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八)风月金雕

晌午的日头才刚偏过,生意正是一日里最红火的时候,食为天还是那个座无虚席的食为天,食客还是那些大放谈资的食客,只不过最近众人的谈资竟是出奇地相同,句句都离不开那个显赫一时的皇商钱家。几日前,钱府的当家人钱璟轩被下了大狱,还是被刑部两大山脉联手下了狱。这消息甫一传出去,整个东都城都沸腾了。要知道,钱璟轩之前的风评那是何等地有德,也无怪乎会满城哗然,竟是比前日里那几场命案更加骇人听闻。

“这回钱家怕是凶多吉少了!”一食客叹息道:“看来以后这东都城的富贵,都要流进柳家的腰包了。”

“官府尚且未有定论,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同桌的食客许是为人谨慎些,倒是不认可同伴的观点,“东都这么多年一直是钱柳两家平分秋色,钱家又岂会说倒就倒了。”

“你知道什么,如今连荣王爷都不保钱家了,这钱家还能有什么指望?”

“嘘!”对方立刻捂住同伴的嘴,“小声些!你不要命了!这些话你都是从何处听来的?”

“呜呜……”那人眨巴眨巴眼睛示意对方松手,放低声音道:“我表兄前日也去了钱家二奶奶的芳辰宴,眼看着钱二公子被带走,而那荣王殿下竟是大公无私,不曾维护小舅子一分一毫。”

“不管怎样,我还是相信钱二公子的人品。”

“信有何用,即便钱二公子当真清白无辜,恐怕也不能活着走出河南府的大牢了。”他左右张望了片刻,凑到同伴耳边悄声道:“我索性同你交个底,我堂哥在河南府当差,亲眼瞧见钱二公子病倒在大牢里,奄奄一息。”

对方闻言一惊,“可是受不得刑罚?”

“这就不得而知了,我堂哥也只是在打扫牢房的时候瞧见的,京门里的大官如何办差,又岂是我们能知道的!不过你说这钱二公子连个子嗣都没有,若真丢了性命,那钱家岂非后继无人?”

“作威作福的柳家逍遥得意,老实本分的钱家却受无妄之灾,这老天爷可真真是不开眼得紧呐!”

“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依我看钱家能有今天,多半也是咎由自取。难不成,你忘了五年前那档子事了?当时有个女人自称怀了钱二公子的骨肉,上门寻夫,却被钱家二奶奶逼得一头撞死在钱府大门口,一尸两命,真真是作孽啊。”

“那个女人不是柳家派来侮蔑钱二公子的么,她身上还挂着柳大公子留给她的信物呢。”

“当时这件事情就蹊跷得很,哪有来侮蔑别人,还随身带着什么狗屁信物,难道等着被人戳穿么!钱二公子毁就毁在女人手上,周氏虽然死了,做的孽却害苦了钱家。我再给你透个底,我堂哥昨日与刑部杜大人手底下的玄衣差使喝酒,听说周氏的娘家被灭门之前,可干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经营了不少沾着人血的黑市……”

前堂端酒上菜忙得热火朝天,后厨师傅们也是片刻不得闲,不过食为天掌柜却并未因这红火的生意而感到半分的喜悦,相反竟是提心吊胆,盯着房梁惶惶出神。

“掌柜的,眼下可如何是好?”跑堂的小伙计亦急得发慌,手里的活停不下来,心头便如油煎一般翻来覆去不得安生。这一切,只因那日砸破他们整整一层楼的女大王,今天居然又来了!方才打老远一瞧见她,小伙计便吓得浑身直哆嗦。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慌什么!”老掌柜嘴上虽然逞强,心里却也跟着咚咚打鼓,上回那阵仗有多吓人,大家也都有目共睹。“找个人过去细盯住了,发现苗头不对,立马跑去报官。”

“大壮就在门口盯着,可若是那女大王当真发起威来,我们再去报官哪还来得及!”小伙计苦着脸道:“那女大王不好惹,小的表兄原本在钱家当短工,前日钱家出了事,她竟当场与钱家断交,可见是个心肠狠硬的主儿。”

“嘘!”老掌柜却一巴掌打在小伙计的脑袋上,斥责道:“你个多嘴的小东西,胡说八道些什么,是嫌命太长了嘛!”

