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试

丹儿的话犹如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开,大家相互对视,隐约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惊疑。半月前还鲜活生动的美人,转眼间便香消玉殒!

毕竟还是小姑娘,没怎么经历过人生磨难,即使身在青楼,也做不到心冷如刀,大家不免心下戚戚,好像看到了自己将来的光景。

一位姑娘问:“玉茗姐姐将被葬在何处?”

闻得此言,丹儿哭得越发大声,抽噎着:“青楼女子哪有埋骨处,无非是草席一卷,扔往乱葬岗,连土都入不了。”

众人一片默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也跟着小声抽泣起来。

宋砚书看着这一幕,想到那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再看看周围的绿砖红瓦,隐约从中传出的言笑晏晏,一个生命就这样随风而逝,不留痕迹,也无人在意。这里命如草芥,心下要离开的决心更加坚定。

大家伤心一阵后,便回了各自的住处。

至晚间,宋砚书带着香案并檀香等物,又让铃儿拎着一坛上好的酒,悄悄来到云间阁。晚间瞧来,云间阁四周檐角被挂上琉璃灯,微弱的灯光照耀着水面,远远可见波光粼粼,其余景物与白日并无不同。

宋砚书把小小的香案摆好后,放上香炉,点上檀香。淡香弥漫,烟雾缭绕中,她仿佛看到玉茗优雅地从远处走来。buwu.org 梦幻小说网

这是宋砚书在这个时代第一次觉得离别人的死亡那么近,这么一位美好的可人儿,就这样留在了年轻的二十岁。今日过后,又有几人能记得。

这样想着,宋砚书打开酒坛,一股酒香扑面而来。她对着月光和湖面说:“玉茗姐姐,这是最好的陈酿,今日我来送你一程。”说完后,她对着月亮,将那坛酒慢慢倒入湖水中。

一波碧湖,带着酒香流向远方,也把宋砚书的思绪带向远方。摧毁玉茗的不是风寒,而是心病。

但伊人已逝,再去找丹儿追问这些也毫无意义。

宋砚书站在云间阁,望着湖面出神。这时,湖面刮过一阵风,铃儿上前道:“姑娘,晚间风大,回去吧。”

宋砚书点点头,随铃儿一起离开。在楼梯处,恰巧遇到行色匆匆的丹儿。

“丹儿姐姐。”宋砚书轻声叫道。

丹儿抬起头,“姑娘,是你啊。”随之,她停下了脚步。

“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宋砚书好奇。

“妈妈让我把玉茗姑娘平日所穿之物都整理一下,拿去烧了。”丹儿面上一片黯然。

“我帮你吧。”宋砚书不忍。

“那就谢谢姑娘了。”说完,丹儿开始上楼。

“铃儿,一会我要沐浴,你先去准备热水。”宋砚书对铃儿吩咐道。

“是,姑娘。”铃儿顺从地转身离开。

“走吧。”宋砚书拉着丹儿的手。

宋砚书跟着丹儿再次进入玉茗的房间,与上次不同的是,屋子里再也没有生动的气息,一切都变得死气沉沉。

“姑娘,我们下次再来这个房间,也不会是这样的布置了。”丹儿鼻子一酸。

宋砚书环顾四周,依旧是淡雅的装饰,正如玉茗给人的感觉一样。一个屋子的装饰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或张扬,或低调,或华丽,或雅致······

许是看宋砚书沉默着打量屋子许久,丹儿忍不住说道:“妈妈让把玉茗姑娘平日衣物都给烧了,这间屋子将会重新打扫装饰,迎接新的姑娘。我也会被分配,不知会遇到何种姑娘。如果不再像玉茗姑娘那样宽厚,我的日子就难熬了!”说着说着,丹儿不自觉落下泪来。

“丹儿姐姐,只要你做好自己的本份,以后的姑娘是不会为难你的,谁也不想传出一个难伺候的名声。”宋砚书安慰道,“我们开始收拾吧。”

“嗯。”丹儿打开雕花的衣柜,一件件拿出曾经穿在玉茗身上让花草骤然失色的衣服。一边收拾一边说:“这件花纹是姑娘最喜欢的,这个颜色是姑娘穿着最好看的······”心底的酸涩溢于言表。

“丹儿,你照顾玉茗姐姐多久了?”宋砚书问。

“好久了,从姑娘刚到万花楼,开始住在这个屋子里,我就一直照顾她,现在算来,已有五年。对于青楼女子来说,五年很久了。”

“姑娘的各种喜好,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同样,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姑娘也都清楚。如果平日姑娘这里有我喜欢的东西,她还会偷偷留给我。”丹儿忍不住哽咽。

“半月前,玉茗姐姐的身体看起来很好,就算染了风寒,怎会转眼之间就没了。”

“呜······”丹儿愤恨说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负心人!”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姑娘在时,不让我说。现在她走了,她心心念的人也不会来。”丹儿红了眼睛。

丹儿好像找到了倾诉者,把故事娓娓向宋砚书道来。期间夹杂着多少的不满,任何一人都能听出。

原来,玉茗和楼里的大多数姑娘不同。楼里的很多姑娘都是流离失所遇上人牙子,或者家中难以过活,把孩子卖了换钱。

而玉茗,却是自愿卖身入青楼的。如此令她心甘情愿,自然离不开一个“情”字。

玉茗出生于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家中虽说不是太富裕,但也吃喝不愁。玉茗小的时候聪明伶俐,渐渐显现出美丽,最得父亲喜爱。

古代,士、农、工、商有严格的等级性,商人地位最末,家中子女或娶商户,或嫁商户,地位一直得不到提升。

父亲认为玉茗是可塑之才,觉得要好好培养这个女儿。于是,在玉茗启蒙之时便请了一位老先生教她读书。待年纪稍大,请了女先生并绣娘等人,教授琴棋书画和女工。

怪道宋砚书初见玉茗时便觉一股风雅之气,与一般的青楼女子大为不同。

“既然有如此条件,何至于沦落至青楼?”宋砚书问。

“此事说来话长,姑娘一直读书习字,循规蹈矩地生活至及笄,此时教导姑娘的老先生年纪渐长,自觉不能胜任,便请辞回乡养老去了。”

“老先生离开后,老爷便为姑娘请了一位当地小有名气的举人继续教授读书。哪成想,正是这样一个人的到来,成了姑娘不幸人生的开始,也变成姑娘的催命符。”丹儿叹道。

从丹儿的叙述中,宋砚书得知,此人名唤何喻,正值弱冠之年,面如冠玉,因此人称“玉郎”。由于家境贫寒,经常教书贴补家用,中举后便为会试筹措银两。

“姑娘整日养在深闺,哪见过这般男子,当即便芳心暗许。若何公子是个正人君子,一定会严词拒绝。哪成想,他总是暗中与姑娘来往,互赠书信。就这样,姑娘的一颗心便扑在了他身上。”丹儿用力攥了攥手中衣物。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此过了不久,玉茗父亲便发现了这事,大为震怒,他用一些银两打发了何喻,并把玉茗禁足。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可以这样结束了,哪成想云姨娘所出的二姑娘早就对玉茗饱受父亲宠爱而怀恨在心,她经常探望玉茗,假意为他们的爱情哀叹,还帮忙传递消息。再加上何喻的花言巧语,玉茗竟然携带银两细软和多年攒下的体己和他私奔了。

“从此,府中再也不认姑娘这个女儿,老爷也因此气的吐血,一病不起。姑娘得知这个消息,却再也没有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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