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帝发了话，纵然六皇子再心虚，再不甘愿，也只能硬着头皮望了过去。
这一回，他也是正经的看清了秋玲的脸，心里顿时起了凉意。
“殿下别来无恙，莫不是寥寥几日未见，就把奴婢忘了吧。”秋玲梗着脖子冷声开口。
她如今身子残破了，孩子也没了，什么指望都没了，唯一想做的就是狠狠扎六皇子一刀。
即便知道这一刀并不会致命，但她就是要挣这一口气。
若不是为此，哪怕周蕴请了名医为她看诊，她也活不下来。
所以此刻，秋玲是抱着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心思的。
而六皇子何等精明，哪里看不出秋玲眼底的恼恨。
但他更恼恨的是，他只当这个丫鬟已经死了，所以并未做其他任何善后的安排。
他经不住盘查，所以不敢肆无忌惮的撒谎！
虽是四月里，但六皇子此刻已经觉得手心冒了层汗。
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元庆帝的脸色，低声开口，“回父皇，她是儿臣府里的奴才，因与人私通有孕，被儿子打了板子，赶出府去了，却不知此刻为何会在这里。”
私通两个字一说出来，秋玲就想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便炸了。
她本也是跪着的，六皇子也跪着，于是众人就见她忽然暴起，拔了头上的簪子就猛冲过去，狠狠扎向了六皇子。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奈何六皇子是习武之人，自然不会被她攻击道，一个侧身闪避，又是一拳打在了女子的后肩上，便将人撂倒在地。
秋玲的身子本就是虚透了，此刻又被猛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刺目的连看不清东西的元庆帝都隐约分辨出那是一抹浓艳的猩红。
“你疯了！”六皇子大怒，额角青筋暴起，低喝一声。
“奴婢没疯，奴婢是死了！”秋玲嘴里咯血，眼神怨毒的看向他，“早知你如此冷血无情，没有人性，我便是和府里太监对食我也不会从你！别人瞧你是温文尔雅，可府中前院哪个有姿色的丫鬟没被你染指过，国丧期间，你还要不要脸皮！”
包括周蕴在内，谁也没想到一个人生无望的女子能有这么大的怨气。
被揭了老底的六皇子更是面色铁青，气的嘴唇发抖。
可他自然是不想认的，便再度朝着元庆帝拱手跪下。
“父皇，这个丫鬟满口胡言，定是恨毒了儿臣罚她私通的事，儿臣的确行事鲁莽，有失稳妥，可也是依着规矩办事，为了皇家的颜面办事，今日不知五哥到底去哪儿把这个丫鬟搜罗起来，要给儿臣扣这样一定大不孝的帽子！”
“六弟好歹也是年纪不小了，对自己做过的事如此没有担当，一再推诿卸责，拿一个弱女子的命来做挡箭牌，未免更失了皇家体面。”
周蕴此刻再度出声，毫不留情的戳穿并贬低了六皇子。
不等对方申辩，又接着道。
“既然六弟说这个丫鬟是与人私通有孕，那私通之人又是谁，也该找来对峙才是，父皇一贯以仁孝治国，更是治国严明，常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父皇如此以身作则，教导你我，可不是叫六弟阳奉阴违的。”
这一番话，先是拆穿六皇子说谎，后又把元庆帝架了起来。
如果今日不将此事秉公处理，那也未见元庆帝对去了的太后有多孝顺，治国更谈不上严明了。
往日里兄弟们也挣，但都知道还不到时候，所以并未这样拿着一件小事步步相逼的，今日周蕴如此不留余地，也叫六皇子又心慌，又恨极了。
元庆帝心里也是烦躁。
元庆帝心里也是烦躁。
尤其他眼睛看不清，没办法悉知每个人的神色情态，更有种无力感。
但即便看不见，从周蕴的语气里也听得出其坚定。
更何况，现在谁还看不出，六皇子是在撒谎。
心里犹豫片刻，元庆帝还想试探试探周蕴的态度，便开口对六皇子道。
“老六，口说无凭，凡事需得有证据，这件事到底是你五哥发现的，只在咱们父子三人间处置，并无外人知晓，倘若你说实话，念在你年轻，朕也不会重罚你。”
“父皇。。。”六皇子捏紧拳头，心底挣扎。
可周蕴听完元庆帝的话便是眼神一暗。
随后便低声开口，“儿臣自小丧母，外祖父和舅舅教养儿臣颇多，难免与兄弟们生疏些，只是六弟可以不信我，也该信父皇，如此一再抵赖，若查明证实了，岂不面上更难看。”
这话里是逼着六皇子认罪，但更是提到了林家。
和宫中兄弟们生疏，那就是和林家亲近了。
那六皇子这一件事若是传到了林家，从朝中文臣御史的嘴里、笔下说出来，写出来，届时没面子的，要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非议的，可就不止是六皇子一人了。
元庆帝极力想从周蕴的语气里听出威胁，但偏偏周蕴语气到有些苦口婆心的劝诫之意，独独没有威胁。
他也并看不清周蕴的神色，一时便判断不了，周蕴到底是在用林家威胁自己，还是就真的只是劝六皇子认罪。
但不管怎样，元庆帝此刻能确定周蕴的一个态度，那就是要罚六皇子。
毕竟他一步也不退让，定就是非要一个结果了。
“老六，朕再问你一次，你若是依旧坚持之前的说法，那就只有再去搜罗证据，一一对峙了。”
这一次发问，元庆帝的语气里就带上了威压之意。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六皇子的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但摆在他面前的路却只有两条。
一是继续嘴硬不认，而后被深扒出一切丑闻，二是低头认了，被元庆帝当着周蕴的面惩罚。
虽然他很不愿在周蕴面前低头出丑，但为长远计，他更不能在外面把名声搞臭。
心中挣扎万千，最后还是选择一个头磕了下去。
“儿臣醉酒犯下大错，还请父皇责罚！”
“哈哈哈哈，你认了，你终于认了！”一旁的秋玲忽然狂笑起来，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
她想擦泪，却摸了满手的血，又用手去抚摸自己的小腹，更叫衣服上也沾上鲜血。
“儿啊，为娘一步错，步步错，可这也不是为娘一人的错，如今，也算是为你泄愤了！”
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周蕴觉得可怜，也不好叫她再失态。
便对陈奉使了个眼神，让他把人给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