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会猎中原 (二)

第一部北赵风云第十章会猎中原(二)

趁王健与谢政缠斗之际,谢沁所率十余万楚军趁势上岸。待得王健战败,二十余万南楚军马浩浩荡荡逼近新野城下,田常早已惊得魂飞魄散,哪里敢战?眼见楚军将至,竟弃了新野,后退几十里里安营扎寨。上庸城守军见王健战败,田常弃城而逃,亦开城降了南楚国。

此刻赵恢正与上官渊在军营之中商议要事,恰逢听得败报送至。赵恢勃然大怒,将书信掷于地,道:“田常小人,折我六万大军不说,尚使新野,上庸二郡复陷敌手!速使人将田常押回,军法从事!”

上官渊见赵恢如此动怒,忙递上一杯清茶,劝解道:“雍王息怒,眼下正是紧要之际,先失城池,再斩大将,只怕使军心不稳!”

赵恢怒火未息,道:“莫非纵容匹夫不成?”

上官渊道:“田常既失了新野,却不敢回营复命,必是怕雍王怪罪!倘若雍王法外开恩,使田常将功补过,反攻新野,田常定拼死以战!”

赵恢思付片刻,抚掌大笑:“奥处(上官渊)此言大妙!”继而唤来行军司马,道:“再与田常两万军马,十二万大军逼近新野,务必要在楚军根基未稳之际,拿下新野!”

田常接到赵恢之令,莫名一阵恐惧。据细作来报,楚军虽现下在新野城屯兵五万,然谢沁将剩余楚军皆屯在在胡阳一带,倘若自己猛攻新野,谢沁必使大军来救。兵力劣势不说,敌方统帅竟是谢沁这老谋深算之人,自己能得几分胜算?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赵恢下令进攻新野之时务要声势浩大,好叫楚人知晓大赵军威!倘若趁夜袭城,或有胜算,这大张旗鼓,岂非要让谢沁知晓?田常虽百思不得其解,然见赵恢书信之中言辞甚烈,无论如何,田常只有硬起头皮强攻新野!

声声凄厉的号角划破了黎明的沉浸,阵阵雷鸣般的鼓声轰然响起。新野城上的守军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见数十面“赵”字大旗在寒风中翻舞。

漫天的冰雪覆盖着大地,十余万赵军如洪潮般席卷而来,逐渐逼近新野城下的楚军大寨。田常身披铠甲,于军阵中亲自督战。

将近之时,楚军按照惯例,一轮暴风般的箭雨猛然直下,而田常早令军士持盾在前,挡住飞箭。恰逢此时,楚军军营之内猛然响起一阵号角,紧闭的寨门忽然敞开,大营之中竟冲出一队铁骑!

北人擅马,南人擅水,此乃众所周知之事。然而让田常始料未及乃是谢沁竟令一队骑兵杀出,前方的赵军猝不及防,刹时之间阵型大乱。只见前方的赵军自相践踏,争先恐后地夺路而逃。

楚军铁骑肆意地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如收割小麦一般,肆意着砍杀着慌乱的赵军。久经战阵的田常虽被楚军这一冲搅得不知所措,凭着沙场纵横多年的经验,田常决定再派出数万矛兵前突,抵挡楚军的铁骑,以保证前方溃败的前锋尽可能的得以减少伤亡。

北赵国军队经赵恢训练多时,俨然是一支素质极高的铁军。虽遭到楚军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但在田常的指令之下,败军迅速集结,散乱地阵型又重新恢复。

田常高举令旗,方欲令众军向着楚军大营再发起一轮冲锋,眼前的阵型却着实叫他惊讶不已:

耀武扬威的铁骑疾风般退回大寨,楚军步兵齐列寨前。田常远眺楚军,见楚军阵型里外两层,前方甲士持盾,肃立阵前。雄伟的巨盾之后匿着难以计数的弓弩手,遥望宛如一片月牙。

楚军攻下新野,恰如一把利剑直入赵国腹地。新野之于楚国,便是前线中极为重要的一处据点。谢沁见赵军倾力来夺,自是不敢懈怠,将周边数个军营的军队一齐调至新野,连夜建成如此一座营寨!

楚军如凶恶的野狼,向着赵军肆意的辱骂着,嘲笑着。田常不禁怒火燃起。

恰逢此时,赵军传令官飞马赶至,夹着严肃的语调,向田常道:“雍王军令,次日日落之前,务要拿下新野!”

这道严峻的军令登时叫田常恐惧万分,他凝神细思。下令将全军分外前后两军。田常抽出宝剑,指向楚军阵中心,道:“众将须拼死以战,此阵关键在于中心。中心若破,楚军溃矣!”

北赵军阵之中,响起一声雄浑而又嘹亮的号角。赵军前军嘶喊着,手持长刀,冲向楚军。谢政见得赵军发冲锋,下令挥舞令旗,箭如雨下。赵军应箭而倒者不计其数。

田常望着前方倒下的军士,眉头紧皱,双手紧握宝剑,凝神地注视着。

“将军,楚军攻势凶猛,将士死伤众多。”一名浴血拼杀而出的校尉奔至田常跟前,拱手揖道。

田常将剑握得更紧了,“雍王有令,众将士奋力拼杀,退却者者军法从事!”

