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常家往事

。。。。。。唐儒诚游记(五)

湛蓝服饰,加之出行骑灵虎,这种配置,自誉为万花之主,窃香雅客的唐儒诚岂能不知少女来历。他早便将各大仙门洞天,世家大族的标志性特点熟记于胸。出奇的是他在少女环顾甲板时收回了目光,并未与少女对视,又或者殷勤地上去套近乎,伺机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的美妙事件。

‘一、二、三。。。’

唐儒诚继续东望蓝天,于船头留下一抹解衣般礴,不受约束之感。。。然而他的内心却在数着数,一直到第二十个数的时候,甲板上的喧嚣声使之转过身来。

“也不看看这是哪家的船,我羽朝皇室岂是你一个小小长孙家可比,说了没有上房,便是没有,让旁的客人搬离,岂有此理?”

“就是,哪来的乡野丫头,这般无礼。”

“休要无理取闹,否则赶你下船。”

“吼!”

一侍者连同几名客人与那少女发生了争执,少女势单力薄唯有一只灵虎为其助阵,可这条船上的人还真不怕,无他,船上有专门坐镇护卫的修士。

唐儒诚一直默默关注船上的动静,两只耳朵几乎是朝后打开的,听得少女乃是长孙家嫡女,长孙子琪。而他如此淡定,早便料定此女少有行走经验,尤其身为长孙氏行走于羽朝,而不知收敛,骑着灵虎跃上此艘船只,其骄横可见一般。

“怎的!?你还想纵虎行凶不成?我可告诉你,我们船上有金丹修士坐镇,莫要以为一头畜生便可唬人。”

唉听得此话,他唐儒诚出场的时机来了

“好好讲道理不蛮好嘛!怎的突然讲起法力来了。”

。。。。。。

翠香楼顶层只有八间包房,平日里并不接待外宾,优雅而安静的楼层传来轻缓适中的脚步声,片刻后王庶所在的房间门自动打开。美妇人托着的长长衣摆,不曾有丝毫凌乱,哪怕拐弯,迈过门槛进门亦是平整丝滑,始终如刚刚熨烫过的。

“在下飞剑草堂古庶。”

面对此妇人投来的打量,王庶依旧保留一份谦逊,但多了许多锐气,先声夺人,以显现他的另一个身份。

“哈哈。。。”

古承云干笑一声,让自己不那么尴尬,以此间酒楼是女子打理为由,故作偶遇,自顾自为众人相互引荐。

王庶也不需要他和稀泥,本就猜出女子的身份,也都在他的预料中。而古长玥始终如一,端庄内敛,落座后更是大方打量王庶。

“小友此次下山可是为了常家而来?”

古长玥看了眼一旁的常顺,又将视线转移到王庶身上,直接开门见山。

“正是为我师弟的家师而来。”

王庶听得小友二字,便心照不宣起来。古承云不过是从长辈那听来一些古长亭的事情,又心生崇拜,因而轻易被王庶这位亲近之人瞒过。但眼前的古长玥显然便是那个长辈,与古长亭当是同一辈,且相熟,那自然一眼能认出王庶与古长亭并不想象。

古长玥之所以不当众揭穿王庶,便是她从王庶的许多细节处真切看到了幼弟的影子,不是亲近之人是演不出来的。而她从古承云带回来的详细经过判断,王庶接近古承云是为接近古家,但所指乃是常家。基于此刻她亲自一见,人只道草堂名讳,古长玥不信王庶猜不出她与古长亭的关系,进而她便只谈事儿,不聊其他。至于王庶与古长亭究竟什么关系,以及她所关心的事情,可以容后再说。

“常威是我们这一辈中资质最佳,又是最为顽劣的一人。说来也是缘分,常威与长亭也是好友,二人一个顽劣不羁,一个温文尔雅,这二人能相交莫逆,实为秦国一大幸事。他们二人可不在乎什么家族,什么权利,单纯以志向兴趣相投,若他二人还在,桥梁便不会断,也不会有如今无法回头的局面。”

“哈哈哈。。。那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你们师兄弟二人还是故人之后,亲上加亲啊!”

