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最难的事情就是像设计师一样成功,但又要像观众一样简单明了。我又尝试了三次。最后一次上完色时,我感觉自己找到了所需要的各个部分之间的平衡。我乞求母亲给我一些钱让我雇佣工人。一个人做一块和我一般高的地毯,需要花很长的时间。但是,如果有两个工人,就可以在几个月内完成。母亲不想用掉这些钱,但是她看过我的设计图之后便改变主意了。“赞颂真主!”她说,“这比你所做过的任何地毯都美。”

我拿到钱后,马上去了巴扎买羊毛,并且雇佣了玛勒凯来帮助我。她丈夫的身体仍然没有好转。她十分感激我能让她不用在街上抛头露脸地卖东西赚钱。她有一个叫卡塔耶的堂妹,织地毯的速度非常快。所以,我也雇佣她了。她们俩都不知道怎样看设计图,所以我答应帮她们叫颜色。

在开始织地毯前,我把最后的设计拿给戈斯塔罕看,征求他的同意。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微笑着对我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你已经明白了。”

他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一种类似惊讶的眼神。“虽然你不是我自己的孩子,但是你的确是一个我喜欢的孩子,”他说,“我一直希望能和儿子一起分享我的工作秘诀。虽然真主没有赐予我儿子,但是他把你带给了我。”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如此温柔,我仿佛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父亲那双明亮的眼睛。

“谢谢,亲爱的阿木。”我享受着他的疼爱。这是我第一次叫他“伯父”。

娜希德搬去费雷东拥有的其中一栋房子里了。这栋房子在恒河附近,可以看到河水和山景。她安顿下来之后,叫了一个信使来请我去拜访她。我不想去,但我知道我必须去,为了让一切看似正常。

当我从四花园走向河边时,我很高兴她家离老聚礼日清真寺,也就是离我和费雷东会面的那个珠宝似的家很远。我走上三十三拱桥附近的一条街。因为在河边的缘故,那儿的空气十分清新。各家各户的大门与大门之间的距离告诉我这些房子很大。娜希德的信使让我找到一座屋顶上有很多风塔的新房子。这些风塔把空气吸进去之后,地下室的水池会冷却空气。这样,即便在最热的天气里,地下室里的东西也能保持新鲜。

当我走进娜希德家的外大门时,我非常吃惊。房子很小,仿佛费雷东要让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挤满这座房子。一个恭恭敬敬的仆人拿着我的查多尔,把我带到了一间客厅里。客厅里铺着的丝毯是用玫瑰花结织成的。这些玫瑰花结非常小,让我觉得只有孩子的手才能织出来。花瓶和酒杯都是银的。用银线编织而成的垫子闪闪发亮。我努力压制着心里涌起的妒忌。

当娜希德走进来时,我很惊讶她这么快就适应了富有、有权的女主人身份。她的手臂上戴着一个很粗的臂环,臂环下叮叮当当地挂着蓝玉和珍珠;她的额头上也戴着镶着蓝玉和珍珠的金链,金链的两端固定着盖在头上的白色蕾丝头纱;柔和的浅蓝色的长袍和罩衫让她看起来更成熟。她的表情平静自若,眼睛比以前还大,但已经不再红肿。她现在管理着一个庞大的家庭,拥有12个只为她服务的仆人。

“亲爱的娜希德!”我一边说一边吻着她的双颊“虽然我知道你已经结婚了,但我仍然想叫你亲爱的娜希德!你好吗?”

“我看起来怎样?”她疲倦地说。

“就像月亮一样,”我说,“但比以前成熟了。”

“也更悲伤了。”

“是的,更悲伤了。”我说。我们看着对方,我在她悲伤的眼里也看到了自己的悲伤。我们互相挨着坐在垫子上,娜希德叫仆人端来咖啡和糖果。

“你的婚姻生活怎么样?”我问,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就和所预期的一样好,”她耸了耸肩说,“我并不经常见到他。”

这对一个新娘来说十分奇怪,但我忍不住希望原因是我。

“为什么?”

