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妃王大典

魏法潼又眼珠一翻,道:“什么,你不管青城派的死活了么?”邓太延正色道:“只有活,没有死,那家伙想灭我青城山,老邓随时候教,实在不行,术堂山私下解决也行,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听清楚了吗,象王宝贝?”

魏法潼待要说话,邓太延忽然一掌拍来,他知此人武功了得,忙举臂格挡。

哪知邓太延这一掌是虚招,拍到一半,转而向胡忘潭击去,胡忘潭有了刚才的吃亏心悸,哪还会再次轻易中招?五指弯曲成爪,自下而上,抓向邓太延下巴,力道忽大忽小,暗含变化,颇为怪异。

邓太延冷冷一笑,道:“是老五黄旌耀教你的臭功夫,对吧?”

使出青城拳法“穿玉散手”,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胡忘潭的虎爪手法。胡忘潭大喝一声,右掌抓向他面门,邓太延侧头避开,胡忘潭左掌再抓,跟着右掌复抓,这三抓一气呵成,一抓蕴含六种变化,三抓序发,便是共含三十六般变化,刹那间,尽将邓太延的上身要害笼罩住。

邓太延面无表情,照样以“穿玉散手”拳法应付,一一化解,忽地攻其不备,顺势一带,胡忘潭又觉一股道家罡气缠裹自身,臂力遭卸,周身麻痹,直向门外飞了出去。

但听房中魏法潼又和邓太延吆喝叫唤,片刻之间,斗了十数回合,最终也被邓太延推出了门外。

魏法潼对着窗内大声道:“好,邓太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走着瞧!”携胡忘潭离去。

杨诣穹从床下钻出,拍了拍身上的脏灰,目向窗外,笑道:“想不到胡忘潭那家伙,还是这么没长进。”他在床下,虽未伸头观看,但对三人的一招一式,来来往往皆听得清清楚楚。

魏法潼仍跟往常一样,神力惊人,那是不必多说的,胡忘潭目前却像完全摒弃了从师父慕容山枫处学得的武艺,引风袭神功也想不起使,定是喜新厌旧,转去修习澹台徒弟所传的些许功夫,而在邓太延眼底,不过是未成火候的花架子,数招间便即落败,被推出房外。

邓太延双掌互拍几下,似是刚打扫完卫生一般,道:“你认得那小子吗?”杨诣穹道:“以前是我师兄,现在他不认师门,我自也跟他没话说。”邓太延哼了一声,道:“他大爷的,澹台无冢把老邓看得忒也小了,竟想收买我,以为脱俗子是见利忘义的人么?”杨诣穹沉思片刻,道:“但终究是得罪了那家伙。”邓太延满不在乎地道:“不碍事。言归正传,你重回术堂,是干什么来啦?”

杨诣穹道:“我要救我女朋友。”邓太延打量他片刻,哈哈一笑,道:“长得这么帅,有女朋友也是正常的,干嘛用个‘救’字,出危险了?”杨诣穹道:“被瘟妃掳走,下落不明。”邓太延摸着八字须,道:“嗯,被她掳走了?下落不明……确定还活着吗?”杨诣穹心中一凉,道:“活着还好,要是死了,我一定杀了钟黛溪。”邓太延道:“她叫什么名字?”杨诣穹道:“她姓慕容,叫慕容思江。”邓太延笑了笑,道:“姓慕容……叫慕容思江。你女朋友为啥叫这个名字啊?”

