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149章 谁令肆毒生恐怖

此时师父和师弟都不在,李拒眼见自己一人势孤,断然镇不住这两个比自己年龄小不了几岁的后生晚辈,心下大急,几乎生出要拼命的意思来。

那边暮宇径直跑到闵槐面前,匆匆行了个礼就急急问道:“闵大夫,风儿呢?怎么没带了她来?她好些没有?还要多久她才能才回来?”他额头汗津津的,一双大大的眸子里满是期待和兴奋,显见得是并没有听见方才逸阳和澜生的对话。

闵槐此时也觉出事态严重,瞧瞧逸阳,又瞧瞧李拒,再瞧瞧眼前的暮宇,“这……这……”了两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暮宇也觉出情势不对,眉头渐渐拧成了个疙瘩,上前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地问道:“闵大夫,您倒是说呀,风儿到底怎么了?是没治好?还是病情加重了?您是个痛快人,几时也学人家故作高深莫测了?”

这时候赵飞手里握着两柄长剑也追了进来,上前扯住暮宇的胳膊就往外拽:“哎呀暮宇,你手受伤了,咱们赶紧回屋包扎去。你放心吧,风儿没事,回头闵大夫就带她回来了。”趁机还朝闵槐挤了挤眼睛,“您说是不是啊闵大夫?”

闵槐此时苦着脸皱着眉,一张丑脸显得越发的难看。只是他生性耿介,纵然是善意的谎言也说不出口,只好不置可否。

暮宇见闵槐如此,心下更是大大生出怀疑,又见一旁的逸阳仍旧死死攥着澜生的手腕,脸色甚是难看,笛轩脸上挂着泪痕,也仍旧是拦在他二人中间,越发觉得异样,狠狠一把甩开拉住自己的赵飞,也将眼光在众人脸上来回逡巡。

这边暮宇正要开口质问,不料郎铭从外面急急火火跑进来,冲进门来略略一犹豫,还是朝李拒道:“李太师叔,方才门外来了个尼姑送口信,我请她进来,她也不肯,就说了一句:‘要紧去告诉你师父,风儿如今人在胭脂坡绛桃村,去得早或许还能救她一条性命,若是你们去晚了,记得给她入殓的时候,一定要给她戴着她娘留下的那块玉,还要穿上留儿姐姐给她绣了蝴蝶的月白衣裳。’说完转身就走,拦都拦不住。”说着话,眼光却是瞧向逸阳。

逸阳闻听此言,直如五雷轰顶,一时愣在原地。

倒是暮宇瞪着眼睛冲上前,一把拉住郎铭:“你说什么?什么胭脂坡?绛桃村在哪里?风儿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会和尼姑在一处?”

郎铭挣了一下,并没挣脱,只得道:“这……绛桃村就是这附近的那个鬼村子,我只听人说,那村子里的人都死绝了,可没敢去过;那尼姑就只说了这些话,不过我见她脸上失魂落魄的,衣裳前襟上也有不少血痕,也不知是不是个疯子。”

逸阳早觉察出郎铭说话间脸色的瞬间迟疑变化,再看到眼前澜生惊愕失神的表情和笛轩又惊又痛的神色,心下已然明白了众人都对自己有所隐瞒。他略略合一合眼,沉了沉定了定神,方才开了口:“那尼姑既然能知道风儿有玉,又知道留儿给风儿做过衣裳,那说什么也得去瞧瞧。”说罢,松开澜生的手,也不再理会众人,径自朝门外而去。

李拒见众人虽口里将自己称做“太师叔”,其实都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连这素来规矩分明的江逸阳也全然视自己如无物,登时再也压不住心头火起,抢上去伸手拦在逸阳身前,怒喝一声:“江逸阳!长辈在堂,你做晚辈的不打招呼就随性来去,如此目中无人委实也太狂妄大胆了吧?”

逸阳还未开口,暮宇已然两步跨上前来跟在逸阳身后:“我也去!谁敢拦着我不让我见风儿,可别怪我许暮宇对他不客气!”

“许暮宇你又发什么失心疯!”一直紧跟着暮宇的赵飞急得直跺脚,追上了一把扯住暮宇:“还没弄清什么事你就先急眼。你要去瞧个究竟,咱们一道去就是了;只是你方才手掌受了伤,好歹也先回屋去,咱们包扎好了之后再去瞧也不迟嘛。这么莫名其妙地就跑来个疯子尼姑,说话没头没脑又不肯见人,这些话能信那才见了鬼呢,风儿在尼姑庵里好好的,怎么会在那个鬼村子……”

“你怎么知道风儿在尼姑庵里?你和他们一道儿都一直瞒着我是不是?”暮宇忽然猛一转身,一把死死揪住了赵飞的领口,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瞪起来越发地吓人。

赵飞这才自知自己方才说得嘴滑就失了口,慌忙间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转,赶紧补救道:“我猜的我猜的,既然是尼姑来送的信,那风儿当然就是在尼姑庵里了嘛,难不成反在和尚庙中不成?你这是干什么?没风没影的朝我发什么疯?我这个好兄弟也不是净给你撒气用的。”

此时的暮宇哪里还肯信他,恨恨一推赵飞,咬牙道:“你等着!若是给我知道连你也骗了我,咱二人就是再好的情分,也就此彻底绝了!”继而将头转朝逸阳,恨声说道,“大师哥,原来咱两个是一直都给蒙在鼓里啊!他们这是背着咱两个不知道,把风儿送进尼姑庵了!”

