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生自古有情痴

“你……没事吧?”看着漓渊惨白的脸色,叶解语有些关切的问道。

“没事。”漓渊背过身去捂唇轻咳了两声,哑着嗓子回答道。

“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有无虑和白羽陪我去就好了,你这个样子不行。”

“无碍。”漓渊轻揉了揉闷痛的头,仍旧嘴硬着。

叶解语暗自叹息了一声,从腰间的荷包里拿了一把糖塞到了漓渊手里:“这个是我之前让白羽帮忙制的薄荷糖,用了薄荷、川贝、枇杷、草珊瑚、蜜梨和菊花,你喉咙不舒服就含一丸,能让你好受些。”

虽是知道她与漓渊之间应该避嫌,可他这一场风寒也确确实实同她有关系,她若是真的不闻不问便是真的有些狼心狗肺不识好歹了。

自那夜的刺杀事件后,漓渊这个白沐前辈派给她的保镖算是真真的开始工作了,而且是真真的尽职尽责,每日陪着她在这里与广济寺之间奔波,昨日落了雨,他穿得单薄又淋了雨,可不就发了热,今日这脸色实在是差得难看。

漓渊看着叶解语关切的神色,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一把糖丸,用沙哑的嗓音道:“谢谢。”

随即剥了一颗放进嘴角,甜甜的、凉丝丝的,将口中的凉意吞下,果然舒服了不少。

“你若是觉得有用,我回去再多给你送些。”这原本是她配给自己吃的,因为每日失血,她的体质也越发弱了些,极容易晕眩,马车颠簸,她更是难挨,只好让白羽帮忙配了这糖丸子提神醒脑,没想到漓渊倒是也能用上。

“不用了,给苏少君留着吧。“

叶解语轻笑着接下了腰间的荷包整个递给他,提及苏靖眉眼荡漾开丝丝缕缕的柔和:“他不吃这个的,这些原是我吃着玩儿的,你既然吃得惯,就先都给你吧,你别太用力咳嗽,小心伤了嗓子。”

漓渊看着她手中那个浅粉色绣着并蒂莲花的荷包有一瞬间的失神,到底还是伸手接过了荷包,叶解语微冷的指尖不经意的划过他滚烫的掌心,那一瞬间的冷意让他骤然清醒,可似乎还有一片轻盈的羽毛落在了他的心湖上,虽然立刻沉没,可终究还是泛起了丝丝涟漪。

漓渊敛眸收敛起那一瞬间的不明所以,无声的握紧了掌心的荷包,又公事公办开口问道:”若是今日玄空大师还是不肯见你,你打算怎么办?”

“等她愿意见我。”

“她分明不想见你才刻意为难你,你怕是等不到的。”漓渊一针见血的指出。

叶解语无奈叹息一声:“我知道,可我们本就是来求药,赤血莲珍贵,她不愿给也是应当的,我们想要人家的宝贝自然也该有所付出,至少要让她看到我们的诚意。”

提起这件事,叶解语也是头疼,玄空大师分明在寺中却百般推脱不肯相见,她这半月来求药之事几乎是毫无进展,还拖累的漓渊染了风寒。

古有刘备三顾茅庐请了诸葛孔明,折腾三趟便得了一员大将,可她这折腾了半个月,连人影都没见到,虽然她说着要让玄空大师看到诚意急不得,可实际上她这心里哪里就不急呢?

旁的不说,就说这广济寺不留香客,她只能每日登山求见,那陡峭的三千七百多个台阶,她实在爬得艰难,偏生又是烈日炎炎,她往往到了最后都是半昏着被无虑和白羽两个人架上去的,回去之后连哄哄苏靖的力气都没有,还惹得他不高兴了许久。

她真的已经摆出了她的诚意,也尽可能的将她能给玄空大师的尊重和敬意都给了她,可苏靖的头疼越发严重,她自己的身体也日益损耗,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这样坚持多久,她的耐心真的快要耗尽了。

“我……可以帮你。”漓渊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开了口。

“你想怎么帮我?”