强忍着伤痛的赵军前军奋力冲锋,终于突入敌军阵中心处。却见谢政冷笑一声,挥动令旗,顷刻之间,两头的楚军各持长枪,急速往中心靠拢。如一条灵动的巨蟒,将数万赵军包裹在阵中。恰在两头楚军形成包围圈时,后排之楚军各付巨盾,急速奔至阵前,形成一片极为严密的“盾墙”,将赵军隔开两段。

田常见此,不禁冷汗直流。他强作镇静,拭去额前的汗珠,令后军再次发起冲锋,欲解救被困的前军。刚冲至楚军阵前,即为那如墙的铁盾所阻,纵使赵军奋力拼杀,却丝毫不得前进一步。

田常盛怒之下,喝令赵军一齐冲锋,两军从日出战至黄昏。楚军如千丈深渊一般,将赵军渐渐吞噬……

田常仗得亲兵拼死力战,方才保得一条性命。夕阳的余晖装点着大地,赵军的尸首如山般堆积,缕缕鲜血河水般淌着,将原本被白雪素裹着的大地,妆点成一片血红!楚军趁势大举进攻,一时之间,赵军兵败如山倒,月余之间,竟连下北赵数城,竟连洛阳门户,宛城亦是近在咫尺。由新野而始,至宛城城下,南楚军队浩瀚连绵。

身披铠甲的楚将谢政清点完战场,奔进大营,拱手谓谢沁道:“丞相,赵军尽皆溃败,那田常侥幸捡得一条性命!”

袁恺笑道:“人言赵恢深谱军机,今日观之,言过其实也!”

谢政颇为疑虑,小心翼翼道:“赵恢平日极善用兵,而今日赵军行事,绝不似赵恢平日作风!”

袁恺听罢,抚掌大笑:“贤婿谦谨太甚!赵恢令田常此等庸人领军,欲下新野,如今新野未下,反失了数座城池。如今只等我军取了宛城,那北赵国都洛阳,已是吾军囊中之物矣!”

谢政疑虑未散,望着缄默的谢沁,谢政道:“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白雪纷飞,寒意正浓,谢沁将披在身上的貂绒裹得更加紧了。他望着营外飘洒着的骤雪,道:“寒冬已至,飞雪塞途,吾军深入赵境,运粮极为不便!”

袁翼(袁恺之子)拱手道:“丞相过虑矣!我军兵临宛城,看似孤军深入,然新野至新城一代,尽数落入吾手。军粮由襄阳渡江,经新野,新城一线,可保我军无虞!”

谢沁抿了一口热茶,望着营中诸位将领,道:“王健,田常先后率大军进犯,与吾等激战月余,然赵恢辖下黑甲卫队,却始终未闻踪迹!”

袁恺如雄鹰一般迅速从座上弹起,显得甚是惊慌:“莫不是赵恢趁吾军于王健厮杀之际,率军袭取吾军后路?”袁恺此言一出,南楚军营之中竟出现一阵莫名的恐慌,总将左顾右盼,议论不绝。

谢政道:“某方才所虑正是此事!赵恢麾下之黑甲卫队,乃北赵国最为骁勇善战之军!赵恢令田常率十余万大军声势浩大进犯新野,而后又连丢些许城池,只怕其意乃是欲将吾大军引至宛城一带。而他趁吾军后方空虚,使黑甲卫队奇袭我之粮道。如此,吾军危矣!”

“报!”飞舞着的骤雪之中传来一声急促而尖锐的叫声。一名将士狂奔入军营,漫天的飞雪将他装点得周身煞白!

“有何军情?”袁恺那粗犷的声音中夹着些许不安。

“新城,宜阳一带军寨,皆为赵军夺下!”那名将士惊恐的颤抖着!

袁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闻,一个箭步涌上前方,一把将那将士紧紧扯住,道:“你说甚的?”

将士啜泣着,发出一阵近似于哭腔似的语调:“吾军一路近军之际,北赵国陡然杀出一支一袭黑袍的铁军,于吾军后方掩杀,弟兄们抵挡不住,一连数个营寨,皆为这支铁军夺下!”

楚军大营中一片哗然,许多将领听得消息,不觉跌坐于座位之中。

谢沁叹道:“妙啊,妙啊,以十余万大军做饵,旨在调虎离山!”袁翼怒不可遏,脸色涨得通红,拱手道:“丞相无虑,黑甲卫队再是骁勇,亦抵不住吾等十余万大军!末将请战,夺回营寨!”

袁恺挥手示意,令袁翼坐下。这位纵横疆场一生,从未畏惧过的老将,此刻面色之中也透着一股落魄。他轻声道:“汝有所不知,赵恢此举,其意并非在于攻城掠地,只需将吾军后方所存栈道,驿站等,尽皆毁去,吾军便立陷绝境!赵恢果乃当世兵之大家也!”

诚如袁恺所言,两军交战,关键之处在于粮道,补给通行无阻。眼下楚军深入北赵国境,补给皆赖后方运送,所仰仗的便是这一条条粮道,一座座驿站。而此等粮道,驿站,乃是赵国立国百年,经无数将领亲自勘察,数不清的将士日夜不眠构筑而成。如今尽皆毁坏,楚军若欲重修栈道,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此时楚军运粮时日,较之以往则需多上两至三倍的功夫,加之天气极寒,对于原本身在南方的楚人更为不利!

眼下的楚军,陷入一筹莫展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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