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第196章 白衣拂花敲玉棋

雨墨刚刚给那势利眼的伙计激出一肚子火气,又听这人话里直骂自己是个“牵马坠蹬的猢狲”,登时气得脸色都变了。

晓杏见状赶紧一拉雨墨,大声朝那人道:“我愿意跟谁在一处也与牛公子没有半点子干系,牛公子还是踏踏实实地喝茶好了,操这么多闲心也不嫌累么?”转头又朝雨墨道,“走,咱们换一家茶楼喝茶去,这里好臭。”

雨墨是个顶聪明机灵的,虽然心中愤愤,也明白自己在外面不能惹事,尤其是今日,更是不能惹出事端节外生枝,就赶忙点头答应:“好,咱们要去就去最好的茶楼,这破地方,咱们还不稀罕来呢,走。”

四人转身就要走,不料想却给那五个原本正闲得五脊六兽的纨绔赶上来堵住了去路。

牛公子笑嘻嘻地凑到晓杏身边:“晓杏姑娘既然来了,又何必这就匆匆而去呢?”说着话,掏出袖子里掖着的洒金折扇,打开来在晓杏身边大力扇了几下,“你瞧瞧你瞧瞧,这天气热的,把咱们晓杏都热出汗了。来来来,牛哥哥我来给妹子扇扇。晓杏妹子,别急着走啊,跟牛哥哥过去喝碗茶,牛哥哥那儿的茶可香呢。”转头又朝其余几个人挤挤眼,一脸坏笑地问了句,“你们说说,香不香啊?”

那几个纨绔个个都是顺杆就爬的好手,立时就凑过去,伸着鼻子朝牛公子扇过来的风用力闻了闻,也跟着连声坏笑,怪声喊道:“香!真香!香到人家心窝窝里去了!”

晓杏顿时羞了个满脸通红,一把推开牛公子,就要硬闯出去,却给牛公子用身子给逼了回来。

雨墨在旁早气得两手攥成了拳头,上前挺身就挡在了晓杏和牛公子中间:“牛公子,请自重身份。”

牛公子一抬手就将雨墨推搡了一个趔趄,大声骂道:“滚一边儿去!还‘自重身份’!我是得自重身份,我是总兵府的舅老爷,你是给人家呼来喝去的狗奴才,咱俩的身份天差地别,你也配跟老子说话?滚一边儿上呆着去,敢扫了老子的兴致,老子打折了你的狗腿!”仍旧将身子逼在晓杏身前,此时愈发得寸进尺,几乎要贴到了晓杏身上。

晓杏吓得连连后退,慌乱间一脚踩在了长生脚上,长生疼得“哎呦”一声尖叫。

那牛公子一听,把脸又凑到长生脸旁,脸上更是乐开了花儿:“哎呦呦,原来这还有个女扮男装的雌儿呢。”伸手就在长生脸上摸了一把,啧啧连声赞道,“真个是滑不留手,嫩得馋人啊。”将手指头在自己鼻尖下嗅了嗅,眯着眼睛朝身旁的一个纨绔坏笑道,“香得很呢,想来这小姑娘也是个雏儿呢。”

长生吓得捂着脸躲到风儿背后,风儿赶忙护住她,朝那无赖道:“我们要走了,你让开路。”

牛公子一听她开口说话,登时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一拍自己的大腿,回头朝他那几个同伴怪声怪气说道:“哎哟我的乖乖,今儿咱们哥儿几个可真是走了大运了!你们快来瞧瞧,这可又是个嫩得能掐出水儿的小姑娘!嘿哟你说我这瞎眼,刚才倒没瞧出她来,长得比那个穿灰的还好看,白得跟个水晶娃娃似的。”说着话,伸手也要去摸风儿的脸颊。

风儿见那人非礼,想也没想,左手就朝那人手腕太渊穴上狠狠一戳,那牛公子一声“哎呦”还不及出口,脸颊上就挨了脆生生的一个巴掌。

牛公子骤然当众吃了暴亏,捂着脸刚要发作,却忽然咧开嘴又笑起来:“我该打,我还真是该打!我这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原来你这小妮子才是个带刺儿的玫瑰花骨朵儿。”

一旁几人看得兴起,愈发煽风点火,这个喊:“老牛,这小美人儿的巴掌香不香啊?”那个叫:“不能叫她白打,怎么也得搂着先亲个嘴儿吧?”说着话,一群人不理会晓杏,倒把风儿围在了正当中。

