旧上午练功,下午去名家听课,晚上依旧去荀子那里读书。

不过读的不再是儒家的书,而是法家,但此时百家中并没有法家的说法,它还是儒家的一种学说。

荀子的弟子韩非子,在回归韩国之后整理归纳前人的智慧加上自己以韩国为蓝本的思考,最终形成的一套可行的治国管理方略。

这个时候人们才称呼它为法家。

法家最大的特色就是平民政治,法家学说受益的人中,最多的就是平民,诸子百家中为平民考虑的学说也只有法家。

儒家更多的还是为士人准备的学说。所以经过将近一年的学习整理包括慎到、申不害、商鞅等人的作品后。

姬冉打算与荀子来一次“儒法之辨”。没错姬冉的“病”已经治好,半年前,公孙存德在反复权衡之后还是把名家秘典《闻名天下》传给了姬冉。

并要求姬冉不可以外传,姬冉也在拿到秘典后,潜心修炼,近日有所收获,只是初步强化了口鼻三窍。

如此,姬冉就也不再装口吃,而是开始正常说话。

是日,姬冉先是跟公孙存德请了假,而后径直前往荀子住所。

进屋后,对着荀子行礼说道:“弟子近一年的时间都在研究整理法学相关的典籍,这几日有所收获,所以想与先生请教一番。”

荀子一听也来了兴趣,说实话,荀子也看到了法学对于儒学的补充与好处。但商鞅的例子就在不远,所以他并没有大力提倡。

如今听到有人想跟自己辨法,也是极有兴致。

想了一会儿,姬冉觉得儒法不论是谁,最终都需要用在朝堂上,不如就以君王期待的文武的样子开始破题吧。

姬冉说道:“请问先生,怎么才能让士人不爱钱,将军不怕死?”

荀子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呢?”

姬冉回答说:“一个君主,肯定希望可以政令通达,上下一心。如今战乱频频,如果士人贪财,那么很多地方一定会出现政令无法传达的结果。”

“比如,将士的阵亡金,军饷,每年的税收。这些都是让人心生贪念的事情。”

“而战争,归根结底需要近身搏斗,一个不怕死的将军带来的胜利一定比怕死的将军多。”

“所以弟子才有这样的问题。”

荀子说:“你描述的这种状态也是儒家所期望的,士人为了国富民强而努力,将军为了国家大义而奋不顾身。而所说的方法不就是‘舍生取义’吗?”

荀子的反问,让姬冉露出了笑容,这正是他需要的。

姬冉说:“如此虽然好,但是君主却会很苦恼。”

“士人不爱钱,君主的赏赐就不会让他心动。将军不怕死,君主的惩罚就不会令其恐惧,如此君主如何御下?”

荀子闻言,挑了挑眉头,似乎是自己小看了这个小子,于是道:“你说的不错,但是却太片面了。你用赏罚来驱动文武,看似是实实在在的控制,短期内效果是明显的。”

“但是儒家是用仁义与礼法来教化他们,日积月累下,士人会有风骨,军人会有骨气。那个时候即使没有赏罚,也可以驱使他们。”

“而且如臂使指,因为他们的仁义就是君主的仁义,他们的礼法就是君主的礼法。上行下效,不外如是。”

“你不能因为短时间的成效,就否定长时间的结果。或者因为仁义礼法需要的时间太长,就直接否定。”

姬冉听完也是若有所思。

思考了一会儿后,姬冉说道:“先生似乎少提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信,君主的威信以及士人的诚信。如果少了信,只有仁义礼似乎也不对。”

姬冉继续说道:“当初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诸侯在第一次被骗之后,第二次纷纷选择不来营救。从第一次的结果看,仁义礼的教化无疑是成功的。”

“但是第二次的无所作为又证实了赏罚的重要性,如果不来会有极大的惩罚,那么谁又会冒着惩罚不来呢?所以教化也是存在局限性的,更应该通过赏罚来管理。”

荀子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因为眼前的小家伙竟然想到了诚,而且例子也很不错。

荀子说道:“所以圣人说,所谓君子者,言必忠信,而心不怨;仁义在身,而色无伐;思虑通明,而辞不专;笃行信道,自强不息,油然若将可越,而终不可及者,君子也。”

“所以在周幽王的故事中,周幽王不讲信,所以有了后来的东逃。如果他守信的话,诸侯依旧会来救他,又何必惩罚来恐吓诸侯呢?”

姬冉又说:“作为诸侯,为君主尽忠,那不是天经地义吗?如果诸侯不帮助保护君主,牧守一方,君主为什么还要册封诸侯?”

“而且这里不是应该义在信前,诸侯应该先以义为先吗?不论仁义礼智信,还是天地君亲师。义与君都在信与己之前。所以教化并不能解决问题。”

姬冉也是耍了个小手段。虽然孔子也经常强调信的重要,但是孔子的信更多的是对君子的要求。毕竟天下君子太少了,对于百姓或者绝大多数士人来讲,君子是不存在的。

这也是后来北宋时候的程朱理学能大行其道的原因。朱熹在《论语集注》上说:“盖至诚无息者,道之体也。”

所以到了北宋诚才被定义在第一位,认为剩下的仁义礼智都要靠后。姬冉这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来询问巨人的看法了。

荀子也是很苦恼,因为这个问题,他本身也意识到了,这些年也一直在思考如何定义与解决这个问题。

今天被这小儿提出,他也惊讶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说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而周幽王的行为就是应之以乱,而你说的不诚,是乱的一种,而不是全部。”

“惩罚看起来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规避乱的结果,但是惩罚不严,没人惧怕,惩罚严格会不会倒戈一击?所以君主最应该做的是顺应天常,制天命而用之。”

姬冉听完,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先生指点,今日虔受益匪浅!”