“抢过来。”

叶解语不赞同的摇头:“那是下下之策,漓渊凡事讲因果,玄空大师没有做错什么,我们没有立场去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我愿意等,愿意求,我相信大师是个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漓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含了一颗薄荷糖拿了几枚铜钱在掌心摆弄个不停。叶解语也疲惫的蹙着眉合上了眼。

昨夜的雨下了一夜,城外的路上积水甚多,来往的人比起前几日少了许多,马车走得不快却也不稳,即便如此叶解语还是倦怠的窝在了角落里打盹。

她的脸色很白,唇上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被厚厚的斗篷包裹着更显得小小的一团,只有半截手臂露在外面。

山路崎岖,即便无虑已然很是小心,可仍旧没办法完全避开藏在积水中的沟壑,拉车的马儿脚下一个踉跄,车轮又刚好碾过尖锐的石头,马车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眼看着叶解语的头就要磕到车壁上,漓渊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拉住她,然而还没等到他动作,叶解语自然自己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的扶住了车壁,不自觉的“嘶”了一声。

漓渊默默收回伸出的手,又恢复了一惯的淡漠样子。抬眼淡淡的望着她,眼中没有什么情绪。

“神女,没事吧?”车外无虑不放心的问了一声。

叶解语呡唇道:“没事。”

一缕殷红渐渐从叶解语水蓝色的衣袖上晕染开来,她本就白得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更是变得惨白,点点冷汗从她的额角沁出,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极了。

“叶解语,为什么呢?”漓渊漂亮的桃花眼中一片疑惑不解,目光落在她染血的衣袖上一动不动。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是说我对苏靖,还是我对玄空大师?”叶解语略一停顿,随即开口道:“对苏靖,原因自然是因为我爱他,或许我说这个你会觉得我虚伪,所谓的爱也不可信,但你知道吗?我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最先遇见的就是他。

那个时候他对我还不像后来那样好,他试探我恐吓我,我那个时候其实只是想抱大腿,找个人庇护我,毕竟我是什么怂样子你也是知道的。

再后来相处久了,他好看又温柔,强大又可靠,有他护着我便什么也不用担心,虽然教我读书的时候对我严厉些,可其他时候都对我特别好,他就是我心目中完美男友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在我心里扎了根,成了我对这个世界最深的眷恋。

我刚开始追求他的时候,他其实是不答应的,他说我们不合适,可我真的太喜欢他了,我还设计了一出酒后吐真言的戏码,结果却真的喝醉了,抱着他又哭又笑的,总之闹出了不少笑话。

北地的那一年,生活条件算不得好,他还总是在忙军务,可只要能在一边陪着他,等他得了闲聊上几句,那些也就都成了甜。

说实话漓渊,我怕死,但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他,那我生与死大抵也没什么所谓了。

我知道你可能过早的见到了一些人性的不堪,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全盘否定你不愿相信的情爱,你应该相信人性本善,以真心便能换来真心。”

“你愿意为他如此,便能保证他也能这样待你吗?”漓渊讽刺的笑笑,前车之鉴在先,她这想法同当年的父亲有什么区别,以真心换真心,也不过就是一句笑话罢了。便是这一时的情深义重,谁又能保证日后不会改变呢?

苏靖是皇家养出的孩子,从小学习的就是取舍之道,叶解语倒是痴情,可又如何保证苏靖不会有一天像那个女人抛弃他和爹爹那样放弃她。

这世上啊,情之一字最是不可信!www.)

叶解语默默从领口将那一个小小的长命锁拿了出来,小心的解下放在掌心捧在漓渊面前给他看:“这个是他失忆之后送给我的,他说这个是他的信物,在他长大到能够保护我之前,先让这个来保护我。漓渊,他忘了很多,但他还记得爱我,这就够了。

爱一个人不是交易,自然也不必那样计较得失,谁爱得多一点少一点都不那样重要。何况苏靖也不是那种会始乱终弃的渣男,但倘若真的有一天我们走到那样的境地,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就是了。”

漓渊不置可否:“你倒是看的开。”

“因为我对他有信心啊。”叶解语小心的又将长命锁挂回脖子上,柔嫩的之间在冰冷的花纹上恋恋不舍的摩挲了几下,才又将长命锁藏进衣领安放在最靠进心口的位置。

她有信心,她和苏靖一定可以长相厮守的。

“你……”漓渊似是还想说些什么,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无虑的声音从车前传来:“神女,到了。”

叶解语一时没有动,等着漓渊将话说完。

“没事了,你去见玄空大师吧。”他刚刚卜卦算到了些许,知道今日她能见到相见的人,可……罢了,她既然痴情若斯,他何苦做坏人阻拦呢?

叶解语对着他微勾了勾唇,起身将染了血的衣袖藏进了宽大的斗篷里,被无虑和白羽扶着下了车。

漓渊看着那单薄的背影眸光闪烁,捂住唇轻咳一声,也起身跟在她身后下了马车。

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他今日算是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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