“掌柜的!”就在这时,却见一位少年走到柜前,问道:“你这可是东都城最好的酒楼?”

掌柜与小伙计见状皆是一愣,面前少年个头不高,约摸着年纪在十三四岁,细皮嫩肉的团子脸上挂着甜甜糯糯的笑容,一身素净的小书童打扮,虽然看上去简单了些,眼尖的人却能瞧出,这少年身上的衣料皆是上好的锦缎,就连边角处也是精巧的金丝绣,手上竟还持着一柄纯白如雪的羽扇。小小年纪气度不凡,绝非普通人家的书童,只是一开口竟亮出一副变声期特有的公鸭嗓,如此迥异鲜明的对比,倒是越发地引人注目了。

“小公子说的不错,论起东都的酒楼,我们食为天自称第二,就没别的店敢称作第一。”小伙计笑脸迎上,连忙问道:“小公子,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只您一位,还是等人?”

“这便对了!店家我问你,可接待了姓叶的女客?”少年眨了眨灿亮的大眼睛,眸中尽是雀跃与期待。

小伙计闻言却是后背一凉,头皮发麻,“可是那威风得不能再威风的叶大当家……”

“对呀!对呀!威风凛凛,丰神俊秀,天底下最能打架的人,非我家姐莫属!快告诉我,家姐在哪间房里?”

老掌柜顿时吓得连抬头纹都深了,“小公子……你……你……”

“老伯为何结巴?”

“没事……”老掌柜忙摇摇头,“伙计……”

“在……在……在!”小伙计吓得打了一个机灵,“掌柜的您说……”

“领这位小公子到楼上雅间,万万不可怠慢!”

“是是是!”小伙计连连点头哈腰,“小公子随小的楼上请!楼上请!”

开玩笑,他有几个胆子敢怠慢女大王的兄弟,还是赶快将人领上去吧,他好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

雅间僻静,炉上茶温。梨雨点上一炷清心香,便在门外恭谨地等候着,而陪他一起吹闲风的,还有正躲在拐角处伸着懒腰的某位少爷。

“哎!酒肉飘然十里香,饥肠辘辘空垂涎。”钟朔捧着一碗新鲜的蜜饯,时不时地往嘴里塞上一两个,还好心地问道:“小梨花,你要不要?”

可人家梨雨小兄弟眉头都不皱一下,理都没理他。讲实话,钟朔蛮佩服叶棠音手底下这几朵小花的,强将手下无弱兵,这媳妇捡的真值。不过一想到媳妇正和别的男人,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他心里就别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小梨花,你就不担心你们大当家?”钟朔贼兮兮地蹿腾道:“不如你进去看看,没准她正需要你的帮助。”

“大当家吩咐过,没有她的准许,谁也不能进去。”梨雨竟也面无表情,倒是将铭锋那副冷俊不语的神情学了个十足。“钟少不必担心,大当家特意交代,要我告知与你……”

梨雨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地道:“要对自己有信心。”

钟朔:“……”

当老大的他这辈子怕是惹不起了,不想如今连老大手底下的小花他也惹不起了……

那厢边,叶棠音斟上了一杯清茶,推到对方面前,暗暗地打量起这个一直被众人挂在嘴边的关键人物。可与她料想中的大不相同,儒雅如钱璟轩竟瞧上个魁梧粗壮的大汉,对方糙莽程度堪比陈子辛。

“闻名不如见面,柳公子,请!”叶棠音心里其实想不太通,钱璟轩怎地喜好这一口?

“久闻叶大当家之威名,今日有幸相见,柳某便以茶代酒,先干为敬。”柳问君举杯抿了口茶,端的是一副温文做派,反倒与他粗犷的外表有些格格不入。

叶棠音眉心微动,虽说这柳问君人长得糙莽了些,但声音却是难得地苏沉悦耳,竟还让她觉得有几分耳熟。“柳公子倒有胆色,就不怕我在茶水之中下毒?”

柳问君毫不在意,“若要杀柳某,叶大当家有一百种方法,自然不会在此动手。”

叶棠音轻轻笑了,“柳公子倒是沉得住气,我还以为你当真打算看着钱璟轩病死牢中。”

“是你!”柳问君的脸色顿时一沉,双眼犹如阴鹫瞄准猎物一般盯着叶棠音,“杜大人说贤允中毒发病,原来竟是你暗下黑手!”

