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085

直到星辰阁被查封,九灵王亦或者山魅都没有现身。

摩侯柔黎别无他事,竟跟着佘褚慢悠悠去见了晏清。

晏清提着已说不出话的裘渔,瞧见了跟在佘褚身后不远处,走得慢吞吞又矜贵的银发魔族,向佘褚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佘褚事情急,暂时也管不了摩侯柔黎。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岐覆舟的朋友,认识我。”

晏清看了走这么一截路还要两个侍从跟随的摩侯柔黎,也没多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时将他从裘渔口中问出的线索告诉了佘褚。

倒是摩侯柔黎见着他颇为惊讶,他听佘褚叫他晏清,几次想要插话和佘褚确认这个“晏清”是不是乌陵行看中的“瑶君”。

佘褚见他惊讶不似作假,显然也和她一样,见了才知道晏清是个男人,心中对摩侯柔黎先前的说辞又信了几分。

看来支走她这事,确实与摩侯族无关。他们与星辰阁的交易,也仅限于藏宝图。之前种种,不过是障眼法。

晏清说,九灵王料敌为先,身份藏得实在深,心性也远超常人。

按照道理说,似星辰阁这样大的产业,仙域说封就封了,主人家怎么也要出来捞一捞。晏清抓住裘渔,本也是这个打算,想要从星辰阁这里撕出个突破口,好寻到九灵王。

可九灵王偏偏未如他们所愿。

从裘渔供出的线索来看,九灵王平日在星辰阁都不怎么现身,一百年前起,他就连命令都是由山魅代为发布,整个人彻底隐入幕后,而那些原本曾见过他的、最早跟随他的那批妖族,早就在这百年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于三界凭空蒸发了。

裘渔是近期才接手星辰阁的。

他原本是负责货物采买的,突然得了这样的提拔,还曾对九灵王感恩戴德。不过在九灵王仍然消失地这会儿,他大概也回过味来了。

藏宝图的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引子,为了做好这个引子,九灵王从一开始就将星辰阁当做了弃子。有用的下属被调离,可弃的棋子上位,为得就是最后引得庚子学府搜查时不伤根本。

难怪佘褚他们会伪装地如此顺利,从一开始,这座星辰阁就是九灵王送给他们,一早准备好的、用来穹苍怒火的礼物。

从疏属山起,山魅第一次向她提起星辰阁,然后再是学府内的戎溥让她对这个组织警惕更深,再是白银城山魅被捕后的供述,最后轮到藏宝图现世,星辰阁即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们怀疑的对象。

终了,奉上一个星辰阁,将所有的事情全部了结翻篇。

除了九灵王仍然不知所在,看起来所有的疑惑到这一刻都被解开了。

如果摩侯柔黎没和她说真话,以她的性格,恐怕还真会将一切都与思幽内部权斗联系上,从而忽略原本显露的重点,真要以为星辰阁就是祸事之首了。

好厉害的星辰之主,对她和思幽的了解可谓切入肌理。不过他看起来并不很了解摩侯柔黎,可见他对思幽的

掌控度也不算高。这样来看,他在思幽的手段应未涉及权力中心。

那么,会是羽惊下辖的侍卫营吗?又或者是魔宫中的侍女?

再或者——会不会是天界的人?

对思幽了解又不了解,善用又错用。

佘褚有着强烈的预感,九灵王或许并非地界妖魔,极有可能是天界种族。

这些年来,天地虽不相通,可各有密探。就像他们思幽会错认晏清的性别,天界对思幽的误会也有很多。

从目前九灵王的行迹来看,他是天界种族的可能性要大于地界。

晏清看起来对九灵王的身份也所有怀疑。

他们两人分工合作,一人料理星辰阁剩下的麻烦事,另一人联络学府刑堂、前往穹苍汇报藏宝图的事。

没人有功夫搭理摩侯柔黎。

摩侯柔黎有些怅惘地站在原地,佘褚就这么一个点头把他抛下。他正想着要不要在交界地找点乐子消磨时间,同样被留下的北嚣看了看他。

虽然初见很不愉快,然而佘褚说了他不是敌人,北嚣对他就不会太冷漠。

眼见这位病弱的贵公子一个人站在后院咳嗽,北嚣心生恻隐。他想着自己没钱,而对方看起来就很有钱,找他付账也是好的,于是主动走过去,与他攀谈:“星辰阁被封了,你站在这儿,是烦恼没地方住吗?”

