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舟抬头老天。
霍瑾瑜面色铁青,又忽而赤红，眼冒凶光气死地瞪着佟九宸，胸膛剧烈起伏,感觉肺管子都要气炸掉,不为其他,只为佟九宸刚才好的那两声……
“姓佟的！再指一下！！手指头给你剁了！！！”
霍瑾瑜一掌扫开指在他面前的那根手指头，佟九宸顺势而上,反手扣住霍瑾瑜手腕，同时出拳，目的是奔着霍瑾瑜脸去的。
说时迟，那时快,霍瑾瑜一个侧身偏头，同样挥拳出击，也是朝着佟九宸脸去。
可以说,两人不愧是死对头，打架第一要素心照不宣,专挑对方的脸殴。
这边两人刚交上手，那边张明石行动力丝毫不落下风，他给诊所病人飞快抓了药让他们赶紧离开，以免伤及无辜,忙完之后又给江轻舟拽到旁边去了。
远离两人打架范围之内。
别过去。”张明石紧紧拽着似乎还想上去拉架的小徒弟不松手，拳脚无眼,他可不想伤着宝贝徒弟。
那两个臭小子下手没轻没重,小徒弟挨一下,肯定鼻青脸肿。
“咱俩一个老一个少，别上去瞎掺和。”
“可是……”
江轻舟看着那边已经你一你一拳，我一拳,你来我往拳拳到肉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一半是担忧一半是头疼。
张明石打断话，打定主意不让宝贝徒弟上去送人头：“那两死小子从小打到大，打不死人。”
江轻舟眼皮直抽，他是听说过霍瑾瑜和佟九宸之间不对付，要是冤家路狭碰到一起说不定还会打起来，原来还以为是谣言夸大其词。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种一言不合直接开打，打架全往对方脸上招呼，下手绝不留情的那股狠劲，简直了！
一会儿东风压西风，一会儿又西风压东风，差不多平分秋色的两个人都被对方按在地上死命的摩擦，十有七八全打脸，剩下的二三才打脖子以下的位置。
俗话都还说“打人不打脸”，这两人却是打人专打脸，而且还是专门往眼睛上招呼。
这不，只一会儿时间，两人身上都挂了彩，眼睛也都成了熊猫眼，活脱脱两只打红眼的大熊猫。
江轻舟是又好气又好笑。
“就是打伤了打残了，没准还能在家闭门思过，安生一段日子。”张明石一开口就是过来人的经验。
可想而知，这样的场景，他看过也不是一回两回。
“。”满腹好言相劝的话被拉住，江轻舟一时竟无言以对，毕竟刚刚师父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的样子，只是这个安生……好像要两败俱伤才能达到效果吧！
“师父……”江轻舟犹豫不决道，“确定不劝和吗？”
张明石一摆手，把江轻舟直往外推，此时，诊所门外已经驻足了一堆吃瓜群众。
“霍小子今天应该是不能陪你出门买车了，乖乖徒儿你自己去吧。”
“这里交给师父，师
父会看着，不会让那两小子缺胳膊断腿。”
里面打成那样，他哪里还有心思出门去买车，又不是缺心眼，江轻舟冲张明石摇摇头示意他今天不出去了，然后才回头试着劝一声：“能先停一下手，不打吗？”
两个，一个也没有回答他。
“再不停手，我打110，报警了啊。”江轻舟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这一句好像比上一句要有用，里面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有过一瞬间地停顿，江轻舟看有戏，连忙又道：“与其放任你们打个你死我活，还不如让我报警把你们两个都抓去警察局拘留。”
不信到了局子里，还能打起来。
“不行！”“不能！”
两只打红眼的大熊猫，原本一个要锁喉，一个要掏心，听到江轻舟要“大义灭亲”报警送他们进局子里坐坐，半道上硬生生改变攻击方向，一个攻击左胳膊，一个攻击右胳膊。
只听一前一后两声轻微地“咔嚓”，骨骼错位声，师徒俩同时脸色一黑，瞅着一个左胳膊骨折，一个右胳膊骨折的两个人，气不打一出来。
江轻舟一个箭步冲过去，拖住霍瑾瑜那只骨折的左胳膊，第一时间检查骨折错位情况，发现只是轻微骨折。
“轻轻……”
“你闭嘴！”
佟九宸刚开口换了前面两个字，就被霍瑾瑜暴躁打断：“姓佟的！你再口花花，老子打掉你满口狗牙。”
“大言不惭！”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江轻舟赶紧横在中间挡住，冷下眉眼：“再打，我真的报警了。”
“佟九宸，我有名有姓，我们俩还没有熟悉到互喊小名的程度。”从前，佟九宸是他的老板，在佟九宸手底下打工的那几个月他不好得罪老板，又想着喊两声也不会少块肉就随他了。
现在，都已经不是老板了，肯定是不用再惯着。
