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啊,你们家军儿真的定亲老?”
“定老”
“啷个找个乡下妹儿哦,我以前说咧布场那个妹儿别个还有工作你都不干”
“没得法啊,拐不过他的嘛,而且都这个样老,莫法嘛”
“你是说?”
“没有没有,我啥子都没说哦,快吃瓜子,大家耍你们的,莫想多老”
……
贺家的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这定亲可是大事情,镇子里盯着贺成军的人可不少,一听这个消息,那是得过来打听打听
这一打听,心都凉了半截
截胡,这是截胡啊,她们守了这么多年的金饽饽,被人给端走啦
可恶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配合上贺红‘无意’的话,很快就把真相给猜出来了
凭子上位
这还是乡下人霍得开脸啊,这一些条件好的心里鄙视,还有些想高攀的在心里掐着大腿,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
这要脸不要脸,有日子才有脸呢
贺红把这些人的神情收入眼帘,面上还是爽利的笑,心里则是带着些怨气,真是给脸不要脸的,他们家能看上这么一个乡下人已经是给她脸了,竟然还敢拒绝
她本来不想做得这么难看的,但是一想到一个乡下人还真以为自己了不得拿捏自家,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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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红有意无意说着贬低的话,让其他人更觉得这婚事是乡下人别有用心高攀,在心里对其的评价一降再降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看起来啷个乖咧,结果搞这一出”
……
就站在贺家院子里讨论得正是火热的时候,贺家大门砰一下砸到墙上,给所有人吓得打了个哆嗦,纷纷看了过去,对上一双异常愤怒宛如母狮子一般的眸子
“贺红贺成军你们两个批娃给老子滚出来,不要脸的东西,定你妈祖宗十八代的亲,也不看看自己是撒子东西,今天不给老子掰扯清楚,给你们屋头都砸老”
贺红心里一个咯噔
在她看来,阮家拒绝春媒婆,就是为了拿乔,不然,怎么可能有人能拒绝她弟?别说乡下,就是他们镇上那都是随便挑人
既然她们要拿乔,她就不给机会,直接把消息说出去,她们又能怎样?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哎哟,是亲家嬢嬢啊,这是啷个老?快进来喝杯水,有撒子我们好好说嘛,这以后都是一家人的,别弄得不好看”
贺红到底是从小就有算计的人,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心情,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走过来
“亲个屁,给老子爬一边去”秦言看着这人厚颜无耻的样子,冷笑一下,不说别的,直接丢掉背篼,拿着棍子就动起手来
“老子打死你个憨铲铲黑心鬼,亲你妈的亲,不要批脸,老子啥子时候答应你家提亲老?跟我耍心眼,你以为我是那种老封建哈麻批,外头听两句话就脚杆耙老?”
“我呸,我家娃儿就算一辈子蹲家里头,也不得说给你们这些黑心东西……”
秦言拿着棍子啪啪啪就是打人,一边打人一边把事情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看着周围人瞠目结舌
不知道是该瞠目结舌贺家被拒绝,还是瞠目结舌她们被拒绝了还传消息,这,这不是逼婚吗?
图个啥?
“也不好说,别个娃娃会赚钱咧,她要是摆个摊摊儿天天卖,一年子找不少钱”
“还长的乖,性格好得很,以前好多人提亲哦”
“那,那也不至于吧?军娃子别个是城里人有城里工作啊”
“那哪个晓得咯”
……
“不是,你们都不去拉架吗?”