借着古承云打岔的功夫,古长玥看了眼常顺,发现一无所知外,还有些紧张,她便知王庶想从古家这里得到什么。以她的阅历,识别个老实孩子还是十拿九稳的,何况是个小屁孩。。。王庶除外,她看不懂,既然两者有关系,却又不戳破,只说事儿,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小小年纪心思这般深,实乃罕见。

王庶也懂了,这是很明确的告诉王庶,古家是肯定要动常家的,你想问什么,直接问,至于与古长亭的关系,暂且先认下。

“我师弟的生母是谁害的?”

他直接挑明,都到这份上了,自然不需要弯弯绕。

“常威亲弟,常茂。”

“知情人有多少?”

古长玥一听这话,又打量起三人,王庶小小年纪竟透着如此重的杀气,让她一惊。而常顺似乎也不像她所想的那般老实,此时不曾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似乎与他无关。至于名叫姜玉漱的女子,则漠不关心般,始终警惕着她。

“别误会,我指的是常家人。”

王庶见古长玥顿了半晌,觉着是不是自己太直接了,于是为了缓和气氛,笑着打趣了一嘴。

“不妨事,只是。。。”

古长玥本想说,只是长亭杀念很淡,因而才有离开的心思。但诸般理由让她收了话头,只归咎于王庶现如今是飞剑草堂的弟子。

“常家二房基本都知晓此事,也多有参与,而常家老祖是默许的,他在。。。养蛊。”

此言之后,古长玥将过去的事情如数道来。

当年的常家有元婴境老祖,有即将突破的金丹境家主,也就是常威、常茂的亲父,再加上一个天资极佳的常威,常家的风头一时无两,即便是皇室古家也要礼让三分。

常威的性格在外人看来顽劣,实则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喜欢游历,但成年后没再出过秦地,却也不喜归家,偶尔回族中参加下祭祀。他于秦地行走,多助人为乐,时常将城中修士或往来欺辱百姓的修士一顿好打。

十二年前于洪湖北端的叶家村遇到相爱之人,便私定终身。一年后常顺母亲有了身孕,常顺爷爷也是高兴了一场,想来个双喜临门,可突破失败,金丹碎裂后未能蜕出元婴,被常家老祖保全一命成了活死人,随后常家老祖接管家族。

常家老祖曾与太生天有往来,不知何种缘由,让太生天欠下一个人情。于是自知时日无多,难有希望进入真一境的常家老祖,便以此人情,换来一场联姻。然而人太生天并未看中常茂,常家老祖心中的人选也不是常茂,而是常威。

常家老祖命常茂将事态告知常威,好生安抚叶姓母子,时机合适,再将母子接入府中。

可常茂修炼资质虽差,野心不小,常威不在的年头,常家大小事务,他都已参与,自不会将手中权柄与家业推出。他一番琢磨,拿捏住常家老祖的意思,更了解自家亲大哥,从而断定家主之位可争!

他一直在家中行走,朝九晚五都会向老祖请安问好,老祖岂会不知他的秉性。

老祖是想利用他来刺激大哥,若大哥愿为妻儿手足相残,便断了大哥那些妇人之仁的念头,接管常家后便有再创辉煌的可能。当然,那时,他不仅无缘家主之位,更有可能落得凄惨下场,即便老祖保他不死,往后余生,也会受尽欺凌与折磨。

但他太了解大哥,家人对他来说很重要,正是因此,他断定,只要留有骨血,东窗事发后大哥不会杀他,更会顺了老祖的意思,与太生天联姻,但不会再回常家,家主之位便是他的囊中物。

于是乎,他便亲自带人逼死常顺母亲,将常顺带回。事后的情况果如常茂所料,大哥离家,入得太生天一心修炼。

将常家过往之事道明后,古长玥辞行离去,王庶未曾挽留,也没急着进行下一步布置,毕竟也要人家消化一下他这个假冒的古庶不是。

这翠香楼位于南大街的西面,于顶楼可将南大街的情形,包括常府大门前一览无遗。王庶觉得这里甚好,距离常家寿宴还有两日,可在此见识见识会来哪些人。

王庶提议这几日便住在此地,古承云欣然答应,说什么这本就是古家的产业,由古长玥亲自打理,并暗示古长玥与古长亭关系最亲,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他没直接捅破窗户纸,是还要回去确认,而暗示又是因为他觉得姑姑都跟人古庶说了这么多话,自然八九不离十了。于是交代完掌柜好生伺候,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便火急火燎地回去听消息。