杨诣穹听他忽问不紧要的话,也不以为意,答道:“她是我师父的孙女,慕容家多年前的故乡在豫章,师父给她起名思江,意思是思念过去在豫章的家乡。”(注:本小说中,“豫章”是江西省的化用名称,思念豫章,即思念江西,故为“思江”。)

邓太延道:“以前住豫章,为什么又会在悟龙谷呢?”杨诣穹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慕容家在悟龙谷?”邓太延微笑道:“不用紧张,我曾专门了解过你师父一阵子,研究得透透的。你身为慕容山枫的徒弟,是不是很恨澹台无冢二十年前的作为,想为师门出口气?”杨诣穹道:“想的。”心道:“此人真厉害,好似无事不知。”

邓太延道:“那等澹台无冢来术堂后,你去找他好了,老邓瞧你这身武功,澹台无冢未必会打败你,男子汉怕什么?”杨诣穹道:“可我的……”邓太延道:“你女朋友,老邓帮你救,包在我身上。”杨诣穹道:“邓大哥你帮我救?”

邓太延笑道:“不出差错,老贼婆今天肯定会来,其实我早计划好了,西海大典,一定尽力帮助袁毒王,瘟妃嘛……嘿嘿,我不但要助主人家打败钟黛溪,还要大大地混闹一场,叫她身败名裂,无颜面对天下。左右如此,还不如顺道把你女朋友救下来算了。”

杨诣穹道:“怎么,你有钟黛溪的什么把柄在手里吗?”邓太延哈哈大笑,道:“当然了,毒门里的事,我也研究得透透的。”杨诣穹沉吟不语,他看邓太延貌不惊人,实则是一名出色的人物,既肯向自己承诺,救出思江,自己亦在旁见机而行,也算得是集思广益,没准当真有望。

邓太延道:“澹台无冢的七个弟子,你晓得吧?”杨诣穹道:“知道,叶琦跟我说过。”邓太延道:“有个叫唐心萝的女孩,你听过吗?”杨诣穹道:“她是岳玉皇老先生的外孙女。术堂大典,也和她哥兄一起来了。”邓太延道:“我要跟你说的,和岳玉皇、哥兄什么的无关,这唐心萝的妈妈叫岳珠莎,也是澹台无冢的众徒之一。”杨诣穹道:“这个我也明白。”

邓太延道:“此女容貌美丽,昔年跟澹台无冢卖弄风骚,勾勾搭搭,如今虽已成家,但却和虎君、黑翅蝠、白鲤龙王等一样,惧怕澹台无冢,否则目前来术堂的,就不只九州象王和胡忘潭,其他几个必定也来。”杨诣穹道:“嗯。”邓太延道:“刚才你也听说了,澹台无冢想找回当年的相识,在那之前,咱们能闹则闹,不让他阴谋得逞。”杨诣穹听他心有打算,问道:“所以你想……”

邓太延笑道:“老邓冷眼暗察,魏法潼那笨象傻里傻气的,唐心萝初来时和他打招呼,也不知是忙还是没听见,未加理会,光这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却有重大作用。唐心萝和她哥兄现下必对魏法潼心生介意,趁此时机,速去找他们聊聊,只需稍微挑拨几句,岳珠莎就断不会和澹台无冢联手了。”杨诣穹拍手道:“此法甚妙,至于其他几人,后面再看。”邓太延道:“对,事不宜迟,老邓去也。”说完准备开门而出。

杨诣穹道:“你现在就去找他们了?”邓太延回头笑道:“嗯,你先留在我房躲躲,按原先想的计划行事吧。”言毕,离房而去。

杨诣穹独自留在房中,回思适才言语,不禁佩服邓太延的心细缜密,随即坐在椅上,心神不宁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不敢乱跑,却又坐不住性子,无聊之下,便盘膝坐地,运转复习几遍《神鬼大离合》的内功心法。

……

城堡北部,段煦龙、苗芸悦正与袁丸麒欢心聊谈,打打交道,好增进今后术堂派与恤心宫的感情,苗芸悦先前在东部所说的,仅此而已,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见北部广场的高台之上,武、袁二人升起大红帘布,固定在东西两侧大竹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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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有六名新师兄弟协手帮忙,不多时便已固好,帘布高达七八米,上面赫然题着“术堂派盛典开幕式”金黄色八字,颇具气派。

