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下相会的不仅有情侣还有好基友

尴尬,就很尴尬。

相信每一个亲眼目睹了他人的家庭伦理狗血家暴现场后,又不得不陪着当事人喝闷酒的人,都会对那种深深的尴尬感感同身受。

尤其是阿备还和当事人仅仅认识不到一天,就连劝说安慰的立场都没有,那种相对无言只能喝酒的尴尬感就更加强烈了。

无奈,阿备只能沉默地坐在亭子里,看着曹操将一杯又一杯酒灌进肚子里,然后默默地帮他把空了的酒杯满上。

“这桂花酒是我去年酿的,一直埋在这桂花树下。如今打开,酒香清冽、桂香浓郁,正配此时的桂树、月色。刘贤弟,你怎么不饮呢?”

曹操似乎终于从那种情绪的低谷中走了出来,笑着来邀刘备喝酒。

阿备见了,也终于放松了下来,趁着气氛不错端起了酒杯。结果眼睛一瞥,正看到曹操的衣袖下面露出一截鲜红的伤痕,不由地大吃一惊:“这是你的父亲刚刚打的吗?虎毒不食子,他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这下子轮到曹操尴尬了,赶紧拉下衣袖想要遮掩伤痕。但阿备早已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曹操的手腕,撩起对方的衣袖,将其整个手臂全都露了出来。

霎时间,阿备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曹操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地浮出了数十条鲜红伤痕,每一条都肿得有半寸高,有的伤痕还隐隐有鲜血流出。

顿时,阿备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同理心占据了上风。他也顾不得什么古代礼仪、什么阿瞒多疑了,拉着曹操的手臂就开始为他上药。

说起来,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悲哀,因为昨天刚刚被卢植打了手板的原因,阿备的身上恰好就带着伤药。此时,倒正好可以掏出来用。

阿备一边给曹操擦药一边忍不住念叨:“这么重的伤,你怎么也不先处理一下?万一伤口恶化了怎么办?”

“哈哈哈,操自小习武,身体强健,这点小伤不必在意。”

“那可不一定,小伤拖着不处理,也会容易酿成大问题。到时候病倒了,就后悔也找不到门路了。”

一弯弦月高高地挂在夜空中,银白的月光翩然而下,将人间的一切都裹上了一层银白的薄霜,让那些肮脏的、丑陋的、坚硬的事物都变得圣洁、美丽、柔软起来。

金黄的桂花累累地挂满枝头,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淡淡的微光。微风拂过枝头,那金色的微光一下子灭掉,又一下子闪耀,如同漫天闪烁的繁星落到了人间。

曹操抬眼看着面前的刘备,只觉得这个人在月色中闪闪发光。

片刻后,阿备为曹操擦好了药,又细心地帮他把衣袖拉下来放好,“就算你不怕伤势加重,你就把伤这样晾着不处理,难道不觉得疼吗?”

曹操看着已经处理好的伤痕,不禁有一些心神恍惚。

他已经太久没有被人这样温柔又温暖地对待过了。

从他记事以来,因着他的身份,有的人害怕他、有的人讨好他、有的人厌恶他、有的人漠视他……唯独没有人真正地关心过他,关心他的欢笑、关心他的痛苦、关心他的伤痛……

而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带着隔膜的相处模式,任由自己的心田慢慢地熬成一片干涸的沙漠,柔软的心脏逐渐套上坚硬冷酷的铠甲。

而现在,刘备带着满满关怀的举动,却如同一阵甘霖,让他荒漠已久的心田再次焕发生机;又如同一道暖流,让他坚硬冷酷的心脏重新变得柔软。

但一想到这些伤痕的来历,曹操的心又不禁冷硬了起来:“疼才好。只有足够疼,才能让我牢牢地记住这一切,并告诫自己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不知为何,阿备从曹操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恨意。但很快的,他又否认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曹操和曹嵩毕竟是亲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会有恨呢?肯定是自己听错了!说不定这只是叛逆青年曹孟德对自家老古板父亲的不满而已,这种情况古今中外都太常见了。

阿备劝道:“父子没有隔夜仇的,你也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就折磨自己的身体。嗯……虽然你父亲下手的确是重了一点。但他那是在气头上,很难控制住自己。现在他说不定就正在哪里暗暗后悔呢。”

曹操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刘贤弟,你不知道。我虽然是父亲的长子,但只是个不受宠的小妾生的庶子,我的母亲又早早地死了(注1)。父亲因为这些事情,一直都不太喜欢我,从小对我就是不闻不问的。

在这偌大的曹家,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从小既没有得到过孟母三迁那样来自母亲的教诲,也没有得到过孔子过庭而问那样来自父亲的教导(注2)。

要不是我后来读书还算有些天份,父亲说不定早就把我这个儿子给忘在脑后了!而他后来让我继续读书,帮我活动得到雒阳北部尉这个职位,也不是因为他真的喜爱我这个儿子,只不过认为我可以帮助到家族而已。”