逸阳脸上的气色已甚是难看,沉声只说了句:“有什么帐,都等救了风儿回来再一道算。”说罢,朝外就走。见李拒执意拦住去路,逸阳躬身行了一礼,道:“我师妹如今有难,性命堪忧,恳请李太师叔让一条路。失礼不当之处,待逸阳救了我师妹回来,再到李太师叔跟前请罪。”

李拒也知道逸阳不好对付,赶紧挺直腰板说道:“哪里有什么难要你去救!那孽障是我师父和你师父一道儿决定了送去做尼姑的,庵里自然有人好生照应着,哪里会有什么性命之忧?那来送信的尼姑你连见都没见到,如此来历不明之人的信口胡说如何能够就此当真?江逸阳,你身为你们这一辈中的首徒,日后,这掌门之位舍你其谁?要知道这山上的事,无事便是好事,你一向行事谨慎,可不要和许暮宇一般做事不管不顾,只一味任性冲动,为了个没根没据捕风捉影的消息,就给旁人利用了借机徒生事端。若是给九离门带来麻烦,那可就大大的得不偿失了。”猪猪小说网首发 www..

逸阳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仍旧只是一躬身:“多谢李太师叔教训。此事事关我九离门人生死,我身为家师的首徒,不可不管。那尼姑所言是真是假,到了绛桃村一看便知。若我师妹没事更好,若我师妹有难,不去岂不是要见死不救?逸阳心意已决,还请李太师叔成全。”说罢,竟是抬手挡开李拒的手臂,也再不理会李拒又惊又怒的神情,径自朝门外而去。

“你好大的胆!”被推开的李拒勃然变色,正要扑身上去继续阻拦,不料逸阳骤然转身,似闪电一般已自身旁的赵飞手中抽出一柄长剑,回身反手一点,将长剑的锋利剑尖已经精准无比地抵在了李拒的咽喉之处。

李拒哪里料到逸阳如此大胆开罪自己,竟敢对自己骤然出手刀剑相向,一时大意,在诸多晚辈面前大大丢了颜面,一时直气得浑身发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逸阳实在不想耽搁,朝李拒道:“逸阳救人心切,得罪了。恳请李太师叔不要再阻拦我去救我师妹。若是李太师叔执意,逸阳也只有不得已出手以下犯上,无论输赢,大家都不好看。”说罢将长剑一收,反交左手,转身大步而去。

众人从不曾见过逸阳如此嚣张,一时也不由面面相觑。还是暮宇突然的一句:“大师哥我跟你同去!”将众人一下子惊醒,看暮宇也大步跑了出去,也都纷纷丢下李拒,赶忙都跟了出去。

须臾之间,偌大的知剑堂中就只剩下了李拒一人。李拒恨恨咬着牙,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忽然跑回自己屋中,抓了长剑也一路追了去。

逸阳出了知剑堂,已经大略想明白了鬼村子所在的方位,就直朝北而去。才奔过黄花梁,忽然听见背后传来秦正杰肃然的声音:“逸阳,站住!”

逸阳停步回头,除了自己身后跟着的那群人之外,还另有十几个人,为首的正是秦正杰和庄可为。

十几日未见,一向飒朗皎然的秦正杰似乎瞬间老了十几岁,面容带着明显的憔悴之色,眼睛凹陷着,满布着些彻夜未眠的血丝,一向温和淡然的眼光里此时带着掩不住的哀伤之色。

逸阳忙朝秦正杰躬身行礼,急道:“师父,风儿在鬼村子,性命堪忧。”

“谁告诉你那孽障在那里!又是哪个许你擅自闯去绛桃村!”一旁的庄可为上前一步,劈面斥道,“江逸阳,旁人糊涂也罢了,你身为掌门的首徒,这山上的规矩你都当做了耳旁风不成?你放肆得也忒可以了!”

逸阳纵然是心下再急,也不敢在师父面前放肆,简要将方才郎铭得到尼姑报信的话都说了,又朝庄可为道:“庄师叔祖和我师父将风儿送去尼姑庵,逸阳不敢阻拦;可如今风儿有性命之忧,只求开恩先救了她性命,其余之事,都听凭您老人家发落。”说罢又朝秦正杰道,“师父,闵大夫来了,方才也说起风儿的身子再禁不得折腾,何况如今又已近半年之期,只怕冥玉遗留下吐血的毛病也要犯了。师父——”

庄可为正要张口训斥,不料秦正杰突然发话道:“一道去罢。”随即又有些颓然地朝庄可为道,“庄太师叔,事情到如今这步田地,也算得惨绝人寰了。若是风儿再有个三长两短,这……”狠狠一摇头,咬着牙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庄可为见他如此,想着前几日所见之事,心下也不由得唏嘘,重重叹息一声,挥挥手道:“罢了罢了,由着你罢。”

这时候,腿脚不甚利落的李拒这才喘吁吁地追了来,一见庄可为,刚刚张口要说话,被庄可为狠狠瞪了一眼,吓得一个哆嗦,低下头跟在庄可为身后,听庄可为朝他恨声骂了句:“废物!真是半点子也指望不上!”

暮色渐浓,暮风渐起,穿行在荒芜死寂的废村之中,一众人都觉得心口给压抑得无比难受,不由得生出急于要逃离此地的想头。更不料绕过一座半塌倒的房舍,眼前的景象将众人都惊得愣在当场。

十几丈外的一棵巨大的老桃树上,在二月时节就不合时宜地开了满满一树的花朵,在灿如云霞的白色洒红花瓣之间,吊着一个一身灰衣的清瘦尼姑,地上似乎还趴伏着一个灰色的身影。

众人不由得越发加快脚步,越走越近,渐渐看清树上吊着的那个尼姑约莫有二十四、五岁,脖子上勒着一根灰色的布带,歪垂着头,一张瘦脸上现出诡异的青紫色,她大睁着一双兀自向外凸出的眼睛,那眼睛却是上翻得只剩了眼白,而那眼白却都已经变成了血色,她微张着口,一条紫黑色的舌头长长地吐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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