广场面积甚阔,足以容纳所有门派之士,高台下,全是诸多门派的座椅木桌,群豪响声震天,大吵大闹,喜形于色。其他毒王新徒为增气氛,跑来跑去,遍撒红条于天空,如红蝴蝶飞舞,阵阵唢呐声配合着群雄呐喊声,喜庆之极。

段煦龙、苗芸悦在毒王身旁,坐的是离高台下不远的主桌席,席上另坐着别的名门大派的耆老,如少林咏是大师,武当王真狮,峨眉摩阳上人,昆仑月华子,崆峒常九灯,丐帮顾世慈顾老帮主等。丐帮自新国成立以后,虽未衰落解散,却极少活动武林之间,生计难图,甚是凄荡,如今承着西海毒王的面子,顾世慈率领了三十名舵主与精英弟子前来捧场。

也不知闹了多久,不觉已近中午。霍郎禅、唐心萝、邓太延三人一齐到场,段煦龙看见他们,招手示意,于是三人也坐在首席,众人得知邓太延是青城派掌门,不敢再小觑,纷纷向他招呼作揖,邓太延嘻嘻一笑,抱拳还意。

半小时后,袁丸麒作揖礼别,席上旁人站起还礼。袁丸麒点点头,缓缓上了高台,却并不言语,一向愁眉苦脸的面容,此刻满含微笑,放开胸襟,俯视台下所有中国门派之士。群豪自然不知,过得良久,才有人意识到时刻已近,毒王站在高台上,开始逐渐传播,不一会儿,北部广场默不作声,要么脸色肃然,仰望西海毒王,要么坐下来静静地享用桌上口福。

唢呐声渐止。袁丸麒朗声道:“大家好,袁丸麒面子足够,向你们深表感激。”这些话一字一字送出,令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竟比麦克风话筒还要厉害。众人一听,不由得喝了声彩,钦佩毒王的内功修为。

袁丸麒道:“承蒙江湖朋友看得起,袁某隐居幽谷暗山,多年不涉武林,却仍给大家看得起,还愿叫我一声‘毒王’,愧不敢当。在下数次说过,本山大典喜庆为主,现在愿望达到,大家的脸上果然尽是笑容表情,袁某知足了。术堂派从此开放天下,欲和众家门派虔诚结交,希望群雄不要嫌弃……”群豪“嗨”了一声,话声震天,都说将来能和术堂派结交,乃求之不得,荣幸之至。

袁丸麒说到这里,突听北部后的深林之中,一个冷峻的声音笑将几声,朗声道:“西海毒王大师,你一片好意,事先愿意邀请全国武林大家,现下大典开幕式举行,又诚心满满,实是让人感动。鄙人不识抬举,路上耽搁了些许时间,从而迟到,还请不要怪罪。”只见半空中一条长长的绿影晃了一晃,风声带动,身法极高,飘飘然落在了高台前的其中一桌之上,转身哈哈一笑,向台上的袁丸麒抱拳施礼。

他出场独特,但站在别人坐息的木桌上,终究甚是无礼。桌旁的人并没在意,只疑惑此人的乍然到来。那绿衣人跃下木桌,面含微笑,向桌旁那些人微一躬身,表示歉意。

主桌席上,段煦龙手握阅狼剑柄,待要冲出,苗芸悦拉住他臂膀,摇头示意,劝下了他。

袁丸麒道:“不敢,请问阁下是?”那绿衣人道:“鄙人贱名,何足挂齿,澹台无冢的便是了。”霎时间,群相耸动,大都听过这人现下在武林中的名气,传闻武林耆老仙山佛丐也是被其所杀,此刻大典有幸见到了他的真实面貌。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瞧着他那高高的身影,均想:“原来他就是澹台无冢。”

袁丸麒心想:“听说此人好杀成性,寄来的信中言语,并未透露恶意,何况西海毒门与他往日无怨,今日无仇,应当不会敌对。”当下还礼道:“澹台先生远道来此,敝派蓬荜生辉,请找座吧。”

