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039

名次结果一宣布,先感到惊讶的是詹文瑾。

她下意识看向佘褚,欲言又止。

佘褚向她微微摇了摇头,同时主动庆贺道:“詹姑娘,恭喜你。”

詹文瑾嘴角抿直,她低声回道:“愧不敢当。”

佘褚倒觉得,这有什么愧不敢当的。文试的卷子又不是詹文瑾逼着她空题的,武试的咒阵也不是她迫着佘褚使用的。那她的“第一”,归根到底影响不到佘褚什么。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考虑到她在庚子学府还需要个颇有势力的“朋友”,是承了她情的詹文瑾,远好过趋利避害白捡了第三的另一个家伙。

顾清笙不明白詹文瑾内心的动摇,他温和慈爱地招呼詹文瑾:“文瑾,你过来。”

詹文瑾紧了紧指尖,她看向顾清笙,还是没有驳了他的好意,依言上前去。顾清笙亲自将代表府生的玉信在众目睽睽下颁给她,并不惧他人察觉他对詹文瑾的偏爱,叮嘱道:“晏清责重,你既成了府生,定要与他分忧才好。”

詹文瑾双手接过这圆月玉信,低声称是。

顾清笙对詹文瑾自是满意,他为詹文瑾颁了玉信,也不好太过厚此薄彼。又唤了佘褚和北嚣二人,同样为他们颁了玉信,嘱咐道:“府生乃学子楷模,望尔等今后做到慎微慎独,博学而笃行。”

佘褚自然也低头称是。

北嚣似乎没听太懂,然而顾清笙威严,他也不敢问,跟着佘褚低头,一同说“是”。

顾清笙自觉此次考校到此就算完美落幕。

他将名卷交给了身旁等候的弟子,又吩咐三人道:“今日你们便可以收拾行李,准备搬入内山了。”

末了,他又叫了同样在院中的晏清:“清儿,你随我来。”

晏清应声,循礼跟上顾清笙。

顾清笙离开后,还有其他落选府生、但入选了庚子学府的学生要安排。

莲华君接下了这部分工作,指挥自己带来的弟子,分批次做好学子的入学以及未入选者的下山工作。

等到了佘褚与北嚣这里,她顿了一顿,吩咐自己在场的弟子。

“聂尔,你亲自跑一趟,领你占师妹、北师弟,去内院安顿。”

聂尔躬身称是。

他将手中原本记录的工作交予了旁人,向佘褚与北嚣走来,温声道:“两位师弟师妹,我先帮你们收拾行李吧。”

佘褚哪里真会劳动聂尔做这点小事。

她请聂尔暂侯,待她收拾好行李便来。

聂尔看向北嚣,北嚣依葫芦画瓢也这么说,聂尔便在原地等了。

佘褚回屋简单收拾了下,将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好,又回了院子。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很迅速了,不想北嚣比她还快,更令佘褚惊讶的,是北嚣携带的行李。

他连包裹都没有,用另一件外袍裹着不少这几日膳堂免费提供的灵果,就捧在怀里与聂尔一起等

着佘褚。

饶是佘褚见多识广,见到北嚣这样,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聂尔倒是极自然说:“既然郡主已整理妥当,我领二位先去内山吧。对了,晚间时分还劳烦被师弟与我再出一趟门,有些府生的用具,需得你帮我一同搬回来。”

北嚣听后点头:“没问题,师兄只需指路就好,我力气大,一个人就能搬动。”

聂尔笑道:“那就谢谢师弟了。”

佘褚自然听出了聂尔的言下之意。

说实话,她在思幽这么多年,也从没有见过有能力成为庚子学府府生、还穷成这样的家伙。

他是怎么来到天帝山的?

总不会真全靠一双脚吧?

佘褚忍不住去看他的鞋子——一双布鞋,磨损尚可,但也绝称不上新。

聂尔自然比她更早发现了这些,所以才主动说有发放给府生的用具。用具或许确实有,但按照聂尔做事的仔细度,自然一早就已经备好在他们各自的院落里了,如今再提,自然是想为北嚣再准备些。

佘褚心有触动,她走在北嚣身边,顺口问道:“詹文瑾的那枚簪子,比试时你问我的,后来怎么样了?”

北嚣提及这点忍不住叹气:“应该是坏了,我瞧她今日都不戴了。”

想到这里,北嚣期期艾艾地问聂尔:“师兄,我听说做府生是有俸禄的,那我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攒到三千灵石?”

