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食达库鲁小村的大火一直烧了两天两夜才停,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都随着这场大火被付之一炬。两天两夜后,达库鲁已经不再存在,只有满地焦黑的灰烬显示着它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阳毅越过小山坡走过来,手里提着野花编织而成的小花环走向伍德沉默的背影。马尔纳在他旁边安静的收拾行李,那几匹马都找了回来,缰绳牵在塞吉手中。
走上前去,阳毅将手里的花环挂在伍德面前的小土包前面的简陋木桩上。那木桩上写着:愿你安息,安吉?格蕾。
伍德怔怔的看了木桩上斜挂着花环许久后才抬眼看了阳毅一眼,努力展出一个失败的笑容:“花环很漂亮,她会很喜欢的。”
阳毅吐了口气,看着伍德消瘦下去的脸,还有那一圈杂乱的胡子渣,叹道:“走吧。”
“嗯。”伍德应了一声,从塞吉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四人背离着曾经的达库鲁村远去。
就在那一片土地就要消失在眼里的时候,四人不约而同的停下马回头望,而后各自默默的调头,离开。
二十多天的旅程,让阳毅学到了太多的东西,心中多出了太多的感受,像是被迫在迅速成长,成长的代价是他在这之前想像不到的沉重。
他想,他有些了解阿尔达要他出来历练的目地了,学习战斗的经验还在其次,打磨心智才是真正的历练。经此一役。他算是又见识了一番那些邪恶事物的本事,无论能力还是心境,都已经摘掉了菜鸟的头衔。
但是,这一刻阳毅无比希望自己还是一只菜鸟,没有经历过这一场惨事,从没听见过伍德嘴里的那一曲悲歌,更没有见证一位勇敢的少女以身饲魔的惨事。
让少年的心和眼,因此塞满了悲伤。
三天以后,四人小队重新返回里斯特小镇,交完任务以后四人在小酒馆里碰头。
虽然伍德脸上仍然带着眼睁睁看着安吉逝去的悲伤。整个人却振作了起来不再颓废。他用旅店提供的温水刮了胡须,修剪了头发,除了看上去瘦了一大圈之外,他又像是阳毅初见的那个刚毅的男人。
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它逼迫着人只能往前看。在这个过程中跌跌撞撞的前行。
塞吉将钱袋拿出来摊开了桌上,供四人分取,脸上不像以往分雇金时那样喜悦。神情淡淡的,一边给其它人数着金币,一边喝着杯子里的劣质玉米酒。
扣除阳毅提前预支的费用后,阳毅分到了十一个金币。看着手里的金币,阳毅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喜是悲。这是他在这个时空通过自己的努力所挣到的第一笔钱,明明心情应该是清雀跃着很兴奋,可那把金币握在手里的时候,只觉得它们沉重无比,像是每一枚都附着一个达库鲁村村民的灵魂。
“雷蒙。”马尔纳叫着阳毅在这个时空的名字,而不是叫他的姓,阿尔方索。经历了一场战斗之后,彼此之间早已经很亲密,不再是互相之间用姓氏称呼的陌生人。“结束了这次任务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塞吉眼里带上了些热切,看向阳毅:“不如,雷蒙你就加入我们的队伍吧。象你这样厉害的牧师可不多见,我们很需要你。”
伍德也转过头,殷切的道:“是啊。而且大家在一起相处得很好,彼此之间互相信任,都是可以托付的队友。”
阳毅也很喜欢他们三人,这三人有智有勇,非常关照自己的队友,生死关头的时候总是优先保护身边的人,然后才轮到他自己,当真是非常不错的人。伍德的忠义,马尔纳的勇敢,塞吉的热情诚肯,都给阳毅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都说男人有三大铁打的关系: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有着这三种关系的男人,互相之间绝对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好哥们。阳毅和伍德三人在一起不曾同过窗,以后也大约不会有机会一起嫖娼,但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战斗,就是一起扛过枪,早已经建立起深厚的情谊,是有着生死过命的铁交情。如果可以,他还真想和三人在一起继续这个时空的冒险历练。
但是实际的情况不行,一来阳毅并不真正的属于这个时空,另外他还要回到阿尔达那里去向他汇报这一次历练的成果。同时在两个时空之间穿梭的事情他一向是身不由已,无法保证自己能够稳定的呆在这里,如何能够跟人一起长时间的旅行?
所以阳毅只能抱歉的看向两人,眼里带着浓浓的遗憾,无奈的道:“不行啊,我出来历练之后还要回去汇报,怕是不能再继续和你们一起冒险了。”
马尔纳挠挠脑皮,很是失望的道:“这样啊……真是遗憾。也是,像你这样强大的牧师,在我们这样的小队里确实委屈了。你的牧师技能,制剂能力,还有那怪异的武技,嘿!”马尔纳比出个凌空出拳的动作:“像那样的一拳,霸气!”