澹台无冢谢了一句,找个偏僻角落坐下了,刚一坐下,便闭上眼睛,一动不动。附近众人因他大名鼎鼎,不免多看了他几眼。澹台无冢对周边人物动一动手指头,扬一扬眉毛,也能知道得清楚,何况转头来瞧?忽尔睁开眼睛,笑问:“诸位看什么?”众人一惊,皆惧惮他,忙瞥开了目光。澹台无冢冷冷一笑,重新又闭上眼睛。人群深处,有一名少年人,不仅不畏怕此人,反而眼神充满敌对怒意,狠狠瞪着他的背影。

袁丸麒续刚才的话道:“各家门派友言,愿意和敝派结交,那么袁某第一个心愿达成了。纵观过去,咱这毒门偏派,于中华历史,也有上千年的赓续传承了,前辈先人之中,有正有邪,有善有恶,只是武功手段阴损毒辣,难控分寸,常被视为杀人摧命的生化妖法,得不到别家武派的认同。因此历年先辈中的正义大师,往往遁迹山林,不问外世,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邪恶魔徒,倒是企图辉映千古,扬名立万,代代出尽风头……”

群雄出声称是,均觉袁丸麒说的一点不错,毒门毒功,自古以来,便容易受到别派武家的排斥,仅因手段诡异残忍,旨取人命,大反慈悲心肠。自中国宋朝至今,就曾有多户名门毒教昌盛江湖,什么星宿海、五圣山、黑血教、蓝天门、火鬼教等等,当年真可谓是臭名昭著,令人发指,后来不知何故,繁荣的毒门流派,渐渐消迹,人丁衰薄,只留存了袁丸麒这样的人物,几近失传,对于武林而言,也算令人称异惋惜的奇象。西海毒王健在,对于毒门的传承存在,亦是贡献十足。

袁丸麒道:“袁某的第二个心愿,就是将来努力令敝派强盛繁荣起来,收徒授艺,好让毒系武功不致失传,使其传承后世,永不断绝。我们会争取将独特的武功术流用于正途,万望得到大家的同意。”说完微一躬身。群豪心想:“古老的武功文化得到传承,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当下一齐喝彩,喜声震天。

便在此时,北部广场中,有一女性声音缓缓发笑,初始只“哼哼哼”的低吟着,到得最后,变得哈哈大笑不停,声音极大,极度空灵,令人寻不见声源方向,如鬼魅一般。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偏偏左顾右盼,前看后瞧,找不到发笑者何人。

袁丸麒眉头皱起,心道:“她果然还是来了!”听笑声仍然不绝,显然在嘲讽自己,旁人只是奇怪,他却很是忿怒,最终忍耐不住,提气喝道:“瘟妃钟黛溪师姐,请现身吧,多年不见,好让师弟瞧瞧你。”话音刚落,笑声甫毕,高台之上,离袁丸麒本人不远处,一团紫雾遽然涌现,渐渐消弭,露出一个黑袍女人出来,约莫四十来岁年纪。此女袍绣金凤,长发飘飘,面容微笑,看起来甚是淑丽温柔。

群雄心想:“这是谁,瘟妃钟黛溪吗?可她是毒王的师姐,怎地这么年轻,不像啊。嗯,估计不是钟黛溪,是比毒王小一二十岁的老婆、妹妹什么的罢了。”

哪知那黑袍女敛衽笑道:“多年不见,师姐很想你啊。”

众人暗暗纳罕:“这女人果然是钟黛溪。”