霍瑾瑜用满含煞气地挑衅目光斜了一眼佟九宸，仿佛在说“你给老子滚”，气得佟九宸脸都绿了，张嘴开口，毫不掩饰他的恶意。
“我今天是过来痛打落水狗，看看昔日高高在上的霍家小四爷，如今变成一只丧家之……”
“佟九宸，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江轻舟冷声截断佟九宸继续再往下说，眼神示意师父关诊所，顺道把霍瑾瑜往他身后扯，不让两人再次杠上。
“霍家什么情况，他都知道，也一清二楚。不劳烦你特意跑过来再说一遍，抱歉，让你失望了。”
看着江轻舟全心全意护着霍瑾瑜，佟九宸只觉得妒火中烧：“凭什么？！我比他霍小四差哪儿了，你选他不选我。”
“霍家倒了，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能力给你你想要的生活，你想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山沟沟里，庸庸无为过一辈子吗？”
江轻舟淡然道：“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佟九宸气结，怒然拔高的嗓门，语气十分暴躁：“江轻舟，乔家、柳家、何家、沐家
、闵家、黄家他们依然没有放弃打压霍家，这几年要不是有我在前面给你挡了那些暴风雨，你现在自以为的平平淡淡就是个屁！”
屁都不是！?_[(”
佟九宸红着一对熊猫眼，越说越怒气高涨，脸都扭曲了：“你当真以为只凭一个张老能护着你平安这么多年，要没有我，他们早把爪子伸到这里来了。”
“江轻舟，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如果姓霍的继续跟着你，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他连累。叶天宇的那些个红颜知己简直丧心病狂，要是知道霍小四苏醒了，为了给叶天宇出气，她们肯定还会出手。”
骤然得知他这几年过的好日子，背后都是由佟九宸在保驾护航，江轻舟茫然了一瞬，渐渐地品出来佟九宸话里的意思，陡然一惊，看向霍瑾瑜：“当初你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吗？”
有关于霍瑾瑜为什么出车祸，江轻舟知道的内情并不多，毕竟霍瑾瑜出车祸的那时候他还是植物人。
醒来后他也查过当年交通事故的报导，都说是司机疲劳驾驶意外引发的连环车祸，当事人也当场死亡。
霍瑾瑜眼中的光彩明明灭灭，佟九宸再一次冷笑出声道：“怎么可能是意外，那场车祸明面上是意外，后来也只是推出来一个替罪羊，其实暗地里却是乔柳何沐闵黄，这六家联手弄出来的，不然你猜为什么霍家要不顾一切报复他们。”
“只是在这场较量中，霍家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江轻舟忍不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霍家会倒台，你也插了一脚。”
佟九宸大大方方承认：“墙倒众人推，我只是顺水推舟，紧跟其后。”
江轻舟：“……”好不要脸。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佟九宸即使是坏，也坏的坦坦荡荡。
他对霍瑾瑜的恶意从来不加掩饰，反过来霍瑾瑜对佟九宸的恶意同样也是毫不遮掩。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轻轻，霍小四他就是一个祸害，你赶紧给他扔了，扔得远远的。”
“只要你点个头，我连夜能给他打包扔到大西洋彼岸去。”
佟九宸忍着脸上身上火辣辣地疼，还在继续蛊惑、游说，一个劲想要江轻舟能把霍瑾瑜踹了。
好像这样他就能上位似的。
“霍小四，我要是你，这会儿肯定捂着脸二话不说，识趣地离开。”
霍瑾瑜咬牙挤出三个字：“你做梦！”
江轻舟没有去管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他把霍瑾瑜交给师父正骨，自己则上前去给佟九宸查看，不管怎么说，就刚才佟九宸透露的那些，他不能不承情。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佟九宸见江轻舟“抛弃”霍瑾瑜，转而给他看，青青紫紫微肿的一张脸，硬是挤出来一个自认为十分英俊潇洒的笑脸，吐字轻快又得意：“轻轻，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说完，还不忘往霍瑾瑜那边看了一眼，下巴朝天仰起，洋洋得意。
