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蛊虫

窗外的小蛇并没有走,鳞片沾着血液紧密的贴合着地面爬动,濡湿而又黏腻。朝客将那盘半洒的菜用手简单扶起。

“还吃吗?”他高高在上立在昏黄的光线下,只有眼底的余光看着林径霜,睥睨的姿态配上缱绻的目光,分裂在两个世界中。

算是一场被拆穿的阳谋,菜里的药物能让食用者越来越像留在他心里的姑娘。他要一个替身,以此来赎罪,让今日的他原谅年幼时无能为力的自己。

温热的触感合上手指,娇软的舌头扫过指尖,异常乖巧的抿走他指尖的佳肴。

“你会保护我吗?”

“当然。”

“以命相护。”

她配合的递上自己的目光,烛光中坚毅赴死的人终于给长久等待她的爱人一眼回望。

她的乖巧显然取悦了朝客,另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抚上她的发顶,意味缱绻的一直摸到脖颈。如同被那青蛇爬过一样,林径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起眼的藤木簪子上方压上一只沉甸甸的翠玉簪。

她身不由已。

那日泰冷眼觑着事情的发展,如果不是曙合拉要过来,他根本不会管这件事情。可一旁的少女拧着一双眉,美目含泪微微摇着头。她纯洁善良,看不得这样黑暗中肮脏的交易。

但林径霜没有选择,她必须让自己保持价值,在祭司那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好结果。而朝客是她在寨子里唯一的希望。

一周之内,旱风来临,她要趁着这场战乱逃出去,离开被剥削被安排,她要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创出一片天地。

天大地大,或是在街上支个摊子为远行人算天气,或是洗衣做饭,总有一种自由的活法。

屋中众人并不能停留太久,那日泰捂住了曙合拉的眼睛将她带出去。屋外那具不多时刚刚死去的尸体早被一众蛇蚁啃食殆尽,连同粘着血液的地砖都舔舐干净,之留着浅浅的粉色余温。

这次的药效比上次的更猛烈,好像时间不多了,朝客便也加大了药量。林径霜扣着喉咙只呕出一点黄水,头却晕沉沉想要入睡,梦里是无尽的碎片,是血液里爬虫生长的酥痒感。

迷蒙之间,她看见了烛光下傅之安的脸,不是军中的铁面无私,而是月夜的粉色绣竹宽袍,眉眼温柔。

她伸着手,努力想要告诉他那张被私藏的图纸,两寨联盟她要被送走的消息,一周内旱风来临的战争准备,戴平好像反叛的消息。

她想说求你来救我,可她张不开嘴,充盈的血管中像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支配着她的身体。

睡了许久,还未睁开眼睛就有些脱力,睡梦中袭来的记忆碎片又像潮水一样退散去,只留下虚虚的影子。她听见有水滴落的声音,犹如在空旷幽深的山洞里,叮咚作响。

费力的掀开眼皮,她看见见她醒来一脸激动的曙合拉,手中举着一柄血刃,颜色较暗的血犹自缓慢滑落。若不是她那张终于将人救回来的兴奋脸,谁都会怀疑这是一场凶杀。

林径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垂在窗边,腕间是几刀不深的划痕,血流的不疾不徐。没有疼痛的感觉,与梦中血管里的瘙痒比起来反而多了一丝畅快。

血液滴落到铜盆里,一滴一滴,声音异常清晰,将铜盆的底早已覆上一层,遮住了黄澄澄的盆底。

语言不通,曙合拉扯过旁边一张早已准摆好的生宣。上面是寥寥几笔画出来的火柴小人,她的画工当然不止于此,书房里那张那日泰的小像便很传神。

“这是,朝客的心上人和朝客?”因为失血,她的声音略显虚弱。

两只小虫子和尖头各自指向画中的两人,虽是火柴人,却在简单的肢体动作上看出满满的情谊。一柄剑,她是个侠女 ,与朝客结了蛊虫。

曙合拉帮她包扎好臂膀上的伤,重新裹好袖口,还好服装上是劲装窄袖,一能加压止血,二能藏匿包扎的伤口不叫朝客怀疑。

少女低头示意盆中暗黑色的血,又指一指图中的蛊虫。这蛊虫本来养在朝客与那女子身上,现下进入了林径霜的身体,所以梦中零碎的片段都是她与朝客的记忆。

林径霜垂首握住曙合拉的手,一滴泪滴在她的手上,滚烫的,将两颗原本相隔千里的心牵动在一起。她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女子,命运被控制在旁人的手上。

此时的惺惺相惜有九分真心,余下一分,是期望。期望曙合拉能成为她与傅之安的线,将她牵出这沉闷的密林。

天色将白,曙合拉从屋中出来,她是神侍,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入林径霜的屋子。厚厚的粉黛异香遮住一夜相拥垂泪的憔悴。

