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家要走的消息很快传开,这家伙与游爸爸相知相熟,又带着游宇打了三年篮球,感情不可谓不深厚,杜篆与其也算缘分非浅,他还是蓝若可的体育老师,所以游妈妈提议在神仙居为其践行,四人都没反对,就连小悠也说好。
大棒骨,辣子鸡丁,火爆双脆,湘菜剁椒鱼头,外加一碟油酥花生米和一道什锦汤,还有一大盘纯肉馅的饺子。
游妈妈真是能干,一会儿的功夫就做出满满一桌菜来。
请的是包老师一家,来的却只有他一个,大家晚上还要学习,包老师只能自斟自饮,连那瓶酒也是他自带的。
“可惜老游同志不在,否则可以陪他好好喝两盅。”
三杯酒下肚,梦想家的话匣子也打开了,这次锦官九中比赛成绩不理想,想要调他过去执教,他便同意了,可这家伙还想把柁珂欧和杜篆也带走。
杜篆只能摇头。
“就猜到你小子不会同意,罢了,不勉强你,可老包我真想不明白,你丫明明是个天生的篮球选手,怎么就……不喜欢篮球?”
又来!杜篆是天生的道士,难不成三杯酒下肚梦想家就醉了?
“柁珂欧一心想当专业运动员,我会带他一起走的。”
这对金刚巨猿来说,倒是件不折不扣的好事儿,也算梦想成真了。
“付东霖那小子也想去,还让他老子来求我,我没同意。”
包老师是人精,他会同意那才叫奇怪。
“以后到了浣花城,记得来找我玩,我再请你们喝酒,吃烧烤!”
这话倒让游妈妈瞪大了眼睛,她道:“包老师,孩子们还小,你就灌他们黄汤了?”
“哈!老嫂子莫怪,就喝了一点儿,真的就一点儿。”
一点儿?醉得找不到厕所尿大街了,梦想家你说谎话不脸红吗?
包教走后杜篆不用去学校训练,少一些拉风,多一些空闲,挺好,可童胖子不赞同,这三个活宝竟然找上门来了。
“哥几个都没拿到特长生名额,就这样放弃岂不是亏大了!”
此话有理,二十分对很多学生来说,绝非小数字。
“篆哥,您是队长,您把大家组织起来好好练,不就得了?”
好家伙,连‘您’都叫上了,这倒好办,队长一职大傻子愿意拱手相让,谁爱当谁当。
“不打球的日子忒无聊,浑身难受。”
哎呀!马上就要中考了,林壮壮真是一点儿也不急。
“俺听你们的,你们练,俺就练!”
大傻子目光逐一扫过三人,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上充满了期待,他只能摇摇头,道:“偶尔玩一玩还可以,天天练就不必了。”
“走!咱们正好二对二!”
这!这这这……真是三个疯子,你们都不爱学习吗?成绩不好,那二十分拿来又有何用?喂!别拉!好吧,且去和他们玩上一场。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彦龙先生好诗,仅仅一周时间山上的梨树果然开花了,梨花之白如云似雾,欺霜压雪,美得那么简单和纯粹。
‘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重元先生说得对,是时候关门了,且任由临时而至的雨滴打遍梨花。
小傻子不能进后院,欣赏不到这般景色,也就没了斗诗之兴,只知对着稀稀疏疏的雨滴嚷道:“神仙哥哥,这是春雨,贵如油喔!”
的确贵如油,也能断人魂,别忘了下周四就是清明节。
当夜,杜篆便接到了师兄的电话,确切的说是小悠先接到的,他和师兄快快乐乐聊了一会儿,就被杜篆打发去学习了,别忘了,小家伙现在可不是第一名。
“观里一切安好,老道就放心了,这里来钱快,错过这村我怕没这店,且多多赚点儿才回来。”
大傻子早已眼角噙泪,闻言傻傻点头,随即又醒悟过来慌忙张口:“师兄,别……过于劳累。”
“清明节快到了,师弟自己看着办,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是!”
“生活上别过于节约,咱们现在也算有钱人了。”
啊?这这这……有钱人呀!可杜篆每天消耗的食材和药材不少,即便有座金山银山早晚被其吃完喝完,所以嘛老骗子的话有时是不能当真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师弟还有什么想说的。”
想说的有很多,千言万语且化为一句:“师兄,观里钱还多,药材也充足,什么都不用寄回来。”
清明节能怎么过?当然是上山扫墓,小仙观历代祖师的骨灰都洒在了后院之中,无墓可扫,他们是出家人,没有祖坟一说,可杜篆这些年都有扫墓,原因很简单,他想爷爷了。
“扫墓原本就是寄托哀思,去吧,让你师兄带你去。”
大傻子还记得师父当年说这话时的样子,可这一带就是好几年,因为他年年都想爷爷。
今天是怎么了?夕辉竟然也打来了电话。
“真的?小生和师父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巧合而已,别忘了这家伙上次回来正好错过了师兄。
“在下给小师叔寄了点儿钱来。”
不用不用!哎!师兄他老人家没说错,大傻子还真成有钱人了。
“两位婆婆不是出家人,扫墓之事只能劳烦小师叔。”
小事一桩,岂敢言‘劳烦’二字,相反,能帮两位婆婆做点儿事,该说‘荣幸’才对。
“别节约,没钱了洒家再寄就是。”
没节约,想哭的时候泪水很难止歇,就比如这个晚上。
好在还有浴室大战让人开心。
小傻子脑洞大开,奇招迭出,什么‘童子拜佛’,什么‘枯藤缠树’,让人啧啧称奇,又乐不自持。
哎呀!别乱坐!哎呀呀!别乱缠!这些都是什么招式呀,荒诞不经,乱七八糟,不讲武德,偏偏大傻子笑声不断。
“神仙哥哥,这雨不会下一夜吧?”
