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宠幸（1）
正月在漫长的白雪纷纷中度过，到了二月里冬雪消融，整个天地都仿佛春暖花开了起来。只是北风依旧是冷，吹起来的时候叫人觉得冷到骨子里。
沈芙的身子渐渐好了一些，至少宁鸢再去看她的时候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些许血色了。那日……那日她绝望地赵青舟已死，自己也再不愿独活，宁鸢骗她赵青舟没有死，只是被她送到了宫外，此生再不会回来了。沈芙也许没有相信，但是却选择了相信。对她来，只要赵青舟在她心里头还活着，就是希望与念想。
春禾的伤也好了不少，已经能起身了。宁鸢心里有愧于她，但她却只是笑笑作罢，示意宁鸢不必多想。
其实那日她挨了板子宁鸢就将她带回了临水斋，虽然放心不下沈芙，但犯了错的宫女再留在那边伺候也实在不过去。好在苏梦羲每日早起就去陪着她，直到用了晚膳才离开，如此陪了十数日，才让沈芙的身子终于有了些起色。
至于李纯……
李纯确实是聪明人，并不相信沈芙的伤是不心而为之，可是宁鸢与苏梦羲还有甘露殿的所有人都一口咬定事实如此，他心中虽有疑虑，但也只好强压了下去。后来私底下，他又再次问过宁鸢沈芙的伤到底为何而来，宁鸢仍是不肯，这才惹恼了他，让他从此之后再未踏入临水斋半步。
云初容她们心里头都有些着急，只是宁鸢却不。她为何要焦急？她只当这是给了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那么多人、李纯、丽妃、郭美人、甚至芙儿，一个个都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转眼就是二月底，算起来她与李纯也已经有一个多月未曾见面了。这日宁鸢用了晚膳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去甘露殿看看芙儿，外头就响起了“皇上驾到”的通传声。宁鸢心里头一呆，眉头不由自主地就微微蹙了蹙。
一个多月不见，对这个她恨极了的男子，心中其实是有些许想念的。只是这点微末的想念远远及不上对他的恨意，所以让宁鸢生生压了下去。
“皇上万福金安——”就这么一愣神，李纯已经走进屋来，云初容与春禾忙福身请安。宁鸢被她们一惊，怔了怔也缓缓地站起身来，对李纯行了一礼。
“起来吧。”李纯自顾自地走到榻上坐下，看着春禾笑了笑：“挨了三十大板，这会儿好全了？”他的语气轻松，似乎前不久的阴霾早已一扫而空。
春禾心翼翼地看了宁鸢一眼，低头回道：“启禀皇上，奴婢已经好全了，多谢皇上关心。”
李纯笑着指了指她：“让你总是咋咋呼呼的，活该受点儿罪。要是沈芳仪因为你的大意而丢了性命，你可不只是挨几下板子这么简单。”
“皇上的是，”春禾福了福身：“奴婢以后行事定会更加心谨慎。”
李纯点点头，探头看向宁鸢，微微一笑：“还在与朕置气？”
宁鸢咬了咬嘴唇，忽然心里一软，眼圈就红了：“臣妾哪里敢与皇上置气，皇上是九五至尊，臣妾……臣妾只是无知妇孺，日日守着宫闱等候皇上前来罢了。”
“还没有与朕置气。”李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对云初容与春禾递了个眼色，二人便心领神会地退下了。宁鸢扭过身子背对着他，紧咬着的双唇不话。
李纯好气又好笑地站起身将她一把拉进怀里，柔声贴着她的耳朵低语：“若是没有与朕置气，为何唤朕皇上，而不是李郎？”
李郎，你不是原本就抗拒有人用这样的称谓来唤你吗？宁鸢心中低叹口气，转过身去时却是娇嗔地扁了扁嘴：“皇上会狠心不来看臣妾，李郎却不会。”
李纯认命地轻叹一声，将她揽得更紧：“是是是，都是朕不好……是朕心眼儿，惹鸢儿生气了，咱们鸢儿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与朕斤斤计较的，对不对？”
宁鸢忍不住扑哧一笑，轻轻捶了下他的胸口：“皇上又来折煞臣妾，哪有皇上来道歉的理儿。”
“皇上？”李纯刮了下她的鼻子：“还不改口？”
宁鸢低下头抿嘴一笑，柔柔地唤了一声：“李郎……”
“这才是。”李纯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整个后宫也就只有你敢与朕生气。若是换了旁人，几天不见朕，那还不得主动跑去朕的太极殿。”宁鸢轻笑不语，李纯搂着她静静坐了会儿，又道：“都过了这样久，朕也定不会再追究。你如今总可以对朕，上个月芙儿受伤究竟是为什么？”
宁鸢心里一紧，骤然抬头看他，一丝淡淡的疼痛在心间缓缓漫开。明明已经对他没有再抱有任何希望，可是他来看她的时候她依然会有些许欣喜；明明知道此刻他是怀有目的才会来这儿，却在知道的时候依然心里头黯然。
笑容冷了下来，宁鸢挣开了他的怀抱：“原来皇上只是为了想问臣妾有关沈芳仪的事情吗？那对不起了，臣妾还是那句话，沈芳仪是自己不心摔倒割伤的。春禾犯的错，臣妾也已经处罚过。皇上若是觉得耿耿于怀，觉得臣妾处罚得太轻，皇上大可以自个儿处置她。就算是臣妾身边的贴身宫女，臣妾也绝无怨言。”
“这件事就这么触犯你的底线？”李纯面色也不由沉了下来：“鸢儿，朕不管你和芙儿私底下的交情，但是在这后宫里，若有事儿想瞒过朕，朕定然不允许。”
宁鸢冷冷一笑，道：“皇上只是生气臣妾的回答不是皇上想听的吧？”他根本就不会放过沈家，是她太傻，居然还对他抱有一丝的希望。
“你又能猜到朕的心思了？”李纯忽然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你若能猜到，你为何不肯？你若是猜不到，朕又为何还要这样怜惜你？鸢儿，不要让朕对你失望。”
宁鸢想要挣开他却挣不开，只觉得下巴火辣辣得疼。闭了闭眼，她极怒反笑：“臣妾从来都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也不知道皇上想要什么。如果皇上要听真话，臣妾的就是真话。”
李纯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瞬，勾了勾嘴角：“朕放下身段来看你，你也不领情。既然你不愿意领情，朕绝不勉强。这后宫之中，朕相信有大把的女子等着领朕的情。”话完，他重重地松开手，一甩衣袍走了出去。
宁鸢一下子失力，跌坐在软榻之上，只觉得身子不住地微微颤抖。她还是从容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她还是输了。她应该顺从的，应该阿谀奉承，可是如果她的顺从不能换来沈家的安然无恙，那么她所有退让的一切有何意义？
不知道这样呆坐了多久，云初容与春禾从外头进来了。二人脸色都不大好看，看见宁鸢坐在那儿也有些欲言又止。
宁鸢抬眼看了她们一眼，苦笑了下：“我不解风情，皇上走了，大概以后也不会来临水斋了。”
云初容咬了咬唇，与春禾对视一眼，却还是没把话出口。
宁鸢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你们有话便，我这里什么时候变得有话不能言了？”
“皇上……”云初容蹙了蹙眉：“皇上还是留宿咱们这儿了。”
宁鸢一愣：“留宿临水斋？他住哪儿？”
云初容与春禾却都不回答，宁鸢看着她们良久，忽而反应过来：“皇上莫不是宠幸了盈香？”www.you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