袁丸麒轻轻哼了一声,道:“师弟也很想你啊。”钟黛溪微笑道:“你这口是心非的坏小子,从小到大,同窗学艺,咱俩感情多么深厚,你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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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想我,为何不出门找找我,却甘心将自己困在阴森森的幽谷暗山里头?那有什么趣味。”袁丸麒道:“师姐越老越年轻,师弟脸上皱纹却一天比一天多,哪还有脸,配出去找师姐?”钟黛溪腻声道:“小时候,你最淘气,长大了,渐渐成熟起来,皱纹又算什么,你越老越乖,师姐愈发喜欢你啊。你偏偏不出来找我,躲了数十年,仍不出去,喊这么多英雄来见你。”说到这里,面向台下群雄,柔声道:“中国各派老师们,大家好,也许没怎么听过我名字,见过我样貌,但我确实荣幸地是西海毒王的同门师姐,昔年朋友曾给我一个美丽的外号,‘瘟妃’二字。”说完嘻嘻一笑。

群雄有的受她那柔声腻语影响,情不自禁应了一声,有的却沉吟疑惑,她孤身来此是何意思,根据怪异气氛,怕不会像她口中说的,同门叙旧这么简单。

台下的澹台无冢笑嘻嘻地盯着钟黛溪那温柔淑美的黑袍姿态和长发容貌,邪念正徘徊心头之间,突听左侧脚步声响,一名黑衣少年来到自己身边,斜眼一看,微笑道:“这位小侠,你好。”那少年微笑应道:“你好啊,澹台先生,我听过你的名字,很高兴认识你。”澹台无冢道:“客气了,你叫什么?”那少年咬牙道:“杨诣穹。”澹台无冢感受到他身子颤抖,微笑神情之下,似乎蕴藏着极大的恨意,待要说话,根据他呼吸气息,发现功力修为,竟不在自己之下,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子不简单。”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杨诣穹的右侧,便是师门大仇人,前方高台上,瘟妃钟黛溪也在,情绪之激动,当真难用言语表达,好在他内功精湛,定力有为,当此情形,仍能强自稳下心来。眼见袁丸麒的目光正有意无意地往这边扫来,只好重新钻入人群深处。

钟黛溪回头向袁丸麒道:“师弟,你喜欢热闹,这是好的,你爱跟人家交朋友,也由得你,但有一件事,做的是不对的。”袁丸麒道:“什么事?”钟黛溪微笑道:“你不能将毒系武功,擅自广教天下。”群雄一听,“咦”了一声。钟黛溪道:“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同窗学艺,师父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入门第一天,他老人家就说了,不可将所学的本事广为流传出去,否则便是毒门的大罪人,你知不知道呀?”

袁丸麒道:“师姐提醒得不错,此节我也知道。”钟黛溪道:“知道你还这么做?”言语间,渐渐不客气了起来,续道:“现在集聚术堂的人,个个都知道了三天前的大事,联贤教主曹武怜世,被三个年轻人打败饶命,终身退去,袁毒王却做事果决,赶走了其中两人,原因是他们去了毒门禁地修罗海,亵渎先师故坟。师姐表扬你这事做的不错,可你为何无视师父的另一桩规矩,毒功不许外传?”

群雄心道:“原来毒王和瘟妃的师父,多年前定过这个规矩。”

袁丸麒道:“你有所不知,昔年同门学艺,师父曾暗地里与我谈聊多次,师弟听出他老人家言语间,对世事无常感叹不已,又对岁月无情深觉无奈,不论何人,到头来干完何事,终究是一场长梦,你离去了不打紧,宝贵的东西随你一道消逝,不免可惜。我知道师父表面上说不许毒功外传,实际内心绝不希望,他老人家一生的成就,随其仙逝,跟着烟消云散。你我师姐弟,也都六十岁、六十几岁,年龄不小了,不用多少年,又会跟师父一样,变成一堆黄土。师姐忠守此规,了无牵挂,然而师弟实在不忍心师父昔年的暗意得不到寄托回报,故而开放门派,授艺天下。”众人听完毒王这些话,心中莫名一阵惆怅。