眼看着其他人又就着这事情聊了起来,人群里,跟着人跑过来艰难挤进来的桀骜少年磕着瓜子,可是开了眼界
好耍,乡下果然好耍啊
“就让她们这样打?没人管吗?”他好奇
他自小在城里长大,周围的人都是要面子的,平日斗斗嘴就差不多了,这动手的可太少了,尤其是听着这骂人的话
大开眼界啊,原来话还能这么用啊
“哎,她们屋头的人咧?贺成军咧?”有人纳闷
这种打架嘛,一般都是先自家人拉扯,实在扯不下去了,其他人再来劝一劝,一般都是德高望重有声望有能力的人掺合,普通人嘛,只要不闹得太大了,就看个热闹
吵个架而已嘛,多大点事啊
“你们再说那个吗?”年轻人是才过来这边的,也不熟悉这些人,只能凭借猜测,给他们指了指另一边
好家伙
贺成军也被按着打呢
两个长相异常出众的小夫妻,你一拳我一脚的,一点都不觉得二对一有什么不对
“打死你个龟儿子,不要脸的东西”
“日你妈铲铲的瘟商,狗日咧欺负我姐,弄你狗日的”
陶桉树别看平日不咋干活的,但是他可是木匠啊,木匠,那是经常抬木头敲敲打打的,那力气真不小,更别说他个头比起贺成军高了一个头,手上还早有准备的拿着棍子工具,直接给人打了个出其不意
阮冬青就,挠死你挠死你,踹不死你也要疼死你
场面何止那叫一个混乱啊
至于剩下的当事人阮丹青,这会儿正茫然地抱着花花站在角落上,眼睛红红,眼泪花止不住地往下淌,像是山间的百合花,温柔又让人垂怜
这是外人看到的,至于本人
“大孃,我眼睛痛”花花抬着脑袋看向阮丹青,一只手揉着眼睛,揉的红彤彤的,看起来可可怜怜的
“我眼睛也痛”阮丹青还在懵逼状态中,伸手摸了摸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该死的幺妹,给她眼睛抹辣椒干啥子
哎呀妈呀,火辣辣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根本关注不了其他人在干什么啊
于是家里最淡定沉稳的人一开始就被糊了眼睛,留下几个暴脾气冲动的,还有一群凑热闹不嫌事大的
混战继续
“……”
一直到春媒婆知道消息后匆匆赶来,这才终止了这场混战
“看看看个屁的看,赶紧给我把人拉开老,一群脑壳长屁股底下的,拉人拉人”春媒婆在镇上还是很有声望的,很快就召集起了些人,过来把秦言她们分开了
“冷静一下冷静一下,秦妹子,莫冲动啊,冲动要挨雷劈”春媒婆拉住秦言
“要挨也是这些莫得良心的人挨,老子怕她哦,弄不死她”秦言擦了擦头上的汗,手上还拿着棍子,指着贺红,本事娇艳的牡丹,在这一刻更像是长刺的玫瑰
“春姐,你说,你是媒婆,前两天我是不是跟你说的不合适?这不合适的不成的事,怎么说着就定上了?呸,这事想娶婆娘娶不到就强娶啊,你以为还是以前旧社会,有点子钱就了不起可以抢婆娘啊?”
“我呸,别个土匪还枪杆杆硬,就你这个孬米日眼的小白脸,有多远滚他妈多远”
春媒婆在一边听得心肝儿颤,早在之前就听说过这秦言不好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女儿,年轻的时候那是屋子门前出现条公狗都要踹两脚的,泼辣得不成样子
但是这之前还也还好,她还觉得是谣言,现在看传言可能是八九不离十了
“哎呀,我晓得我晓得,你当时是拒绝老这件事咧”春媒婆赶紧宽慰她,心里忧伤自己的媒婆事业是真的遇到大坎了啊
不好跨
“我也是才晓得这件事,有可能是意外别个误会老咧?不一定是贺红这娃儿说咧,你说是不是啊,贺红娃儿?”