摩侯柔黎:??_[(”

作为贪狼尊暨摩侯族长,摩侯柔黎出门在外根本不用考虑住哪儿,只要他想,他的仆人甚至可以为他凭空造出一间屋子来。

只是——

摩侯柔黎沉吟片刻,他笑着与北嚣攀谈:“不错,我正苦恼这个。你们有住的地方吗?不知可否愿意带上我一起?”

北嚣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带着摩侯柔黎直接去了宁娘的客栈,提出了诉求:“三——不,我要五间上房。”

宁娘一看来定房间的是“戎王世子”顿时双眼放光,把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

她热情洋溢:“五间上房,一夜六百石,请问世子住几日?”

北嚣说:“不知道,先住着。”

宁娘闻言,脸上表情更热切了,她向北嚣摊开双手:“小店规矩,住店先付定金。我与世子一见如故,也不多要,您先付五千石即可。”

北嚣点了点头。

然后他很自然地看向摩侯柔黎:“他付。”

摩侯柔黎面上的微笑出现些许裂纹:“……?”

北嚣天真自然道:“不是要住一块吗?师姐走时忘了给我钱袋。”

言下之意,你不付,咱们就不能住一块了。

摩侯柔黎:“……”

他点点头,示意侍从付钱:“世子说得对,先前冒犯,这笔钱我出是应该的。”

北嚣:什么冒犯?算了,他付钱就行,理由不重要。

于是,当佘褚忙完了清账,送走了星辰阁的客人,又与身在学府的聂尔的发了信请刑堂来

收尾。一晃两日过去,连詹文瑾都抽出手来看他们了,结果佘褚回头一看,发现摩侯柔黎竟然还在。

“冰魄剑不是给你了吗?你怎么还没走。”

这几日佘褚早出晚归,一直没和摩侯柔黎碰上。如今她事情终于做完,詹文瑾也来了,她迟了些出门,这才碰见大堂里坐着,正听宁娘说“占浮玉和她的男人们”的传奇。

宁娘一见正主来了,顿时不敢再说,偷偷拿了摩侯柔黎给的钱袋,转身就躲回了柜台。

面对佘褚的质疑,摩侯柔黎双手笼在袖子,毛茸茸的墨狐毛衬托着他的肤色欺霜赛雪,以至于当他默默看过来的时候,除了晏清,在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心软了一瞬。

“难得相逢,自是想多和你相处些。”银发的魔族声线柔和,听不出半点锋芒敌意。“怎么,你要赶我回去吗?”

佘褚:“……”

你早先不还和我说藏宝图事关思幽荣辱,要慎重处理的吗?现在寒冰魄到手,你又不急着回去复命了?

年轻的思幽掌权者陷入了烦恼。

摩侯柔黎目光柔和地望着他,唇角含笑。

他留下确实别无他意,单纯因为冬节将至,他不忍佘褚一人流落在外,落得只能与一群天界走狗庆祝新年的下场。

毕竟从他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天界对佘褚心怀不轨的狗还不止一只。岐覆舟就算了,听起来那位瑶君也没安什么好心。

听听他做了什么事?

逼佘褚吃他买回来的破烂东西?

思幽堂堂七杀尊,凭什么要为他的情绪牺牲自己?

摩侯柔黎看不上岐覆舟,可如今对晏清的观感更差。

在他看来,他与佘褚虽因立政治立场问题各持一方,已久不曾围炉家话,但在摩侯柔黎心底里,在这世上,只有他、乌陵行还有佘褚才是真正的家人、利益共同体。

晏清一只穹苍的狗,凭什么对佘褚要这要那?

乌陵行都不敢这么做!

或许佘褚已经不记得了。

在她与乌陵行还小的时候,他也曾跟着他叔叔随羽惊与她的母亲征战四方,那是她和乌陵行都会缠着他叫哥哥,而他也是真心实意将他们当做小辈。

后来战争陷入焦灼,天界咄咄逼人,他叔叔战死,先魔主要求他即刻继任尊位披甲上阵,作为彼时摩侯族嫡支仅剩的成年男丁,他母亲明面上不敢违抗先魔主的命令,暗地里却想尽了办法让他不必上战场。