叶棠音挥开折扇,笑呵呵地看着他,“是又如何。”

“你为何这样做!”柳问君一拳头砸在桌面上,咬牙怒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岂料,柳问君话音方落,叶棠音忽地拍案而起,反手竟将茶杯砸了过去,温热的茶水泼打对方的额头,一滴水便刮起一道血痕。柳问君虽然长得魁梧些,但到底不是习武之人,而她猝不及防的攻击,已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便直接被这一盏茶水按翻在地上,额上是斑斑伤痕,胸腔是一口淤血。他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猛喘着粗气,睁目道:“叶大当家……这是什么……意思……”

叶棠音却搓搓手尖,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柳问君吐出口污血,狼狈地拭了拭嘴角,“你今日来,就是为羞辱我?”

叶棠音却缓步走上前,合起扇子皱眉道:“周漪韵死了,你为何还活着,不打算解释解释?”

柳问君闻言神色一惊,却见叶棠音用扇子端抬起他的下巴,笑嘻嘻道:“不若我来替你说,你在钱璟轩的头顶种了一片大草原,不想事情败露,只好杀人灭口。”

声音永远都不会骗人,叶棠音可以肯定,那日在柳林里的男人便是柳问君!

柳问君喉头微微吞咽,颈间却暴起青筋,“叶大当家的话,我实在听不懂。”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啊。你们柳家装傻的说辞,倒是一模一样地无趣,可见是训教得不够好。”叶棠音竟一把捞起柳问君,掐住他的后颈,将他的头按在桌子上,“我劝你老实交代,周漪韵到底是怎么死的,免得再受这皮肉之苦,须知我的手段可要比大牢里的刑具狠毒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叶棠音手上的力道更狠了,直掐得柳问君面色通红越发气竭。“芳辰宴那日你与她在柳林偷欢,可之后她便溺亡了,你敢说她的死与你无关?”

“周氏下贱,死有余辜……”柳问君的嘴唇已然发抖,“但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你与周漪韵分开之后,又去了何处?”

“我从……从废院后门回……回府了……”柳问君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显然承受不住叶棠音的鹰爪利腕。“不信可问……问忆柳……”

“问忆柳和问你,又有什么分别。”

“后门小路的拐角……有处馄饨摊铺……摊主可以作证……”

叶棠音眉心微蹙,松开手道:“钱府还有废园子?”

“咳咳……”柳问君跌落于地,扶着凳子腿咳喘个不停,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歇了好半晌才缓和过来。“西北角有处院子,荒废多年不作用途,我每次都从那里进入钱府,馄饨摊摊主认得我……”

他默了默,又道:“也认得贤允。”

“这等世俗眼中有违伦常的私情,柳公子倒是不避讳。”

“叶大当家不是已经知道了,柳某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世俗认可的未必是正确的,世俗反对的也未必是错误的,原本我一直为你们感到惋惜,不过现在看来倒也未必了。”叶棠音冷眼瞧着他,不禁啧啧嘲讽道:“柳公子你至今未娶妻室,既然想做回正常男子,又何必偷摘别人家的红杏。”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柳问君竟激动得满面通红,想要辩驳,却欲言又止。

“哦?”叶棠音回到座位上,抿一口温热的茶,抬眸的瞬间瞥见柳问君腰间那一抹不起眼的翠绿,竟觉有几分眼熟,复又皱眉,“难不成,钱璟轩早知你与周氏有染?”

柳问君垂头不语。

叶棠音惊愕脱口道:“他不仅默认你们的关系,甚至还迫不得已地支持着你们?”