春媒婆看向被乱棍打得狼狈不堪,一脸痛色的贺红,虽然是询问,但是她也知道,多半就是贺家干的好事了
贺红这人啊,在镇上也是有名的人,十三四岁的时候亲妈去世,后面一直在家带着贺成军,从十四岁到二十七岁,等人到了城里找到工作了,这才嫁人
平日就是歪得很的,当年她老汉娶后老婆,娶一个被赶起跑,娶两个也被赶起跑,要说她没出力,想想也不可能
但是春媒婆觉得,这以前再是歪,现在人都分两边了,一个在城里一个在乡下的,贺成军还是个好的结婚对象的
前提是没有那些事
这什么滴点大什么赌的,她也只是听秦言她们说,这不能确定的消息,她也不好得罪人,就回的人说不合适,秦言还是希望闺女嫁近一点,家里有兄弟婆婆帮衬的,当时说的好好的
哪知道这贺家真不是省油的灯,春媒婆对她们的感官也刷刷下降,深深怀疑,她们确实就如同秦言说的那样,这是踩着她来骗婚啊
她春媒婆干了四十多年的媒婆了,那都是正正经经牵线的,可不干这些骗婚的龌龊事
你情我愿是一回事,故意藏着骗婚
奇耻大辱
“贺红娃子啊,你说话塞,我昨天是跟你说的好好的,这事不成吧?”春媒婆想着自己的媒婆信誉差点就没了,神色也逐渐不好看了起来
“这结婚,讲究的是你情我愿,结两家欢喜和睦,相亲说亲不管成功不成功,那也是要和和气气的,你们这搞的是撒子东西?”
“这要都是你们这样子,那以后还找啥子对象?直接跟以前土匪一样,我看上哪个就直接嫁娶哪个老,还有没有点哈数?”
贺红脸色就跟难看了,狠狠地看向这边的秦言还有阮丹青,她这辈子,就算是最难的时候,被那死女人折磨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狼狈过,全身上下就挨了打发痛,就没见过这么野蛮的人
“春媒婆,你昨天可不是啷个跟我们说的吧?你说还成,有些犹豫,那不就是也看上老咧?我说两句还不得行哦,啷个那么大的面子那么大咧脸”
“贺红娃子,这话能那么说?”春媒婆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我那么说是为了给你们留点脸,我说不合适,我再给你们找人,夸你两句还真觉得你们家娃娃是肉嘎嘎人人爱啊”
“个头不高,心还大,不是我踏血你,你看看你别个小树,又高又帅,同样是当女婿,你们屋头这个站到别个身边不害臊啊?”
“别个妹儿个把好长得好性格好有手艺会赚钱咧,凭撒子就一定看得上你们屋头哦,真是点脸都不要。这找对象,那都是有爱好咧,有的喜欢条件好的有点喜欢帅的,有的就喜欢会干活路咧,有点喜欢长得好咧”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莫拿个萝卜当白菜,搞不好还是个萝卜头,啥也不是”
春媒婆可不是那些个小姑娘,她这当了几十年媒婆的人,真当她是豆腐那就找错人了,给人一通教训,最后对着凑热闹的老老少少们解释
“误会,都是误会”
“没定亲,大家散了散了”
……
就光看几家人的反应,这件事都是非常清楚了,就是贺家一头子热,人家不同意还散布谣言
阮家是无辜的
但是
“哟嚯,贺成军这娃娃都看不上,你们家丹丹是想嫁啥子大官哦”知道归知道,也不妨碍有些人趁机起哄踩一脚
这也是谣言最险恶的存在,它随便出现,澄清却得花大半辈子甚至一辈子都洗不掉
秦言脸色一边,眉毛一横,张嘴就要朝着那边骂了过去
“啊”却突然一声惨叫声响起,所有人齐刷刷看了过去,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边,白白净净的贺成军突然掉下来的裤子,还有大红色的摇裤儿
低下白白净净、点点滴滴的小萝卜头
那,那个
谁说的看不上他就得看上大官的?
在场的所有男人,同一时间诡异地默契升起自己也行的想法
在同一时间,阮丹青第一时间视线一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她神情迷茫又懵懂,不由颤了颤眼睫,带着窸窸窣窣的轻颤传到大手主人那边,酥酥麻麻的,痒到了心尖一般,随即是温和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
“别看,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