他身体不好,也就是从这会儿开始不好的。

在地界看来,摩侯族是四族中最工于心计的一族,他们的祖先就是以狡猾闻名、利用谎言吞食了古神的魔蟒,摩侯一族会继承祖先的巧言令色,善于争权夺位也是理所当然。

事实上,摩侯族大部分族人还真是如此。摩侯族的孩子像靖女的那样的是少数,像靖女父亲那样的才是多数。谎言于他们而言如家常便饭,欺骗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也就是这三万年,摩侯族与乌氏结盟,成了

魔后之族,渐渐要了脸面,这才讲起了道德忠诚,面上反而成了四族中最在乎操守的。

然而摩侯一族骨子里是什么样,思幽活得久些的大家族都心里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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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佘褚成年后会理所当然地提防他一样,他也确实算计过乌陵行与佘褚的位置。只不过起初羽惊势强,再后来佘褚又处事老练圆滑令他寻不到恐袭,这才渐渐作罢。就像他的身体一样,不好从理由变成了真实,最初伪装出的礼敬到了后面,也成了真正的礼敬。

他心底里是敬服佘褚的。乌陵行在他眼中,都未必有佘褚对于思幽的重量。

她和他们都不一样,她从不逃避。

屋外风大,摩侯柔黎握拳咳嗽了两声。

见佘褚着实苦恼,摩侯柔黎说了句真话:“回了家,你我就不会有今日这样轻松的氛围了。我保证不会阻碍你的行动,你就让我放个假吧。”

这样的一句话无疑令佘褚猝不及防。

她想了很多拒绝摩侯柔黎的方式,唯独没想过要从情感上去拒绝他。

是啊。

回了思幽,他们就又是维护王座的七杀尊和暗藏野心的摩侯族长了。

佘褚拒绝不得,便只好将人引见给了她的朋友们。

在宁娘的客栈,众人瞧着坐在镶金嵌玉的紫檀榻上,两侧还有侍女捧炉熏香的华贵魔族,默默将视线又转回了佘褚的身上。

“……就是这样,先前我也和瑶君说过,因为岐宫主,我和他算是朋友。”佘褚硬着头皮介绍两人关系,“他今年外出买办,赶不回家去了,所以也想和我们一起过冬节。”

因星辰阁事匆匆赶来的聂尔看了看摩侯柔黎的打扮和排场,又回头看了看穿着庚子学府制服、原本觉得带着赤玉环很有钱可和这位魔族大佬一比就显得相形见绌的佘褚,替所有人发出了疑问:

“他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族,岐宫主还有这样的朋友吗?”

摩侯柔黎说不妨碍佘褚就能做到。

他捧着暖手炉,笑眯眯地告诉聂尔:“我是摩侯家的私生子,母亲也来自于占氏,因着这一层,岐宫主待我与其他魔族不同,我也借此离开了思幽,在人界混到份差事。”

聂尔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他敏锐道:“你出自思幽四大族之首,为什么要离开摩侯,反到人界谋生?这听起来不太合常理。”

摩侯柔黎半点不慌,他解释说:“大族院里的事情总多麻烦,现任摩侯族长的度量也不算大,我相信这位詹小姐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詹文瑾:“……”我不想明白你的意思。你话里话外都在抹黑思幽贪狼尊,我要是应了算不算庚子学府刻薄思幽重臣?这锅我不背的。

她没有回答,战术性喝茶。

摩侯柔黎也不恼,只是继续说:“你们也瞧见了,我身体不好。若不是走得快,只怕活不出思幽。人总要往活路走,没道理留在死地,这位仙君,你说是吧?”

聂尔无话可说。

他下意识看向晏清。

晏清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啊”了一声。

“祝你身体健康。”这是他给摩侯柔黎精心编制的谎言的全部回应。

“过会儿吃什么?”他看向佘褚,靠近地不动声色,“我想了许久没想到,你有想法吗?”

佘褚的思维下意识被晏清带走。

她认真与晏清讨论:“上次的包子不错,不过是不是只有早上有?文瑾难得来次交界地,我想还是带她吃点特色。”

晏清嗯了一声:“我去驿站问问。”

佘褚见状,即刻随他一起起身。

见摩侯柔黎满头问号,她解释了一下:“他容易迷路,我和他一起方便些。”

摩侯柔黎笑容都快绷不住了。

他目送着佘褚拉着晏清离开,脸上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

詹文瑾原本还在喝茶,忽然被摩侯柔黎冷着面容质问:“你们平时就是这么支使我占洲郡主的?”

詹文瑾差点被他的骤然变脸呛到,自然也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她看了一眼相携离开的佘褚晏清,冷笑一声:“他人情趣,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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