玩够了,笑累了,两人泡在水里,小傻子将头靠在杜篆肩上聊天。
这雨若是下一夜真就麻烦了,因为清明节不放假,须提前上坟,明后两日正是扫墓之时。
第二天吃完早饭,两位婆婆便忙着准备献祭物品,雨真的没停,一直淅淅沥沥下着。
将物品装进竹篓里,盖上塑料布,挂在摩托车两侧,杜篆先上车,双脚支地保持平衡,在小悠的帮助下,两位婆婆先后上了车。
“放心吧,我马上就关门,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学习,等着你们回来。”
留小傻子一人在观里,是最让人不放心的,好在这家伙表现还可以,至今没露出害怕的样子。
“我们快去快回,下午就做芝麻糕。”
“芝麻糕啊,那……那一定要快去快回。”
两位婆婆的祖坟相距不远,杜篆车技再好也无法骑到坟边上,停好车子,大傻子找来两根树枝,做成简易拐杖,交给两位婆婆,这才背着一个竹篓,手上还抱了一个,径直走在前面开路。
此地很少有人来,一眼望去连条羊肠小道都没有,有的只是各类杂草和枯枝败叶,扫墓的乡亲更是一个也看不到,毕竟距离清明节还有几天。
山路湿滑,爬山更加吃力,两位婆婆只能相互扶持,慢慢前行。
三人先去了蔡婆婆家祖坟,接着又去了范婆婆家的,扫墓都有一定的规矩和过程,杜篆忙着除去野草,两位婆婆则摆放祭品,可下雨天香蜡点不着,四处都湿漉漉的,也没个坐处,雨衣并不能挡住所有的风雨,没过一会儿两位婆婆便先后着凉了。
“下山吧,有个心意就行。”
下山更难,杜篆顾此失彼,手忙脚乱,最终还是让两位婆婆各自摔了一跤,还好衣服厚实摔得不重,但身上湿漉漉的,也脏了不少,沾了许多的落叶和泥浆。
狼狈,心碎!
奈何雨一直下,看不到止歇之期,何以解忧,唯有小悠。
这家伙的笑容永远是治愈系的,总能抚平大家的心情。
“我起初还是很勇敢的。”
“后来……后来就有点儿怕了。”
“可我聪明呀!我躲在被窝里,打着电筒学习,就一点儿也不怕了。”
听听,这些话有多么欢乐,奈何两位老人家彻底着凉了,大傻子可不敢闲着,他得为两位婆婆扎针,还得熬一锅祛寒汤,还得帮着做芝麻糕。
“哇!好香好香呀!”
由上好芝麻做成的糕点当然香,只是比起黄豆糕来说,便少了一点儿撒野的乐趣。
“两位可爱的婆婆,下次能不能再做些黄豆糕?”
哈!看来小傻子也喜欢那奇奇怪怪又难以言喻的声响和味道。
翌日又是烦人的阴雨天,绵绵细雨密密如织,剪不断,理还乱,仿佛是特意为大傻子扫墓而下的。
一早两位婆婆又做了祭品,装在竹篓里,早课过后大傻子先去看了看人参地,将排水沟渠挖深了一些,接着又为两位老人家扎针煎药,天幸,两位婆婆已经差不多好了,然后他才载着小悠和祭品下山了,他们要去为杜篆爷爷扫墓。
骑了好一阵子,摩托车终于来到了杜篆出生和成长的小镇,此地距离小仙观挺远的,想起当年师父和师兄一日之间竟往返了六次,还真是难为两位老人家了!
原本雨水就迷糊了其双眼,一念至此,更加视物不见,只能停下来歇一歇,好在这里已无人认得他。
不怨乡亲们健忘,这些年他的变化太大,‘纵使相逢应不识’,东坡先生此语用在这里同样贴切。
“神仙哥哥,你哭了?”
“没,是……雨水。”
杜篆没打算在此长久停留,歇了一会儿,终于擦去眼中模糊,忍着悲伤,又匆匆往坟山而去。
连着下了两日雨,天气愈发寒凉,泥泞的山道让人深一脚浅一脚,不一时鞋上便裹满了厚厚的泥土,到了墓地时大傻子后悔了,不该带小傻子来,他身上湿了不少地方,关键是他没雨鞋,整双鞋子早湿透了。
“阿嚏!”
已数不清小家伙打了多少喷嚏,可是都到这里了,总不能转身离去,打扫干净墓碑前的石台,摆上祭品,然后和小悠一起除去坟头的野草,这里不仅有爷爷,还有爸爸和妈妈,甚至还有未曾谋面的奶奶,一年没来,杂草丰茂,一时半会儿也拔不完,偏偏小傻子的手很快被野草割伤了,血水混合着雨水,一滴一滴落下,杜篆的心彻底乱了。
“我没事儿的,阿嚏!”
因为下雨,没人能分清小悠鼻下流的是什么,也因为下雨,没人能分清大傻子脸上挂的是水还是泪。
有些思念不必成言,有些感慨无需述说,杜篆口拙,好好活着,就是对爷爷最好的纪念。
香蜡纸火点不着就罢了,头是一定要磕的,且将脑袋深深低下,轻触冰凉湿润的土地,小傻子你……小心手,好吧,也让爷爷保佑小悠,保佑他健健康康,一辈子平安喜乐。
早早收拾东西下山,则是对小傻子最好的呵护,想来爷爷在天有灵,也不会怪他来去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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