聂尔听了一耳,大概猜到了前因后果,同情道:“那恐怕得要十年。”

庚子学府发给学子的俸禄多是荣誉,没人真会在乎那一月三十的灵石。北嚣若是打算靠这个来赔偿詹文瑾,那怕是真有些遥远了。

佘褚不忍看见北嚣一副天塌表情,回忆片刻,帮他问聂尔道:“聂师兄,庚子学府是不是有侠义榜?就是由天界、人界检官收集发布的,他们一时无暇处理、委托庚子学府协助的任务。接了任务的学子若是顺利完成,是能领导相应报酬的。”

聂尔点头:“确实有。等你们成为府生后,就可以持印信去刑堂接领这些活计了。刑堂是由我师父莲华君负责的,有些任务原本也就是打算等你们入学,便派你们去做的。”

佘褚闻言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晏清那句“学府需要你,我需要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没想到这句话不是形容,而是陈述,庚子学府是真缺人干活啊。

北嚣听到有赚钱的路子,人都精神了。

他急迫道:“那还麻烦你多派些活给我了!我不怕累。”

聂尔笑道:“任务自然是要给你的。只是你为什么就觉得,詹师妹一定会让你赔那根簪子呢?你有没有与她说过你的情况,争取她的谅解?”

“卷云台上本就险境重重,再说比武怎可能没有磕碰,以她传在外的声名,不该向你索赔才是。”

聂尔已经暗示的很明显,只可惜以佘褚这两日的观察来看,北嚣估计没听出来。

佘褚翻译了一下:“詹文瑾要脸的,她

真不会要你赔。不信的话,明天我带你去一趟。”

北嚣将信将疑。

不过有不用赔偿的可能,他肯定会试一试。佘褚说明日帮忙,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三人说话间,自半山到了山顶,又从山顶迈入了庚子学府的大门。

佘褚将先前跟着岐覆舟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只是在最后一岔口处左转,另入了一方独立的院落。

院中莲池漪漪,围绕着莲池,坐落着四五间竹屋。

聂尔先领佘褚去了她的屋子,她的屋子就在莲池边,开窗还能瞧见天帝山后的雪景,很是清雅。

“瑶君告诉我,你喜欢观景。这屋子景致最佳,我想你应会喜欢。”

佘褚当然喜欢,她向聂尔道谢,同时也谢了晏清。

聂尔适时为自己的朋友刷了一下存在感:“你喜欢,便是对瑶君最大的谢礼了。”

佘褚听着这话有点意有所指的意思。

可她翻来覆去的想,又琢磨不出这话还能有什么深层意思——是指点她好好干活?那应该说不需要道谢啊。

如果不是指点她干活,那能是为什么,总不是就为让她对晏清多生点好感吧?

佘褚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

聂尔与她告辞,带着北嚣去了距山最近、离他们最远的一间屋子。

果不其然,北嚣也很喜欢这安排,向聂尔连说了数声谢谢。聂尔摆摆手示意不用,接着等北嚣放好他的“家当”,又领着他出门,为他置办其他用具了。

剩下的琐事和佘褚无关了。

她关了屋门,打量了一圈房中摆设,基本的生活设施能满足,衣柜里也放好了崭新的紫袍制服,没什么需要再添置的。

佘褚坐下给自己泡了杯茶,侧首看了看屋内漏刻。

算算时间,岐覆舟也该给她将信送回来了。

她又等了会儿,有一只小鸟跳在了她的窗台上,唧唧喳喳。

佘褚只看了一眼,便将小鸟放了进来,又关上了窗。

小鸟在她的桌上跳了几下,还伸进她的杯中喝了两口水。

佘褚等这只蓝羽的小鸟站定了,方才慢声开口。她一开口,就直击问题中心:

“——靖女到底取回了什么口信,以至于你连见都不敢见我,居然连这种法子都用上了。”

小鸟闻言一惊,紧接着它的瞳孔完全被青色覆盖,再然后,竟是像人一般,和佘褚说起了话。

岐覆舟无奈的声音从鸟儿的口舌中发出,他借着这只鸟告诉佘褚:“我也是没办法了,乌陵行的个性你了解,想要说服他,光靠道理是没用的。”

佘褚屈指瞧了瞧桌面:“别说我知道的,说点我不知道的。”

岐覆舟鸟闭嘴,片刻后,他豁出去了,一口气道:“乌陵行不信你的话!”