钟黛溪道:“花言巧语,片面之词,恩师向来行事果决,言语道断,哪有什么暗意不暗意的?你妄编虚辞,罪孽又深了一层。”袁丸麒皱眉道:“千真万确,师弟趁门派群雄都在,敢当天立誓,师父昔年确实说过这些话,若有虚言,袁丸麒万劫不得超生。”

钟黛溪瞪视着他,叹了口气,说道:“好,此事今后谁也别提,就算师父没透露过你那所谓的暗意,你终究是为毒门尽了一番好意,师姐近日也破了这规矩,只不过没师弟你那么严重而已。”袁丸麒淡淡地道:“原来师姐近日也收了徒弟?可喜可贺。”

钟黛溪道:“有什么可喜可贺的?江儿,出来吧。”便在这时,她身边又涌起一团紫烟,渐渐消弭,露出一个十八岁上下的少女出来,一张圆脸,体材高挑,甚是漂亮,身穿一件宽大黑袍,与钟黛溪的衣服完全一般风格,唯一少了的,就是金丝线绣的凤凰。

杨诣穹躲于人群中,仰头一见那少女,登时呆住了,犹似身入冰窖,他本该欢喜,却惊讶到极点,无论如何也喜不起来。原来台上那黑袍少女,钟黛溪口中的徒弟,不是别人,竟是他杨诣穹的女朋友,慕容山枫的孙女,无时无刻不念着,要从魔女手中救出的慕容思江。

但见慕容思江嘴角微笑,她两边眼角、细眉化了紫色浓妆,嘴唇也由口红涂毕,一头秀发垂直披肩,肌肤雪白,漂亮之余,带了点邪魅气质。

杨诣穹突然之间,觉得她很是陌生,心想:“她是思江吗?那身白衣服呢?那张天真可爱的脸蛋呢?你……你为什么要化妆?你曾笑着跟我讲过,说将来跟我在一起,永不改变自己,化妆更不愿意,我也很喜欢你那副天然美的清纯模样。为何会这样?”若非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爱人,安全无事地留住性命,重新出现之时,居然变成这样一副面貌,过去那个身穿白衣,清秀可爱,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想到此处,双眼竟微微湿润起来。

主桌席上,唐心萝皱起眉头,道:“是她?”不自禁向霍大哥瞧去。霍郎禅魂不守舍,喃喃地道:“琳琳……琳琳……”人群中的胡忘潭也“咦”了一声。魏法潼道:“怎么?”胡忘潭道:“那黑袍少女,我认得她。”偏僻处的澹台无冢打量着慕容思江的容貌,啧啧称妙,心道:“不丑,不丑。”

袁丸麒道:“这小姑娘,是?”钟黛溪微笑道:“她便是我的徒弟,姓慕容,名叫慕容思江。”

邓太延一听“慕容思江”的名字,心头一震,忙向众人群中看去,凑巧透过缝隙,瞧见杨诣穹正立在人群前队内深处,呆如木鸡地站着不动,顿时猜到他心中所想,“唉”的一声,叹了口气。武服愁和袁克忧互看一眼,寻思:“为术宗出头的徒弟,就是这姑娘?”

蓝媚琪在底下喊道:“喂,思江姑娘,你怎么在上面?”慕容思江眼朝台下,冲她简单一笑,随即又目光向前,不再对其理睬。蓝媚琪心中疑惑:“咦?这……”代婆婆道:“琪儿别叫,这里人多,严肃点。”

慕容思江道:“袁丸麒毒王师叔,师侄女思江拜见。”说着敛衽行礼。袁丸麒向钟黛溪道:“挺乖的啊,这孩子。”钟黛溪道:“喜欢她吗?”袁丸麒冷冷地道:“术宗的大徒弟,好得很啊,谁不喜欢?”钟黛溪哈哈一笑,向台下的武、袁看去,轻轻笑道:“虫宗的两徒弟也挺争气,我亦喜欢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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