“他总是忙于那些土地、马的生意,还有帮助他父亲。”

“但他一定会花时间陪你的。”

“只有在晚上。”她说。

这并不是我想听到的。我打量着她的身体和脸,寻找满意的迹象,但我并不希望自己能找到。我无法忍受去了解他们是否很享受在一起的时刻,所以,我赶忙说:“我想你肯定忘不了伊斯坎达尔。”

她的眼睛更大更悲伤了,但她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从没有忘记。”她小声说。

她让我靠近一些。“我必须小声地说。在了解哪些人是忠于他,哪些人是忠于我之前,我不能表露自己的情绪。”

“我很难过你如此不开心。”我也小声地说。

“我怎么会开心?”她说,“他一点儿都不像伊斯坎达尔。他既不英俊也不友好。”

在我的眼里,费雷东比伊斯坎达尔更英俊。我回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情形:他那肌肉发达的大腿裹着我的大腿,他温暖结实的胸膛紧紧地靠着我的胸部。我很想为他声辩:“但是他有一头漂亮的头发。当他的舌头在你的大腿上画图时,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啊。”然而我没有说出口,我开始说起其他事情我正在做的地毯,娜希德收到的结婚礼物,还有她的书法但是话题总是又回到费雷东。

“我能忍受嫁给他因为除了伊斯坎达尔,每个男人都一样糟糕除了晚上。”她说,但接着又突然不说话了。

她抿了一口装在精致的陶瓷杯里的咖啡:“我希望你已经结婚了,这样我就能和你说了。”

即便她这么说,但是我知道娜希德会告诉我一切,因为她十分想说,而我是她唯一信任的女人。但我不想听。

“你见过他女儿了吗?”我赶忙问,想要岔开话题。

娜希德很惊讶:“谁告诉你这个的?”

我手足无措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必须十分小心,以防说漏嘴。

“啊地毯,”我急促而含糊地说,“记不记得他曾经定做过一块织着护身符的地毯,用来感谢主让他女儿康复的?”

“很久以前你提起过,当时你帮了戈斯塔罕的忙,”娜希德说,“但你从没告诉我是费雷东定做的。”

我呼吸困难起来。“我直到最近才把他和你嫁的人联系起来。”我撒谎。

“噢,”她说,“我曾经多么希望有人能告诉我,我要嫁的这个男人的一切。”她有些尖刻地说。

“我很抱歉,”我说,“我一定是忘了。”

“多奇怪,”她回答,“你是不是还知道其他关于他的什么事情?”

我的心就像火上烤的羊心一样煎熬着。“只知道戈斯塔罕希望他会定做更多地毯!”我赶忙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

娜希德扬起眉毛,因为作为一个富人的妻子,现在这是由她来决定的。我低下头,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难堪。

“我并没有什么意思。”我赶忙说。

她摇了摇头:“我知道。”

娜希德又啜了一口咖啡。我感到自己的背上开始冒汗了。

“我很高兴你的家这么漂亮。”我说。

娜希德目光呆滞地看了看四周。“如果能和伊斯坎达尔在一起,我宁愿自己住的是一间小茅屋,”她说,接着她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记得婚礼那天那些女人是怎么揶揄我的吗?我很害怕,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一个男人睡在床上是这么糟糕。”

我饱受煎熬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善良的那个我想告诉她:会好起来的。

娜希德颤抖着,手臂上挂着的珍珠也在颤抖:“白天,他彬彬有礼、卓有教养。但是到了晚上,他就变成了一只野兽。当我感觉到他呼在我脖子上的热气时,我就想尖叫。”

这正是他让我喜欢的地方。在黑暗之中,他就像一只野兽,和他在一起让我也能变得狂野。在家里,面对戈迪亚,我必须恭恭敬敬,证明自己是个好工人;面对戈斯塔罕,我尽力做一个好学生;面对母亲,我要表示尊重;而面对客人,我则必须表明自己是个彬彬有礼的好女儿。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展现真实的我。我花了许多时间才发现这一点。没有见到他的夜晚,这正是我所渴望的。

我清了清喉咙,感到十分难为情。

“你脸红了,”娜希德笑着说,“我想这对一个处子来说是正常的。”

“如果他是伊斯坎达尔,你觉得你会更喜欢吗?”我问。

“当然,”她回答,“看到一丝不挂的他让我更渴望我的爱人。他在我身上游走的手就像猫爪一样粗糙。甚至他的胡子也会扎疼我的脸。我想把他扔出去,但我必须躺着,等他做完一切。”

“他喜欢吗?”我脱口而出。第一次和他躺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到很害羞,但从不会像娜希德所描述的那样,觉得恶心。我未能让他满足的那次,他惩罚了我几个星期。他会怎样对她呢?