趁佘褚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岐覆舟鸟一口气道:“他告诉靖女,除非你将晏清带到他面前,让晏清亲口告诉他他是男的,否则谁

说他也不信!”

“他说他见过晏清,认得出他是男是女!他要你别多管闲事了,不如早些归家,他自有办法娶回晏清。”

砰的一声,佘褚捏断了桌角。

岐覆舟鸟见状,一连三跳,跳至桌角边缘,惊疑不定地看向面无表情地佘褚。

“……自有办法,娶回晏清。”佘褚看向岐覆舟鸟,“他打算怎么娶,等晏清再路过火海,直接抢回家吗?”

佘褚怒急攻心,一时说话都口不择言起来:“等到洞房花烛,他把晏清衣服一掀,才肯信自己看上了个男人?”

“当日夜叉族中曾闹出的笑话,他非得在扶桑宫再演一遍吗!”

岐覆舟鸟见佘褚把桌子都拍裂了一寸,无助道:“我倒想是想问你,你这几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怎么会觉得你帮着长老院一起骗他?”

佘褚怒道:“他要杀长老院!我不拦着,难不成真帮着他杀吗!?”

岐覆舟鸟又小心退了一步。

他干脆跳在了椅背上,唧唧喳喳说着风凉话:“要我说,你干脆就把晏清骗回去给他看算了。反正如今你们关系也好,再相处相处,哄他陪你再走一趟火海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乌陵行是要死了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再生气,也只有先让他撞上南墙才有后话。”

“我懒得管他!”佘褚说气话。

岐覆舟鸟听着奇怪,他问:“你来庚子学府,不就是为了替他追晏清吗?”

事关思幽谍网,佘褚闭上了嘴。

她略熄了怒火,告诉岐覆舟:“现在看来,我还不如将这趟当成假期来享受。晏清都比他明理些!”

岐覆舟鸟敏锐道:“你与晏清摊牌了?他怎么做的,你竟然没有生气?”

佘褚:“……”

岐覆舟鸟观察道佘褚表情不愉,他聪明的掠过这个话题,转回乌陵行的问题上。

“当成假日也好,你在思幽多久没放松过了,好好休息也是应该的。”他语气温柔,“明日得空,我带你好好逛逛天帝山。”

佘褚看了眼漏刻,拒绝了岐覆舟:“暂时不用了。我听聂尔今日口风,庚子学府怕确有事急待人处理。不出意外,明日一早,莲华君便会来安排要务了。”

岐覆舟鸟叹息:“你真是劳碌命……”

佘褚也觉得自己很可怜。

不过考虑到她本身也有想借刑堂查的事,莲华君安排要务于她而言,也算顺水推舟。

岐覆舟鸟见佘褚不说话,他又跳回了桌上,来回踱了两步,说:“这几日丹霄宫也有些事需我处理,我留了联络方式给靖女放在交界地的人手,你若是有事找我,通知交界地也是一样。”

佘褚向岐覆舟道了谢。

岐覆舟鸟看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还想多说两句,忽而闭嘴。

佘褚也听到了远远的声音,她与岐覆舟说了再见,起身推开了窗户。青色在蓝羽鸟的眼中迅速褪去,不一会儿这只鸟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屋中,瞧见窗户开着,急急忙忙扑棱着翅膀冲了出去。

蓝羽鸟飞走后不久,佘褚就从窗户里瞧见了来拜访她的詹文瑾。

这会儿已经是日暮了,詹文瑾竟没有先去休息,而是直接来寻了她。

佘褚开门迎接了詹文瑾。

詹文瑾向她颔首示意,开门见山道:“府生试不算完全结束。”

佘褚:“?”

她看向腰间印信,一时不太能理解詹文瑾的话。府生的玉信她都拿到了,聂尔都叫她师妹了,什么叫做府生试还没结束?

詹文瑾看出佘褚疑惑,她解释道:“你我还未择师。”

佘褚:啊,我忘了还有这茬。

她表现出着急的模样,问詹文瑾:“入了府生,不是由我们自己去选拜吗?”

詹文瑾摇头,她说:“明日莲华君会取一道刑堂的任务作为最后的考题,学府的三位金仙会结合我们任务的完成情况,挑选最合心意的弟子。”

“我知道你与瑶君有情,你应当是想拜入祭酒门下的吧?”

佘褚:“?”

“等等,”她顾不得扮演占浮玉,惊诧反问:“什么叫我与瑶君有情?”

“我和他清清白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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