柳问君舔舐嘴角,戚瘆瘆地笑了笑,“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若不是他钱家要一个子嗣继承家业,若不是他的主意,我又怎么会……”

叶棠音挑了挑眉,“可拿着鸯佩的人明明是你,子嗣一事上,钱璟轩应该是有能力的。”

柳问君神色一慌,竟下意识地想捂住腰间玉佩,却忌于叶棠音的野蛮武力而不敢妄动。“是他自己不肯,所以求我,他说我是他这辈子最信任的人。”

“他不愿做负心之人,却让你做薄幸之事,何其荒唐。”叶棠音不屑道:“不过柳公子倒也乐意得很嘛,柳林野合,意趣良多啊。”

“你不要……不要胡言乱语!”柳问君竟有些恼羞成怒,“那是周氏的主意,是她下贱浪荡!”猪猪小说网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别摘了,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叶棠音笑了笑,却忽地神色一冷,沉声呵斥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柳问君被吼得浑身一激灵,却听到对方从齿缝中传出的冷斥,带着浓重的不屑与憎恨。“当日种恶因,今日得恶果。鸳鸯成双对,柳公子你拿着鸯佩,可知钱璟轩将那半块鸳佩送了人。”

柳问君眉头一紧,“你想说什么?”

叶棠音笑意吟吟,“钱璟轩亲手将他的鸳佩,作为信物送给了一位姑娘。”

柳问君神色慌促,喉间竟咽了咽,“你……你……”

“那位姑娘姓罗。”

“你到底是何人?”

“五年前那个孩子明明就是钱璟轩的亲骨肉,你与周氏合谋,扼杀他即将出世的孩子,如今却在这里装情深意切,不觉得恶心么。”

“你是罗家的人!”柳问君已然激红了眼睛,“你是来替罗氏女讨债的!是你杀了周漪韵!”

“你们欠罗家的血债,恐怕还轮不到我来讨,自有痴怨之人会替天行道。”叶棠音阴恻恻地笑了笑,“不过眼下周漪韵已经死了,柳公子不妨猜猜看,下一个轮到的会是你,还是奄奄一息的钱璟轩。我觉得应该是钱璟轩,因为再不动手,他就真的要病死在大牢里了。”

“你要针对我,只管冲着我来,何苦害了贤允!”柳问君怕案而起,眦目道:“那个女人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你们是一丘之貉,又有何分别。不过柳公子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周氏并非为我所杀。恰恰相反,我是来保你柳家的,而且现在也只有我才能保得住柳家。”叶棠音从袖中掏出一张金灿灿的令牌,推到了柳问君眼皮子底下。“听闻柳公子手上有南蛮的货,我是诚心诚意来做生意的。”

柳问君眸色一紧,“谁!谁告诉你的!”

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去追问对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叶棠却音眉眼弯弯,但笑不语。可她的沉默犹如一阵强风,将怀疑的种子遍撒在柳问君不安的心底,无疑加重了他惊惶的猜忌。就像他知晓钱璟轩的一举一动,钱璟轩当然也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不会!不会是他!”柳问君激红了眼睛瞪着叶棠音,嘴上虽强硬地否认着,猜疑却已悄然根扎心底。“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叶棠音沉着眸,笑意吟吟,“柳公子,你不会不认得这块牌子吧。”

“风月金雕令……”柳问君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语气却不由自主地卑软了许多,“你……你是软红公子的人?”

这天底下但凡与风月生意和皮肉买卖沾边的人,不论是叱咤一方的恶霸大佬,还是卑微如尘的虾米鱼肉,有谁不识得软红公子统号风月的金雕令。软红公子,乃是风月楼楼主伍三安的花名。提起伍三安这么个不起眼的名字,恐怕江湖上没几个人能反应过来,但若提起在情尘里翻云逐月的软红公子,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男生女相赛貂蝉,只恨错生儿郎身,若非软红公子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纯爷们儿,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可落不到颜如玉头上。

“伍楼主委实不厚道,自家的生意,自己不上心,偏要我替他劳神操持。”叶棠音轻轻扣击着桌面,透过窗缝的阳光,将那金灿灿的令牌映得越发刺眼了。“你不顾钱柳两家敌对的立场,有心维护钱璟轩的安危,这一点着实叫人感动呢。推己及人,叶某也总要为朋友尽一份心力,软红公子拜托我的时候,我可是拍着胸脯一口应了他,此事若是办不好,岂不拂了他的面子,也坏了我的信誉。”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周家为何被灭门,柳公子当真不知?”

“你休要胡言侮蔑!”