昨日验证的天气,台下的脏辫子使者团显然较昨日更为上心,一瞬不瞬的注释着台上的女子,仅是不多几次的抬首,白袍翻卷间便在娟黄的纸上写下预言。与下面祭司安排的花哨敬神舞形成了鲜明对比。

“今日天气晴,风为正西,晌午风停。”

戴平如实翻译,略停一瞬又加上一句。得祭司首肯,他拦住林径霜去路。

“林姑娘,要不要逛一逛。”

林径霜并不看他,一个吃两家饭的细作,嘴里难道能有什么值得相信的吗?

收到她桀骜的态度,戴平只哂笑一声并未动怒。“难怪是你,你和伏黎可真像。”

“伏黎?”

“是你即将成为的人,这幅躯壳即将迎来的新主人。”他笑得开怀,好像知道了天大的笑话。

“我可是见过她的,漂亮的姑娘,只是比你,”他的目光游离在林径霜脸上,“更不讨人喜欢罢了。”

今日是她见戴平笑得最多的日子,他长舒出一口气,“不过,我看见她死的很惨。在一个满是蛇虫鼠蚁的坑里,最先咬掉的是她的手指头。”

“姑娘家的指骨就是纤细漂亮些呢,”他低头看向林径霜默默藏到背后去的手,“而后是她那一头翠玉簪束起的长发,活着时飒飒临风,死时竟是如枯草般令人作呕。”

“哦,对了,她的脸被啃完一半时人却还没死,连同着头骨都颤动着彰显痛苦。”

林径霜早已不想听他的这些疯言疯语,这样惨的死状仅仅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偏他还带着笑,仿佛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抬脚要走。

“林姑娘,你就不想知道她身上的蛊吗?”他早知道这件事可以拿捏住林径霜,慢悠悠转过身来。

“情蛊掺杂着写忆蛊,混合成了蚯泥蛊。死去人骨肉,让蚯蚓吃下,再炼制成蛊给下一个人,便能得到一个最完整复刻。”

“可她不是被蛇蚁啃食殆尽了吗?”

“是啊,那就连同着蛇蚁和着她的骨肉,一起吃掉。”

林径霜的大脑一片空白,世上竟有如此,如此恶心的蛊虫,腐蚀与新生竟敢缠绵不断交织在一起。

唔哇———

她扶着柱子干呕起来,现在她的血管里正爬着这样的虫子,曾经在最恶心的地方,经过那些蠕动的肮脏玩意。泥土与血肉一起变成覆着粘液的内容物,存放在轮状黏腻的黑暗躯体里。

像是感受到宿主的排斥,血管里的蛊虫爆发异动,愈发瘙痒便愈发令人恐惧。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背,高高在上的给予安慰。

“林姑娘,唯一的机会只有少主,只要寨子一攻破,你就得救了。到那时,朝客总要交出蛊虫的解药。如今你被圈禁,少主要你找的东西不如交给我。”

傅之安防得太好,朝客又看得太紧,他竟多日来都没发现她的目的。只能等到今日,还有四日,林径霜要么死,要么远嫁蛮夷。

他是她别无选择的退路。

十面埋伏的荒野早已安排好,只待洞穴里的麂子惊慌失措的落入。

林径霜抬起心下了然,戴平必然有自己的目的。而自己目前的处境,是戴平的诱引,有朝客的威逼,还作为祭司的交易品。她唯一救赎的希望是不知情况的傅之安,而这中间还挡着一个双面间谍戴平。

“戴平,你来迟了一步。我既不愿嫁给那个寨子里的老寨主,便自己寻了朝客的庇佑。像你说的,虽然恶心了一点,总比死在蛇坑里好是不是。”

笨蛋美人早已消亡,如今她看清寨中的三股势力,她要借戴平的手保全自己。祭司得知朝客的事,自然会派人看得更紧,食用蛊虫的机会便会减少。而朝客思慕伏黎已久,一部分蛊虫又已经在她的身体里,必然为了保全完整的伏黎记忆与祭司对抗。

而这混乱之中,戴平的心思便可以看透,她可以趁乱想办法将消息传给傅之安,内部的混乱与外部的强攻,这是她为自己保命的唯一方法。

“林姑娘,朝客可靠与否,我希望你想清楚,在自己消失之前,你随时可以找我。”

戴平甩袖离去,连同那条跛腿都带着失望,气冲冲往前拖拽着身体。

林径霜扶着墙,慢慢往自己屋内走去。光凭戴平的嘴是不行的,她要自己将这场□□计划到极致,到寨子里每一个人都知道,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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