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呕血十斗上

“灌?”温恪惯爱使这花言巧语糊弄人,魏殳才不上当,哂笑一声,上下打量这小厮,“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还要拿这等伎俩来搪塞我。”

他昨日分明已到山穷水尽的绝路,一夕之间,竟已如枯木回春。

这病好得实在蹊跷,魏殳昨夜昏昏沉沉,根本没心力计较这些,如今大病初愈,反倒察觉出几分不对来。他又取了银匙,在瓷盅里搅了一搅,乌黑粘稠的汤药从银亮亮的勺底滴落,幽微的香气随之一烈。

魏殳瞟了那小厮一眼,笑道:“莫非是什么江湖郎中的祖传秘方?味腥而苦,稠厚如膏,不像是寻常草药汤我喝了十年的药,从未尝过这样的。”

“这……小郎君他,他说……”

平沙一语未竟,支吾半晌,半个字也没蹦出来,面色微微涨红,不由攥紧了衣袖。魏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恪儿说什么?”

平沙吞了口唾沫,瞪大眼睛望着魏殳。这病人前几日瞧着又软又乖,如今大病新愈更是清减三分,瞧着竟有几分宝剑出鞘的锐意,就算衣衫不整地随意坐在软烟罗里,浅颦微笑间,尽是冷意。

“如何不答话了?”

平沙匆忙别开眼,竟不太敢看魏殳。他转念想起少爷交待的事儿,硬着头皮解释道:“都……都是些珍贵的药材,官家赐下的,宝贝得很。小人头脑笨,大夫开的方子记不大清了。嗳,说这些做什么,公子请快用吧,若是凉了,多可惜呀。”

平沙见魏殳无动于衷,心下未免有些焦急。他正绞尽脑汁想着法子,却闻身后如意窗吱呀一响,一个人哎哟哟叫唤着从窗外滚了进来。

平沙唬了一跳,一见来人,霍然起身,又惊又怒:“老道士,你不好好在耳房呆着,冲撞贵人做什么!”

那人脸皮厚若城墙,佯装没听见,胡乱拍了拍头顶的脏雪,忙不迭往榻边挤去。平沙板着脸去拦,那老头瞪了他一眼,仰起脖子,朝暖阁里间探头探脑,急道:“病人伤势如何,可大好了?让老道瞧瞧。”

魏殳蹙眉一望,从窗外进来的竟是个邋遢叫化。那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随随便便趿拉着一对豁口破草鞋,左右脚鞋尖外拐,竟还穿反了。

像温府这样的高门大户,从来都不是济善堂,上到平章大人,下至粗使杂役,个个端着架子,根本不会容这样的腌臜客进门。他心下起疑,问:

“来者何人?”

平沙展臂拦着老道,作势要赶,一边胡乱答道:“街边算命的老头,自称会点儿医术公子,快将药喝了吧。”

邋遢道士只顾抻着脖子往里看,一见魏殳,惊喜得两眼放光,兀自长舒一口气,哈哈大笑两声,连连打拱作揖道:“公子爷吉祥,公子爷吉祥!您长命百岁,您福星高照!”

那邋遢道人趁平沙愣神的功夫,一矮身,竟从他臂下钻过去,嬉皮笑脸地凑去床前,耙了耙头发,将脏兮兮的老脸露出来,朝魏殳眨眨眼道:“公子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想来是大好了!老道真是妙手回春呐!”

魏殳觉得这道人的声音有些耳熟,蹙眉打量着来客。

面前的老道身上罩着一件油光瓦亮的八卦破道袍,袍子不知究竟是黛色还是湖色,脏兮兮的,像一块旧拖布。旧拖布被暖阁的炭火一烘,飘出阵阵发霉糠饼的味道。这老头大约旬月没洗过澡了,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上粘了两条又粗又长的黄眉毛,油光闪闪的鼻头下,是一把稀稀拉拉的花白胡子。

那花胡子轻轻一抖,老头伸出两只枯瘦的手指,搓了搓,咧嘴笑道:“一日十课卦,不准不要钱。”

“你”

魏殳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不速之客,赫然是曹老赖。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曹玄机,忽而心口一疼,急急咳了几声。

曹玄机大惊失色,见魏殳一脸嫌弃地摆摆手,像是无恙,这才嘿嘿一笑,矮身行礼:“公子爷,您觉得身体如何啊?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魏殳暗自心惊,可碍于平沙在场,只好将银匙搁下,不动声色道:“药方是你开的?”

“正是,正是!热热的端出来,您热热地喝下,不过旬月功夫,这病啊,就好全啦!”

魏殳将信将疑地觑了曹玄机一眼,曹玄机攒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他,端起药盅子,奉到他面前:“贫道方才在外间都听见了,这方子里开的不过是些大补之物,什么丹参啦,当归啦,也就品相好些,其余没什么特别的。来来来,贫道伺候您用药!”

曹玄机虽在小事上屡屡犯糊涂,可一遇大事却比谁都冷静。魏殳知道他的为人,暂且信了,低低应了一声,迟疑片刻,终于慢慢将药盅里的东西喝下。

药汤还是热的,甫一入口,辛辣的苦味直冲天灵,他喉头一涩,差点儿呛出来。好不容易咽下第一口,一阵难以言喻的甘甜从腹中反上来,带着一种很淡很淡的清苦香气,暖暖的,直如啮了一口晒在阳光下的、馥郁的梅。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短小鸭qwq

嘤嘤嘤,我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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