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猜酒

姬云继在姒月姬生辰时给他煮的那一锅面条,酒醒之后想起来一点点。虽然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做的了,也想不起来什么味道,不记得姒月姬吃起来什么样子,但是他知道,

他根本就不会做面条。

大概是个人就比他做得好。

比如面前摆的这碗面条。

姒月姬把他能想到的能拿到手的食材都放进去了。

清白色的肉汤大概是因为没时间熬得太久,不那么浓郁,但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面条粗细不均,但也没差太多,而且根根饱满而润泽,煮得火候刚刚好。闻着味道,肉酱应该是牛肉做的,肉糜切得很粗,不如说是碎肉粒,似乎很有嚼头。上面码着云腿丝、熏鸡丝、生鱼贝肉丝、蟹黄、黄瓜丝、豆芽、葱丝等等,还有各种青菜,反正姬云继也认不出来是什么。还有那荷包蛋,居然煮成了圆形,大概是放在勺子里煮的。

姒月姬大概头一次这么注重食物的面相。

看起来就特别好吃。

姬云继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如今看着这一碗面条,忽然就饿了。

吃起来虽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吃,但味道确实不错。

“祝王爷生辰吉乐!”姒月姬给他叩头。

姬云继坐在院子里,吃得高兴,对他说:“好!去给我拿壶酒来!”

“是,王爷。”

姒月姬转身跑回后厨,没多久给他拿回几壶酒来。

曾经有人说姬云继枉称京城第一纨绔,居然不挑食,只要做得好吃,无论大鱼大肉,还是清粥小菜,他都喜欢。而他对于好吃的标准,定得又非常低。

他不仅不挑食,他也不挑酒,甜的,辣的,浓香的,清冽的,只要他觉得好喝就行。而他对于好喝的标准,定得也非常低。

他对于美人也不挑,所以他房里有竹楼那样可心懂事的,有小马那样淳朴简单的,有任曲那样不安于现状的,也有赵潘玉那样肉乎乎可爱的,更别说邱道、陈飞凤、何守这样又英俊又聪明的。

他似乎什么都能得到,但他总觉得他得到的转眼就不会是自己的了,所以不管到手了什么,他总是先牢牢握在手里,喜爱够了,才会去想,原来我也不是那么喜欢,才会放手。

这完全是一种直觉,直觉他终将失去什么,但也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没有证据,也没什么迹象。

直到七皇子做了太子,迅速与他划清界限,他才突然发现世界突然变成了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于是他被迫思考,不得不思考,以后的他,该去找谁玩?

此时他再审视周围的人,才发现他的父亲母亲哥哥们一直都在用鄙视的厌恶的眼光看着他。从什么时候起就这样了?他都不知道。他一直活得这样没心没肺,等他发现时似乎一切已成定局。

他也有过一瞬想改变现状,想获得家人的喜欢,甚至想靠讨好自己的弟弟来获得家人的肯定。

可是就在他骑着快马把新蒸的香喷喷甜腻腻的切糕拿给他弟弟吃时,他仅有四岁的弟弟却抬头傲慢地对他说:“妈妈说不让我吃你给的东西。”

那块切糕后来都被他吃了,吃撑了,因为之前他觉得好吃,就已经吃了不少,然后才特意拿回来给弟弟献宝的。

自那以后,他恍惚觉得他拥有的其实都不属于他,是那些叫做家人的人施舍给他的,或是丢弃给他的。

于是他不再试图讨好自己的家人,他把侍卫下人视作自己的亲人。

正如他知道谁是他的亲人,他也知道自己爱吃什么,爱喝什么。他只是习惯了不去争,习惯了只要到手的就要珍惜。

所以他就忽略了自己喜欢什么,也就什么都不挑剔了。

可是姒月姬拿来的酒,梨花白、天子笑、笑春风、桃花醉、桂花酿……竟都是姬云继爱喝的酒。

他愣愣地看着那几壶酒,不知自己如何竟会在一个孩子那里露出了马脚,还是他只是随便一拿,凑巧?

姒月姬跪在竹凳上,先拿起一壶梨花白,姬云继点点头。

这是他最喜欢的。

姒月姬给他倒了一杯,姬云继倒仰头一饮而尽。忽然想起印象中他的生辰之日,都没有家人为他庆贺,之前是他的七哥为他过生辰,十二岁以后,五年的生辰之日,都是他主动找一群狐朋狗友在一起作天作地瞎胡闹。

这是五年之后,第一次有人陪他过生辰,为他煮一碗面。

姒月姬又给他倒了第二杯酒,这次是天子笑。

姬云继盯着姒月姬把这杯喝进去了。

这是他第二喜欢的酒。

姒月姬被他盯得心里砰砰直跳。姬云继是没意识到,姒月姬是不明白,他直盯盯瞅人的眼神,凤眼斜睨,眼尾飞红,有多勾人。

姒月姬又给他倒了第三杯酒,这次是笑春风。

于是姬云继确定这不是巧合了。

这是他第三喜欢的酒。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知音酒友,竟然只是个孩子。

那碗面,姬云继全吃了。

那些酒,他没喝完,就开始作妖了。

他提着酒壶在院子里唱歌,只唱了半句:“酒若不醉人,妾意何以倾……”就被姒月姬跳起来捂住了嘴。

“王爷,别喊,何公子已经睡了。”

“……谁?”