阳毅佯作不悦:“什么叫在这样的小队里就委屈了?我不过是个刚出来历练的楞头小牧师,当初你们肯接纳我才是我的幸运。我是真的想跟大家呆在一起的,只是现在不行。”
“那好吧。”马尔纳只能接受这个事实,道:“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合作。”
阳毅点点头:“要是我需要寻找队伍的话,一定会加入你们的队伍。”
马尔纳咧嘴嘿嘿笑了笑,对阳毅的回答很是满意。
阳毅转向伍德:“你们呢?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伍德沉吟了一下,道:“打算向南方去。那边的黑暗势力正在向北漫延,活动得最为猖獗。”握紧了手里的杯子,这个沉稳的男人又道:“我打算不再漫无目的只为挣钱而做任务,不只是为了活着而生活。我想要……”平视前方,他目光坚定的道:“向黑暗势力宣战!”
塞吉啪的一声重重的将杯子放在桌上,接口道:“是的。它抢走了我们太多美好的东西,我们要夺回来!赶走它,打倒它,让它不敢向我们伸出爪子!人类被它们当成猎物的时间已经太久了,这一回。我们是猎人。它们才是猎物!”
马尔纳在一旁点头,心里想的和自己的朋友一样。
阳毅目光闪动,这三个人果不愧是勇敢的勇士,越是挫败他们反而会越发的坚毅勇气。身上总是涌现着过人风彩。
“好!”阳毅举起杯子:“我的事情完了以后。只要有机会。我也会向南方走,希望大家早日相聚。”
伍德随之举杯:“为了安吉!”
“为了安吉!”
“为了安吉!”
“为了安吉!”
四个朋友一起碰杯,而后痛快的畅聊了一会儿。阳毅才与他们分开。
当天下午,伍德三人接了个商队的护送任务,折向南方而行;阳毅则调头往阿尔达身边回返。
又过了两天,阳毅回到了阿尔达那里。
还在向着小屋走近,远远的就看到灰衣布袍的白发老头儿站在门口冲自己张望,眼光看到自己时脸上涌出喜悦无限的表情。
阳毅不由得心里大暖,快速向阿尔纳奔跑过去,欢声道:“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尔纳一叠声的道,而后迎上前来,先是重重的拥抱着阳毅,探头在阳毅额上吻了好几次后才退开一步,仔细的端详眼前的少年。“很好,一点都没事,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能有什么事?”阳毅笑道:“你孙子我不仅会你的牧师本事,还在练习巫师法术,更有你的制剂术护身。实在不行打不过的话,变作恶魔形态肯定也逃得掉。太不了暴露了被人发现后我们两爷孙换个地方躲藏就是。”
阿尔达听得笑了,道:“来,到屋里说。你也历练得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我给你泡好了宁神花茶。”
“哦,好的。”阳毅转身进屋。
就在阳毅的右肩擦过阿尔达的时候,一身神圣力量充沛的老神官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惊疑不定的将眼光落向阳毅的肩头。
在那里,他感觉到了浓烈的神临后遗留下来的气息,仿佛有过什么不同一般的存在曾经降落在这孩子的右肩上。
阳毅则毫无所觉,迅速走进了屋里,端起桌上的宁神花茶牛饮。
阿尔达怔忡了一会儿才随之进屋,心中惊疑不定一件事神临,一般只有大幸运者,或是大能力者才有机会接受到来自那个神圣位面存在着的力量的眷顾。即便是自己,也召唤不出神临这种事。
阳毅是大幸运者?阿尔达还真看不出来。老实说,他觉得这孩一向运气挺背的才是真。
阳毅是大能力者?阿尔达对他的底细再清楚不过,他在神圣能力方面而言,真真实实是个才起步的小牧师。照理说,他完全不可能有那机会与运气接触到神临这种神迹一般的异像。
但为什么他身上会有神临过后的气息?那个气息清晰浓烈得就宛如天使曾经坐在他的肩头一样,即便是神临,这种程度的神临也是最高层次那种,代表着上位存在与他有过最直接的接触。这真是让人费解。
不过这孩子本身就身具黑暗与光明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受到严重的威胁或是极端的负面情绪影响下,他会不受控制的现出恶魔形态。现在他右肩上又带着那种神临过后的气息,难道说……他身体里的,并不只是有一个恶魔这么简单?
似乎只有这个结论才解释得通他身具两种完全立场鲜明对立,且互相之间矛盾着格格不入的力量的根本原因。
但是……光明与黑暗,一体双生?!又或是,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