“周家运作黑市多年,钱家与柳家没少从中得利。七年前从苗疆私贩稚童的是周家,而当时的赵家不过是个空壳傀儡,赵家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掩护你们私下的联系。等到后来赵家渐强,能在黑市上游刃有余地为柳家鞍前马后,你便动了过河拆桥的心思。可你又眼馋周家在黑道盘踞多年的关系,尤其是那些日进斗金的黑市。如果周家没了,以钱璟轩儒朴的性子,这些最后都会被你收入囊中。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柳问君面色微白,“这些,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叶棠音轻轻笑道;“诚然,我是没有证据的,即便有也不会拿出来,因为没有必要啊。柳公子今日约见我,也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证据,而是因为钱璟轩快不行了。”

柳问君瞪着她,咬牙道:“叶大当家直说,到底想要什么。”

叶棠音眸色一沉,“我替软红公子,要你们手上南蛮的线。”

“长安镖局向来只做走镖押货的生意,何时竟也进了风月皮肉的行当。”柳问君将信将疑,眼神里算计满满,“世人眼中光明磊落的镖头,背地里却干着人牙子的勾当,你就不怕惹祸上身?”

“富贵险中求,我们江湖人,原本就是在刀尖上过活。”

“可叶大当家的夫君钟公子,与刑部总捕沈岸乃是至交。恐怕你求财是假,与官府联手给我下套才是真。”

“你何不认为是我在利用他们,钟朔已经被我迷得团团转了,有他在,就等于有了沈岸这张护身符。更何况,有风月金雕令为证,即便你不信我,也总该认风月楼这块金字招牌。”

柳问君的手背瞬间暴起一道道粗鼓青筋,他竭力忍了又忍,“你究竟是罗家的人,还是软红公子的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都是,都不是。”叶棠音嘴角牵起一抹冷厉的笑,“柳公子是个明事之人,当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已经别无选择了。”

柳问君微微虚目,“把话说明白。”

叶棠音挑了挑眉,“都畿一带从来都是权商勾结,郝家掌权,钱柳霸财,而周赵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这些年,明面上是郝家柳家赵家站一边,钱周两家靠着姻亲关系来制衡你们,看似的确是分属两方阵营,跟着相国与太子爷,一直势若水火,争斗不休。可背地里,你们做了多少瞒上背主之事,干了多少欺下凌弱的勾当,你们心里一清二楚。便是你与钱璟轩的私情,就够此刻坐镇东都的荣王杀钱璟轩一百次。而只需背主这一条罪,便足以将柳家与钱家一并打入地狱,更遑论你们做下的那些脏恶事。柳公子别忘了,现下杜旻与沈岸可都在东都,这刑部两大山脉,谁的眼里都容不得半颗沙子。一旦你们的事情被捅出去,于公于私,于法于情,桩桩件件的死罪,哪一个是你能逃得过去的?”

柳问君后背冷汗直下,却仍旧嘴硬道:“你在威胁我。”

“我是在保你的命。”叶棠音沉眸盯着柳问君,幽幽道:“赵氏父女与郝裕德皆死在红海棠之下,人人都说左锋臻昀回来了。柳公子可知,左锋臻昀,又是何许人也?”

柳问君脸色一白,惊惑不已地瞪着她,纵然他并非江湖中人,但红海棠血案闹得满城风雨,还关系到赵氏父女,他自然关注一二。蓉素少主左锋臻昀,未见其人却闻其名的歹毒魔头,如今东都城里又有谁没听说过此人!却听叶棠音冷冷地笑道:“她是南蛮异族之人,你们荼毒蹂|躏的正是她的同族与同胞。万一真是左锋臻昀回来了,万一她恰巧知道,原来你们这些人是蛇鼠一窝。你说,这下一个死在红海棠之下的人,又会是谁?东窗事发,惊动的可不一定只有官府。所以啊,柳公子,我这是在帮你保命呢,又怎么会是威胁你。”

柳问君的面色愈发僵白了。

“柳公子将南蛮的线交给我,便等同于将祸事转移。周家留下那么多财路,柳公子也不差这一条。而我办好了朋友委托的事,自然就不会再为难贤允。或许软红公子还会觉得,柳公子甚是上道,日后若是有什么好生意,肯定会第一个想着你的。如此百利而无一害的买卖,别人求都求不来,柳公子还在犹豫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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