霍瑾瑜沉声，目涩沉沉，不
甘示弱也喊江轻舟的小名：“舟舟，过来。”
江轻舟顿感寒毛直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被哪个惊到的，视线在霍瑾瑜和佟九宸之间游移不定，头疼道：“你们两个，一人少说一句吧。”
最后重点瞪了一眼似乎又想开口说话的佟九宸，没好气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让师父给你正骨。”
佟九宸将张开地嘴闭上。
霍瑾瑜也想说什么，不过被张明石阻止了，师徒俩一人治一个，很快两个伤患各自吊着石膏，有伤的地方也涂了药膏，看起来模样有些凄惨。
江轻舟还拿来一面小镜子给两人照了照，看着镜子中鼻青脸肿熊猫眼的自己，两人只觉得眼睛要瞎掉。
互相恶狠狠瞪了一眼。
“姓霍的，你给老子等着瞧！”
“姓佟的，老子随时奉陪！”
一人一句，www.youxs.org。
互相再次恶狠狠瞪了一眼，随后又不约而同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江轻舟想送佟九宸离开诊所，佟九宸指着他那张堪比猪头的脸：“你让我顶着这副尊荣出去？”
江轻舟：“……”好吧，当他没说。
佟九宸暂时留下来养伤，霍瑾瑜自然他不乐意，不过被江轻舟单方面镇压了下去，只一句：“谁让他和佟九宸打架的，让我轰他走都找不到借口”。
霍瑾瑜吃了一个哑巴亏。
因为两人突然闹的这一出，江轻舟出门买车这事肯定是黄了，不仅是买车无望，第二天霍瑾瑜也没有提起要回京都。
之后也没有再提起，哪怕是伤养好后也依然，就好像那天说要回京都祭拜家人那话，他从来没有说过一样。
佟九宸在诊所养伤了一个星期左右，脸上的伤才消下去，胳膊的石膏也被下了，手臂可以动，但不可以提重物。
离开的那天，佟九宸硬是从早上磨磨蹭蹭到傍晚，软磨硬泡江轻舟送他一程。
江轻舟为了耳根子可以清净些，同意送一程。
难得没有讨人厌的霍瑾瑜，上车之后，佟九宸就开始不死心游说，想让江轻舟踹了霍瑾瑜和他回京都。
江轻舟摇头：“家中长辈年纪大了，我不能离开。”
佟九宸表示这个问题不大，继续再接再厉道：“可以将伯父伯母一起接到京都，我给他们开一间大超市，还有大姐一家和小妹，工作我都可以安排。”
江轻舟还是摇头：“你的好意我就收下了，谢谢！”
佟九宸不甘心：“为了一个霍小四，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只是觉得京都水太深，不想去淌那个浑水。”江轻舟说出心里话。
曾经他是想留在京都，甚至为了留在京都，他有目的地接近霍瑾瑜，只是一步走错，一场车祸让他睡了五年，当了五年毫无知觉的植物人，回来后看到满头白发的大伯大妈，才惊觉，他出车祸后对亲人的打击有多大。
大伯大妈日渐年长，也该到了颐
养天年的时候。
顿了顿，江轻舟又道：“不是为了霍瑾瑜。”
听到最后面这一句，佟九宸脸色好看了些，大概也是知道此行带不走人，沉默半晌后，从衣兜里夹了两张银行卡递到江轻舟面前。
“一张是医疗费，一张是我给月英小妹的结婚随礼，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收下。”
江轻舟犹豫片刻，接下：“你哪一天结婚了，记得提前通知我。”到时候再把钱随礼回去也一样，犯不着推来推去。
佟九宸将到嘴的不会改成：“好。”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会结婚，一辈子都不会。
疾驰飞行地跑车不知不觉开慢了下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比他霍小四早一步认识你，你会不会……会不会……选择我？”
“不会。”江轻舟拒绝地异常干脆，“我的性取向正常。”
佟九宸昂眉，忽然觉得外面阳光明媚：“你对姓霍的没感觉？”
江轻舟轻轻摇头，佟九宸笑了，显然心情很好，江轻舟眼神怪异瞅了一眼，意有所指道：“不是谁都和你一样。”
“那可说不准……”佟九宸说一半留一半，然后解释，“我的性取向也正常，只是喜欢美人，性别不重要。”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美人是男还是女，他都可以。
“你是我见过，骨相最完美的那个，我为你心动，理所当然。”