雨墨一见大事不好,拼命挤过去要护住风儿,口里大声道:“你们快住手!我们可都是兴宁王府的人。”

“兴宁王府怎么了?你搬出兴宁王府的名头来我就怕了你?”牛公子转身朝着雨墨上去就是一脚。雨墨身子倒还灵活,好歹躲了过去。却不想其余四人中的一个冷不丁就朝着雨墨脸上重重打了一拳,雨墨“哎呀”一声就摔倒在地上,将他手里的仙鹤风筝砸了个稀烂。

晓杏扑过去扶起雨墨,看他口鼻里都窜出鲜血,吓得哭出声来。

雨墨顾不得头晕眼花,一边努力攀着晓杏爬起身来,一边急道:“她两个可都是我们大公子屋里的人,你们不得无礼!”

牛公子嘿嘿一声怪笑:“你们大公子屋里的人?就这么俩没长开的小黄毛丫头子,还屋里人?你个小猢狲崽子说瞎话也不看看骗的是谁?你当你牛大爷我没见过女人啊?”说着赶上前去,又朝着雨墨的肚子上就狠狠踹了一脚,“我看上了晓杏,你就跟我抢晓杏,我要跟这俩丫头玩儿玩儿,你又跟我抢这俩丫头,你说你一个臭猴儿崽子是不是要找死!”顺手一把抓住晓杏的胳膊,把她硬生生从雨墨身旁拽到自己身边,“晓杏,你今儿就跟我回府去,伺候好了我,明日我就封你做姨娘。”回手朝身边那几个人高声道,“抓住那两个小丫头,都带回去咱们哥儿几个好好乐呵乐呵。今儿咱们是杏花要采,玫瑰花也要采,大小通吃,大家有份。就算她们是兴宁王府上的,只怕也是偷跑出来玩的,晚上再放她们两个小丫头子回去,谅她们也不敢说出去。”

那几个人一哄而上,风儿身手上虽还有些根底,用巧劲专朝那几人穴位上下手,将轮番攻上来的近身之人打退了几个来回,奈何自家身子早已亏耗成了个空壳子,才不几下,已然气喘吁吁脸色煞白,手脚酸软几乎就要瘫倒,到后来还是给两个人死死扭住双臂。

牛公子双手正死死搂住在怀里挣扎不已的晓杏,一见自己人也拿住了其余两个女孩,得意非常,大声笑道:“走走走,咱们找个清静地方,好好招待招待这三个小美人儿。老子倒要好好尝尝,这兴宁王府的姑娘和别家姑娘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

一众人吆五喝六刚要动身,却听得楼下有人朗声说道:“什么兴宁王府的姑娘啊?让我也瞧瞧。”

牛公子一愣,只听一旁一个穿葱心绿的纨绔子弟低声嘀咕了句:“哎呦我的天,不会是他吧?”

只听得楼下那人不慌不忙,慢慢踱上楼来。众人都齐刷刷瞧过去,只见一位白衣公子长身玉立,手持青箫从容现身,端的是出尘仙人一般。

那一身葱心绿的纨绔在牛公子耳边小声嘀咕道:“真的是他,‘凤凰箫’冉公子,这人最是教人难以捉摸,要么就是天塌下来都理也不理,要么就是见树也要踢三脚,他仗着自己功夫了得,可是个十分不好相与的主儿。今日不知道他这是抽什么风要来管闲事,咱们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牛公子“呸”地啐了一口:“什么狗屁‘凤凰箫’,装模作样!说不得就是个哪个秦楼楚馆里的小倌,也敢在你牛大爷面前耍什么威风!”

却不想一旁的雨墨正捂着肚子刚刚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一见来人,登时如同见了大救星一般:“五公子!五公子救命啊!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抢人,抢的还是大公子的人。”

牛公子一听这话,登时吓得一缩脖子,朝着身边那人狠狠踹了一脚,小声道:“我的个亲娘!差点儿被你个混蛋害死了!兴宁王府五公子啊!还冉公子!”

那人平白挨了一脚,却仍然嘴硬:“他真的是冉公子,我在‘一笑楼’见他……”忽然回过味儿来,小声嘀咕着,“难不成……这‘凤凰箫’冉公子就是兴宁王府的五公子?”

牛公子此时再看来人,越看越觉得气度不凡,也不敢再胡言乱语,压着性子先开口招呼道:“请问尊驾怎么称呼?”