其实姬冉本身也知道儒皮法骨才是比较合适的治国之策,这次与荀子的儒法之辨,也只是验证自己对于法的理解。

毕竟这个时候的法家并不成熟,姬冉也不想剽窃韩非子的结论跟荀子做论。

纯依法治,就会出现像秦国末年与明朝末年的事情,用俗话说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法律严苛,还是要讲些人情理短。

姬冉在心中感叹:“先秦时代,真是个好时候,也不是个好时候。也许佛门更适合如今的时代吧,毕竟慈悲渡世,是大乘佛法的本意,与无情的法家,高冷的道家,骄傲的儒家相比,似乎普度众生更适合这个时代。”

这也是姬冉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兴起了,再立佛门的想法。

这一日姬冉在院中与李通一起练拳,为了给自己强健的身体找个合理的理由。

终于在观察一年之后,姬冉确定这李通不是君太后的人。于是,每天早上也与李通一起练拳。

自然,拳是李通教的,姬冉也是废了“九牛二虎“才学会的。

姬冉道:“我说李通,你的拳法、枪法都很厉害,是家传的吗?”

李通点点头道:“没错,不过我父亲最厉害的是剑术,他说等我从学宫求学归来,就教我练剑。”

姬冉看了一会儿李通练拳,而后说道:“你的父亲应该是名将,否则不会有这么好的身手。这拳法拳架沉稳如山,以守代攻,在战场上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寻机会重拳出击。”

李通也惊讶了,说道:“没想到你能从拳法上看出这么多东西,要是我父亲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教你两招。”

姬冉又道:“你每次提起你的父亲,眼中都带着光,你很崇拜他,说说吧,令尊是哪位名将。”

李通先是尴尬的挠挠头,而后说道:“有这么明显吗?我父亲现在不过是一名偏将,不过我相信他以后一定会名传天下。他叫李牧!”

姬冉闻言一呆,而后静静的看着李通。

李通以为姬冉不信,略有些恼怒的道:“你别不信,我父亲用兵如神,前几次打的北方胡人,闻风丧胆。”

姬冉用坚定的语气对李通说:“我信!我不但相信你的父亲会名传天下,我也相信你的父亲会流芳百世。在这片华夏大地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好兄弟!就冲你这句话,我这李家枪,也传给你!”李通兴奋的看着姬冉说道。

两人在院子中乒乒乓乓,而院子中的另外一个人,却始终不参与进来。

姬冉也从不关心他,所以到现在姬冉都不知道他是谁。

不过李通还是主动对姬冉说道:“知道吗?咱们院北面那位,就是前些年来齐国做质的长安君。父亲让我来齐国求学,也有暗中保护他,看看以后能不能结交一番的意思。”

看姬冉并没有反应,李通还以为姬冉是被长安君的身份惊讶到了。结果发现,姬冉只是静静的站着大枪桩。对于李通的话语,丝毫不做理会。

当然,一个赵国的长安君,姬冉也没什么好理会的。论身份与自己相当,论地位,自己好坏还没有成为人质。

田虔八岁的冬天,这一日一条消息送到了稷下学宫。王后颖诞下女婴,取名兰,寓意沅芷澧兰。

因为是齐王建的第一个孩子,所以齐王建开心极了,大赦天下,甚至连姬冉都收到了十金作为赏赐。

可惜,姬冉也被告知不允许他近日回王宫,所以并没有吃到小公主的满月宴。

新年的时候,姬冉还是进宫见到了小公主,毕竟这是除夕嘛。如果姬冉除夕不回宫,君太后会被天下士人耻笑。

所以除夕当天看着怀中的小团子,姬冉也是十分开心的。

刚开始君太后是不许姬冉抱的,可是这小团子也是奇怪。见到姬冉后就哭着闹着让姬冉抱,不论君太后怎么哄都不行。

最后无奈还是让姬冉抱起了小团子。然后小团子就甜甜的笑了,吃饱喝足之后,小团子就在姬冉的怀中呼呼大睡起来。

姬冉多少可以猜到一些原因,自己毕竟钻研佛法数十年,修行的又是佛门神功。身上不自觉的会有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息。

成年人感受不到,也许高手可以,就像荀子。孩子最为纯粹,感觉也最为灵敏。所以小团子喜欢赖在姬冉怀中。

王后颖对姬冉说道:“这小娃儿如此粘你,你不妨搬回来住吧,也方便帮我照顾她。”

君太后闻言,甚是不快道:“虔,毕竟是你弟弟,住在登华宫不合适。不过虔你要经常回来看看你的侄女,她粘你,是你的福气。”

姬冉闻言,怕惊醒小公主,并未起身,而是对君太后点点头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就这样姬冉进入稷下学宫学习的第四年春天,悄然到来。

姬冉也在每个月的月末会回去王宫中吃顿饭,晚上依然回到学宫。

“果然,王宫跟我八字不合。只要我进入这王公,一准不会有好事。流言蜚语一定不会中断。”这一日,行走在王宫中的姬冉感叹。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