推开朝东的窗户,王庶眺望南街,夕阳一点点宣誓属于它的时刻,这日的午后,天逐渐晴朗,但酷寒不减,街面上的人流渐渐稀少。

王庶原以为常顺他爹心灰意冷之下,因为仅存的一点亲情而对常家不管不问,不再留恋,进而入得洞天不在过问世事。但听得古长玥的讲述,他觉着能与自家十爹成为朋友,必定了解十爹的志向,两人也必定因为有相投之处才会相交莫逆。

“我觉着你爹可能要干大事儿。”

他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这样的仇,连带了骨血筋肉,确实难以一刀两断,但若上升到大义,有这么个理由,便可公私一并解决。他揣测,常顺他爹可能会在大寿当日打脸常家,将常家逼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从而使得古家蚕食了常家。这还没完,常威十年如一日闭关不出,提升修为,便是为了大义,为了平衡心中漠视家族分崩的罪孽,以绝对的修为制衡古家,以及在这片土地上成长的修士,换来秦地百姓的安宁。

当然,这只是他的揣测,并不能当真,或许真就心灰意冷不再理会。他也不会觉得常威如何妇人之仁,如何怯懦可怜,毕竟换位思考一下,他自个儿也不知如何处理这种理不清,剪还乱的事儿,对重情重义的人来说,这四个字又是枷锁,不可能肆无忌惮。

“你怎么想的?说说吧你跟他们没有情分,想报仇的话,也不会过不了心里那关。”

“我爹会干啥大事?”常顺不知王庶又想到了什么,觉着自己太笨了。

“别管你爹,你爹那么大个人了,还用你操心,你自己怎么想?”

如今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便需要常顺自己拿主意了,他一个外人不好怂恿干骨肉相残的事儿。虽然他觉着常顺不需要考虑那么多麻烦事儿,简单出发,仇,报还是不报。

“不报了吧又打不过人家”

常顺蔫儿了吧唧的,不知是真是假,但王庶听了去就不爽利了。

“什么话,你若是想报仇,我这就去跟古家串联,你当我费劲是干嘛的。”

“原来你是想利用古家对付常家啊?”

嗯。。。常顺眼睛一亮,想明白一件事儿。。。这落在王庶眼中,颇为无语。。。孩子,你想什么呢,现在讨论报仇的事儿。。。

“我说着玩的,其实我对谁都没什么感情,也就没怎么放心上。。。你会不会觉得。。。觉得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吧。。。”

常顺趴在桌上,看着前方,眼睛有些失神。他是老实,却不傻,可要问如何想,这便是他的心里话。在他心里的家,和家人,只有山上的人。母亲被人害死,他只有难过,没有恨意,他未曾见过,何况亲爹都有打算了。王庶说的他爹要干大事儿,听了过往的事儿,他也能估计个大概,无非就是对常家不管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他也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离他很远,很远。

“额。。。我倒是能理解。。。”

王庶确实能理解,不过选择可能会不同,就如他亲生父母。然而由心而论,其实他这会儿是有些担忧的,别看他几个月前信誓旦旦,说要等到以后有实力了,再记起恶人谷之事,而后再如何如何,有常顺这一前车之鉴,他又害怕起来,怕自己许多年后感情变淡了,也如此简单的过去。于是不想在这事儿上纠缠的王庶岔开话题。

“那你渡那什么心劫吧反正照你这么说确实没疙瘩,赶紧结束,咱们撤退。”

下巴抵在桌上的常顺,抬眼看向王庶,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小声询问。

“能不能。。。能不能等到寿宴那天再渡劫。。。”

嘶王庶倒吸口气,心说你小子果然不老实。。。不过,他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小子,懂什么叫当众打脸了,甚好。。。

见得王庶答应,常顺将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吐完。

“就想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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