那白衣公子却既不理会雨墨,也不理睬牛公子,一双含笑的晶亮眸子只不慌不忙地将一众人等挨着个儿瞧了过去。待目光移到风儿脸上,微微一滞,停了停,才又继续瞧向下一个人。直到将众人都看了一遍,方才淡淡一笑道:“这三个女孩子,就是你们抓到的兴宁王府的姑娘?”

牛公子打心眼里恨他傲慢,不由得狠狠一皱眉,可说到底终究还是不知他的确切身份,也不敢造次,“啯”地咽了口唾沫,再次大声问道:“请教尊驾到底怎么称呼?”

雨墨见五公子根本不理睬自己,也急道:“五公子,她们当真可是咱们王府里的人!是大公子吩咐我带她们出来散散心的。这群坏人欺负我也罢了,五公子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几位姑娘啊。”

白衣公子仍旧是哪个也不理,似是无意间朝风儿又瞧了几眼,悠悠然开口问道:“你是风儿?”ぷ99.

风儿正给两个纨绔死死反扭住手臂,喘吁吁仍是不肯就范,挣扎间听那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可自己却并不认识他,方才听见雨墨喊那人‘五公子’,恍惚中也似乎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称呼,可偏偏一时间又迷迷糊糊想不清楚,就干脆将头一转,也不去理睬那白衣公子。

那白衣公子见给人擒住的风儿还是一副冷冰冰的不屑模样,不仅没恼,反倒展颜笑道:“有趣有趣。”

他这无意间的莞尔一笑,端的是光风霁月,叫有幸瞧见的人无不暗叹:果然苍天造化十分不公,怎的能将这许多的灵秀和俊美都毫不吝惜地集聚在一个人的身上?

不料这个俊美灵秀的妙人儿却是言笑之间骤然出手,白色身形如电似魅,眨眼功夫已将挟持风儿的两人打倒在地,将风儿抱在了他自己怀中。

而那两个挨了打的人重重摔滚在地上,竟然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两边脸颊都肿痛非常,似乎是方才倒地之前每人都重重挨了两记耳光。

牛公子给眼前电光石火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暗自掂量了一下,十分明智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出手的好。可若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又确实太过丢人,犹豫不决之间,只剩下愣傻傻地杵在当场。

那白衣公子眼中似乎从来就没有旁人,仍旧和颜只朝怀中的风儿问道:“难道你瞧着我就没觉得有些眼熟?”

风儿望着他微微含笑的眸子,想了想,微微点点头,再想了想,却就是想不起到底是在何处见过此人,只得又微微摇了摇头。

那人似乎有些失望,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还是得半夜里从墙上跳进花园子,或许你还能认出我来。”

风儿低声“哦”了一声,脸上顿时现出比那人更失望百倍千倍的神色,轻声说了句:“原来你真的不是我……”她实在说不出“宇哥”二字,只得紧紧咬住嘴唇,霎时间眼泪已经双双对对夺眶而出。

一旁众人都奇怪这二人全然目中无人的做派,更给他两个这几句莫名其妙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正想继续听听后面他俩还要再说些什么,那白衣公子却抬起眼光,瞟了一眼此时直着眼睛的牛公子:“我要与这位姑娘叙叙旧,你们在此可多有不便,请走吧。”

牛公子一听,立时如蒙大赦一般赶紧脚底抹油,一边连声“诶诶”答应着,偷眼瞧见那白衣公子只顾瞧着他怀中所抱的黑衣书童,似乎全不在意旁人,便趁机搂着晓杏就要走。

晓杏不得挣脱,急得跺脚大叫:“我不跟你去!救人呐!救命啊!”

那白衣公子似乎给搅扰了兴致,不耐烦地将眼角瞥了一瞥,随意伸出手,将指尖轻轻一弹,一枚白玉棋子倏地飞出,直直打在牛公子膝窝的委中穴上。那牛公子倒也极为听话,两只膝盖“咚”地一声重重磕在楼板上,整个人脆生生地跪了个规规矩矩。

白衣公子又瞥向一旁还扭住长生发愣的另一纨绔,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去给我把棋子捡回来。”

那人片刻不敢怠慢,赶忙放开长生,狗颠屁股一般地跑过去捡起棋子,跑过来双手捧在白衣公子面前。那白衣公子却根本不伸手,只朝雨墨道:“你去取净水,将那枚棋子好好洗洗,彻底洗干净了再给我拿进来。”说罢一转身,抱着风儿进了最大的一间天字号雅间,进门之后,才微微回身朝愣在外面的长生和晓杏道:“二位姑娘也请进来,吃杯茶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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