娜希德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嘴角向下耷着:“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丈夫的义务。”

他和她在一起会不会只是因为必须,而把他自己留给了我?我想这么相信。

“如果你赞扬他会怎么样?”

“我告诉他,他就像猎鹰一样猛烈,想狮子一样强壮。我总是对他说甜言蜜语,但这并不起什么作用。”

费雷东不喜欢这么空洞的话语,我知道。她应该做得更好,而不是说得更好。

“但实际上,你并不这么觉得?”

“不。”

“也许,很快,你就会喜欢的。”

“我很怀疑,”她说,“但是如果不是因为失去了我在意的东西,我能忍受这样的生活。”

“伊斯坎达尔?”

“不只是他,还有他写的信。就在我结婚前,他和我都认为继续下去会很危险。”

“你是对的,”我说,“但是娜希德,既然你已经结婚了,你是否想过你可以试着喜欢上你的丈夫?”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我处在一个困境中,我希望我的朋友幸福,也希望她丈夫也是我的丈夫和我能幸福。

“从没这么想过。”她说。

“但是,你要怎么生活下去?”我轻声地问。

“我不知道,”她说,看起来似乎要哭了。但是,她没有趴在我的手臂上哭,就像她结婚前那样,而是很快控制了自己的表情,但是我明白忍住泪水对她来说有多痛苦。

“亲爱的娜希德!”我同情地说。

“我不能在这里表露自己的情绪。”她小声说完,马上咬着嘴唇,忍住就要涌出的泪水。她放松嘴唇,牙齿在嘴边留下一排痕迹。当遏制住泪水之后,她看起来就像平时一样美丽,但眼中的忧伤却让人不忍触碰。

走的时候,我愧疚地想起了藏在衣服下,绕在脖子上的那股七彩线。符咒师是对的:它拧着她的爱。我应该把这股线从脖子上扯下,但我无法忍受放弃费雷东。

我见过娜希德后第二天,费雷东又召见我了。当我坐在小房间里,对费雷东的期待让我高兴地颤抖着。当娜希德在他面前退缩着自己的身体时,我的身体却因想到他而敞开着。这和我第一次躺在他身下有多大的不同啊!那时候,我是奴隶,他是主人。现在,他有时也会成为我的奴隶。那天下午,我一边等着他,一边想象着我们会一起走到哪儿,但又十分不确定我们将如何到那儿。我知道,同样的方法,费雷东不会用两次。

那天,他手上拿着一大束玫瑰花走进了屋子,告诉我这是为了天堂般的快乐。仆人们走后,费雷东让我脱去自己的衣服,而他则盘着腿坐在垫子上,把花束放在身边。一开始,他的注视让我很尴尬、笨拙,但是当我开始脱去内衣时,我开始喜欢他的注视了。

当我一丝不挂的时候,他站起来,举着我,轻轻地在房间里旋转着。身后荡着的头发和被空气爱抚着的肌肤让我头晕目眩起来。当我们走到床附近时,他把我放在床上,让我闭上眼睛。我躺着,浑身温热地等待着。我听到他解开了花束;接着,他轻轻地站起来;不一会儿,我感到一阵轻盈的雨点落在我的肚子上,那是最轻柔的小雨。我微笑着弓起背。他蹲着,从花束上又扯下一把花瓣,让花瓣像雨点一般落下。他搓了搓手上的花瓣,房间里霎时充满了玫瑰的香味。我睁开双眼:我的身体上铺满了玫瑰花瓣。有些是浅粉色的,有些是鲜红色的,还有一些是淡紫色的一条彩色的鲜花地毯。一阵红色的热浪从脚底传来,经过我的腰间,在我的脸颊上绽放开来。我扶着他的腰,把他的臀部拖向自己。

“我想把你的椰枣放进我的牛奶里。”我说,引用我在澡堂听到的诗句,但我似乎不明白这句诗的意思。

他用身体摩擦着我,把我们之间的玫瑰花瓣都磨碎了。花瓣甜美热烈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我们的气味。他用花瓣盖着我的眼睛,让我看不到任何东西,然后做一切我渴望的和我要求的事。那天晚上我们一起攀上了顶峰,一起叫喊着,仿佛把天堂花园里的香气都交织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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