“何公子,王爷的义弟,正睡在您屋里呢。”

“为什么要睡我屋?”

“……”

“那我睡哪儿?”

“……要不王爷先睡何公子那屋,他那屋我也收拾完了。不过别的屋不行,还没来得及收拾。”

“为什么不收拾?”

“……”姒月姬心道我也没时间一下子都收拾出来呀。

他急忙转个话头,“要不王爷您先去何公子屋里看看?”

“好。”

姒月姬忙跳下竹凳,扶王爷往何公子卧房那边走,可没走两步,他停下了。

“为什么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偏不去!”

姒月姬:“……”

只好反着来,“要不,您去我屋。”

“你屋?”王爷忽然抓住他的脸,似乎在仔细看他,但眼神又是涣散的,“你有屋子吗?你不是在我屋跪着吗?还妄图爬我的床。”

“……”

“大胆!竟敢骗我!跪下!讨打!”

姒月姬连忙跪下,可是王爷又开始转身,似乎要找什么东西打他,于是站不稳了,姒月姬只好爬起来扶着他。

“王爷,我有屋的,您记不记得?狗窝,那就是我屋。”

“狗窝?”

“嗯。”姒月姬点头。

“你是狗吗?”

“……王爷,我不是。”

“那你给自己屋起名叫狗窝,你是不是傻?”

姒月姬:“……”

王爷对狗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到底晃进了狗窝,看见了“狗窝”那个匾额,用手细细抚摸。

“写得真好。”他说。

姒月姬:“……谢谢王爷。”

“比我写得好。” m..coma

“……”这话姒月姬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笔锋凌厉果决。”

好吧,王爷您说好就好吧。

然后王爷就脱了鞋,躺在姒月姬的床上看那匾额。

那匾额是竖着放在床头的,躺下看应该正好字是正过来的,可是王爷躺在了另一头,那字就正好朝下了。

王爷于是就撅着屁股,头向下,从两腿间看那字。

姒月姬憋着笑,把他拖起来,让他掉个个,头向另一头,于是那字就正过来了。

王爷说:“你好厉害。”

姒月姬想说:王爷您可拉倒吧。

王爷说:“我要看着这字睡,我得学学。”

姒月姬想说:王爷您可赶紧睡吧,别折腾了啊。

王爷说:“你过来。”

姒月姬靠近了些,想说:王爷您又想干啥?

忽然他被王爷猛地拉到了怀里,然后又天翻地覆被王爷压到了身下,伴着一股浓烈的酒气,王爷把舌头伸进了他的嘴里。

姒月姬顿时不能呼吸了。

他不明白王爷怎么就从要学他的字,一下子就跳到了这一步,没有个承上启下,就要他侍寝了吗?

他心里乐开了花,伸出手就要像别人那样抚摸他。

可惜他的手太短,够不着。于是他改为伸进王爷的怀里。

那小小的淡红色,别人总喜欢含着,他总是想会不会有奶味?

于是他扭头躲开王爷的嘴,试着舔了一下。

没有奶味,而是混合着汗味和酒气的清香。

王爷抓住他的脸,不高兴了:“你又不听话,得好好罚你。”

姒月姬吓一跳,刚想说王爷不要赶我走,忽然一股撕裂的剧痛传来,他“啊”地一声惨叫,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和刀箭在身上留下的伤不同,这种痛根本没法忍受。

他疯狂地挣扎,但是太疼了,疼得他简直没了力气。

如果是别人,就真的是没了力气。

可是姒月姬不同,他力气很大,一不小心,他把王爷踹下床了。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然后王爷又爬了上来,好像根本不记得他刚刚被人踹了一脚。

姒月姬于是不敢挣扎了。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怕惊动还在外面喝酒的兵士。但被王爷把手扒开,又啃咬了起来。

不该是这样的呀!

王爷的义弟,那些小奴婢女,他们明明很喜欢,他们明明不疼,他们明明说还想要。

可是为什么到自己这儿就这么疼?

他想起来初进王府时,姐姐姐夫教过他一定要做好准备,不要受伤。可是在那之后他丧失了希望,以为自己没机会侍寝了。

他忘了呀!他根本把那些该做的准备都忘了呀!

而且王爷分明连准备时间都没给他呀!

至少和别人还先要亲亲抱抱一会儿呢,王爷给他啥准备了?和他谈论狗窝?和他谈练字?

他悲伤得想挺过去,但绝望地发愁自己挺不过去了。

他想找个人帮忙,不能找外面的兵士,但是他可以找侍卫啊!今天值夜的侍卫是谁?

“姬雪大哥,你在吗?呜呜呜……”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姬雪的声音,“什么事?”

“救救我。”

“我是王爷的侍卫,不是你的。”

姒月姬在晕死过去之前,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自己有一点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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