江轻舟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呵呵回了一句：“你的品味独特，我望尘莫及。”
“我说的是肺腑之言。”
江轻舟不想搭话，车子又开出了一段距离，下后路口拐弯处，佟九宸猛然调转车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我送你回去。”
江轻舟：“……”？？？
跑车加速，原路返回，很快开回了诊所。
江轻舟斟酌一番，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和霍瑾瑜之间具体有什么过节，但从今往后你能不能……当他不存在。”
“我跟你保证，霍瑾瑜他不会再回京都。”
“霍瑾瑜醒来这事，只要你不说，他们也不会知道霍瑾瑜已经醒了。”
倏地，佟九宸轻笑一声，眼也不眨直直盯着江轻舟：“我以为，这些日子我的表现已经够明显。”
江轻舟不解嗯……了声。
“我是一个小人。”
佟九宸一句话给自己做了一个总结，江轻舟表情微妙，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夸”自己。
只能说，佟九宸不愧是佟九宸。
佟九宸笑声放大，自顾自继续往下说：“这次也的确是过来落井下石，想看看昔日的霍家小四爷如今狼狈不堪的模样……”
故作唉声叹气一声：“只是我没想到，姓霍的格局放大了，他对霍家倒了都没什么感觉……感觉一点也没意思。”
想象中的一蹶不振看不见，寻死觅活也没有，害他白白跑了
一趟，没意思透了。
不说了▆▆[，我走了。”
“京都的美人们还在等着我。”
江轻舟一言难尽下了车，目送佟九宸的跑车消失在小镇上，心里长舒一口气，可算是送走了。
诊所门口，张明石看着开走的跑车，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吧。”
江轻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只说：“不知道。”
霍瑾瑜收回目光，道了一句：“江伯母刚才过来，让我们晚上过去吃饭，说是要商量月英的婚事。”
话刚说完，江月红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走过来，小女孩兴高采烈跑到江轻舟跟前，仰起小脸，笑容甜甜：“小舅舅，姥姥说晚饭做好了。”
江轻舟温柔浅笑，正要弯腰抱起小侄女，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先他一步抱起了小女孩。
霍瑾瑜单手抱着，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婷婷，大舅舅抱。有没有想大舅舅？”
小女孩婷婷脆生生道：“想。想大舅舅、小舅舅，还有姥姥爷，婷婷想死你们了。”
一句话，逗笑了四个人。
“大舅舅给你买了玩具，我们去拿好不好。”霍瑾瑜说着，抱着小女孩进了后院去拿玩具。
婷婷两只小手攀上霍瑾瑜脖子，小眼珠朝后面瞄了一眼，没看到妈妈跟着，小脑袋才凑近霍瑾瑜耳边，小声告状道：“大舅舅，爸爸是大坏蛋，最近在家里又不听话了，又开始欺负妈妈。”
霍瑾瑜脚步一顿。
婷婷小声央求道：“大舅舅，你再偷偷去把爸爸打一顿，让他听话不打妈妈好不好。”
霍瑾瑜一口应下：“今天晚上大舅舅就去。”
“谢谢大舅舅。”对着霍瑾瑜的侧脸，婷婷吧唧一口表示感谢，小手在身前的挎包里掏啊掏，掏出来一把钥匙，“给大舅舅，晚上偷偷去。”
“嗯，晚上偷偷去。”
霍瑾瑜言出必行，晚上悄悄一个人摸去了南宁市，后半夜才回来。
然后，被江轻舟逮了个正着。
江轻舟抱着胳膊，半侧着身子斜靠在门前，堵住了房门口，瞥了眼就差把“做贼心虚”，这四个字焊在脸上的某个人。
“大半夜，跑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没、没跑哪里去……”霍瑾瑜支吾道，“睡睡不着，随便逛了逛……我现在洗洗去睡觉。”
“你这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要不……进去在说。”
随着霍瑾瑜走进，江轻舟愕然瞪圆双眸，视线落在霍瑾瑜脸上显眼至极的好几处青紫上：“你半夜跑出去打架去了？你和谁打架去了？你筋骨还没有养好……”
说话声音猛然一顿，江轻舟伸手去抓霍瑾瑜左边胳膊，霍瑾瑜退后两步让江轻舟抓了个空。
江轻舟冷声，语气含着某种警告：“你敢再退一步试试？”
霍瑾瑜一秒变身木头人，不敢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