阿备端着桂花酒,尴尬地愣在了当场,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这种家族密辛,实在不是他可以免费听的东西!而且他自己和曹操相识才不到一天,曹操就对他说这种话,已经算得上交浅言深。以曹操的疑心病,阿备不得不怀疑对方会转头就把自己给杀了灭口。

阿备决定拯救一下自己,将话题从豪门恩怨转移开来:“我想,或许你父亲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责怪你。

咱们就事论事,今天你棒打蹇图的事情很明显会得罪蹇硕,而蹇硕是如今圣宠正眷的宦官。你的父亲应该是考虑到你祖父的原因,所以不想跟宦官的关系闹得太僵。

他打你一顿,说不定就是做给蹇硕看的。虽然他是在打你,但其实是为了保护你。毕竟你的父亲都已经亲自惩罚过你了,蹇硕也就不好意思再出手为难你了。”

曹操忍不住笑了起来:“刘贤弟,你可真是个忠厚之人啊!我父亲他才不会这样保护……唉,算了,不说这些了。”

随即,他神色一肃,眼中闪现出一种独特的光彩:“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父亲这样打我,多半是为了讨好蹇硕。

我曹家兴盛于祖父,而我的祖父是个宦官——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父亲想继续走宦官这条路,我能够理解。但在我看来,这是大错特错,只会让我曹家自取灭亡!”

曹操将杯中的桂花酒一饮而尽,恨声道:“自和帝起,宦官弄权便日益猖獗。他们把持朝政、排除异己、为所欲为,让正直的官员得不到任用,让有能力的士人得不到施展!

这些宦官,就是一群祸国殃民的混蛋!

因此,哪怕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哪怕要和父亲为敌,我也绝不会向宦官们低头!”

阿备默默地喝了一口桂花酒,对曹操的说法并不太赞同。

站在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讲,无论是曹操讨厌的宦官还是曹操想要依赖的士族,都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甚至在阿备的心里面,对士族的评价还比宦官更低一点。

毕竟,宦官的权力只来自于皇权,他们是天然的皇权维护者。只要上面坐着的那个皇帝不是太糟糕,一般而言皇权的集中就是比分散要好,更有利于国家的统一和发展。

但士族们不一样,他们的根基是地主庄园,天然的就有裂土自立的倾向。他们想要的是架空皇权,各自为政。至于国家出了什么问题,只要火没烧到他们自己身上,他们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点儿力也不肯出!

比如历史上东汉立国之后,士族们就曾经三次想要直接放弃凉州,把那一大片土地送给外族。

这在寸土必争、寸土必保,将国家领土视为国家尊严的现代社会,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在这些士族的眼里,却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士族们的想法很简单:凉州那块地方又不是我的庄园所在,留着我又得不到什么好处,出兵保护还要找我征税要钱,我里里外外地亏钱,干脆就不要好了!

宦官和士族之间的斗争,说白了就是皇权和地方的斗争。并不一定谁就是绝对正确或者绝对错误。

当然,这些想法在这个时代太过惊世骇俗,阿备不可能说给曹操听。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决定再次跳过这个危险的话题:“高祖的父亲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曾经对高祖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也留在家乡,一辈子好好种地。但高祖并没有遵从父亲的期望,而是出门闯荡,最终成就了一番帝业。

曹兄你虽然和你的父亲意见不合,但我想只要你下定了决心并且坚决地走下去,总能像高祖那样闯出一片属于你自己的天地的。”

曹操果然脸色转晴,笑着举起了酒杯:“借刘贤弟的吉言了!”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曹操突然一把抓住刘备的手,眼中充满了感动的泪水,十分动容地道:“刘贤弟,你虽然只和我认识了不到一天,但却像和我认识了一辈子一样!

刚刚我说的这些话,我也曾对我的几个所谓好朋友说过,但是他们都不能理解我!他们都不懂我!刘贤弟,只有你懂我,只有你知道我的心!你就是我的知己啊!”

阿备一下子僵在了原地,脑海里警铃大作!

在现代,网友们总结出了三国中的三大高危职业,分别是:吕布的义父,刘备的老板,东吴的大都督。

就阿备自己看来,还得再加上一个“曹操的知己”。

比如曹操的青梅竹马好兄弟袁绍,官渡之战被曹操干掉了;

比如曹操的救命好友陈宫,白门楼上也被曹操干掉了;

比如曹操的求不得白月光关羽,被曹操联吴背刺干掉了;

比如曹操的心头宝朱砂痣郭嘉,生生病死在了辽东行军的路上;

比如曹操的肱骨之臣贤内助荀彧,被曹操赐空食盒逼死给干掉了……

总之,曹老板的事业每上一个台阶,就要献祭掉一个知己好友。

当曹操的知己,实在是太危险了!

阿备看着曹操。对方的笑容非常美好、非常真诚、非常动人,但看在阿备的眼中,却明晃晃地化作了死神的镰刀,还是自带电动锯齿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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