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梦境

这一晚,田火旺睡得很香,原本不胜酒力的他,今天不知为何,喝得很畅快。

也许是因为那晚与死神擦肩而过,又或者是因为那可怜的童梅和她的几个养子凄惨的命运,让他有所触动。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儿时的他,赤脚奔跑在一片枯黄的玉米地里,身后跟着一群农家孩童,时不时的朝着他扔石头。

一颗颗石头砸在身上,疼得他直咬牙。

他知道,如果不跑,那就不只是石头这么简单。

“火狗子!你个灾星,滚吧滚吧!”

“把你埋土里,看你咋个烧!”

“放鱼塘里也行,哈哈哈!”

嘲笑声,辱骂声从身后传来,田火旺面无表情,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

三米高的田坎,田火旺眼睛都没眨一下,纵身跃下,一个翻滚,又跑了起来。

那一群孩童站在田坎边不敢往下跳,气得直跺脚,捡起石头一通乱砸。

“火狗子!别让我们逮住,不然屎给你打出来!”带头的大个子,扯着嗓子喊到。

此时下起了绵绵细雨,田火旺头也不回,快速跑进了树林里。

树林深处,一间废弃的矮房里,田火旺靠在一座不知名的神像旁,查看着伤口,衣服掀开,青一块紫一块。xuqi.org 海豹小说网

冬日的寒风无孔不入,瘦得跟竹签一样的田火旺,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布衣和一条破了洞的七分裤,上面不知道缝了多少口子。

他找了些枯树枝,娴熟的生了堆火,这才暖和了些。这里几乎没有人会来,所以就成了田火旺唯一的避风港。

至于为何如此落魄,那还得从他出生说起。

田火旺的父母在他出生前,不知为何,从北方来到了川省,定居在了一个小村子里。

夫妻俩也是勤快人,日子也算过得去,直到田火旺出生。

家里添丁本是个高兴事,可造化弄人,田火旺的新生,却让自己的母亲失去了生命。

那些年,山村里几乎没什么医疗可言,赶往最近的县医院,徒步的话,少说也得走一天,有车也没用,因为没路。

遇到难产这种事,就只能靠祈祷了。

田火旺出生后没几天,好巧不巧,这天公好像故意作怪,村里闹起来旱灾。

连连数月的烈日,导致村里的庄家作物颗粒无收。

由于田火旺的名字,加上难产而死的母亲,村里人渐渐将矛头指向了他,说他是个天降灾星。

村里的妇人们总爱坐在田火旺家门口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建议田火旺的父亲将他送走,再娶个老婆过日子。

好在他的父亲对田火旺还是十分疼爱,下地干活都背着他。在村里人的冷眼下,就这么过了几年。

一天,5岁的田火旺在自己院里玩着泥巴,父亲则去了几里地外打水喝。

正好遇见村长媳妇上门说媒,当发现只有田火旺一人在家时,莫名其妙的对着他就是一顿臭骂,说田火旺不仅害死了娘,还拖他爹后腿,而且害得村里久旱不止,是个扫把星,就不该出现在世上。

说着说着,一群村妇路过,加入了咒骂的队伍,把只有5岁的田火旺骂得嚎嚎大哭。

不仅如此,村妇们越骂越气,甚至动起手来,一不小心划破了田火旺的手,鲜血直流。

可诡异的是,原本哭泣的田火旺,小脸突然变得凶狠起来,田火旺受伤的手和那滴在地上的血液突然冒起了蓝色的火焰,久晴不润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声惊雷响彻天空。

田火旺愤怒的冲了上去,吓得村长媳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尿湿了裤子,其他村妇连滚带爬,惊叫连连的跑出了院子。

幸好田火旺的父亲及时赶到,才控制了局面。但他心里十分清楚,田火旺必须得离开了。

最后,其父亲拿出了全部积蓄,含泪将他寄养到了一个非常远的村子里,一个他曾经生意上的朋友家里,他认为那里的人不知道田火旺的身世,不至于被冷眼相待。

但那家人收了钱后,没过多久就原形毕露,对于田火旺根本不管不问,只是在牛棚里给他留了一块能睡觉的地方,仅此而已。

雨水如万条银丝,飘落在屋檐上,落下一排水滴,像美丽的珠帘。7岁的田火旺靠在神像旁,呆呆的看着屋外的雨滴,篝火里散发出的热量,是他唯一能够拥有的温暖。

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将他送走,不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那原本属于他的家却离他那么的遥远,他想要回去,但这天地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不管他怎么走,都走不出人们的恶意。

这种日子并没有打垮他,但却让他十分疲惫,恍惚间,差点睡着。

这时,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竖着发髻的青年,来到屋檐下,他收起手中破烂不堪的雨伞,拍了拍衣服上的雨水。

那青年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笑起来净如纯水,不带一点杂质。

“哎呀,这老天爷还真是淘气啊,下雨也不打个招呼,嘿嘿。”

他转身看向田火旺,嘴角带着友善的笑意,说道:“小友,我能进来烤烤火吗?”

田火旺警惕的看着他,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青年见他有些紧张,于是在衣兜里翻找了半天,随后掏出一颗包装简易的糖果。

他将包装纸打开,然后把糖果掰成了两块,小的一块直接放进了嘴里嚼了起来,大的一块抛给了田火旺。

“呐,可好吃了。”

田火旺被吓得猛地往后一靠,紧紧的贴着神像,见青年没有其他动作,便小心翼翼的捡起眼前的糖果,放在手里看来看去。

“这叫糖果,是甜的哟。”青年一边解释,一边张着嘴巴用手指了指,示意田火旺放到嘴里。

田火旺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糖,更别说吃了。

他极其小心的用舌头舔了舔手里的半颗糖果,甜甜的味道让田火旺瞬间睁大了眼睛,肩膀立了起来,随后一口放进了嘴里,小嘴吧唧吧唧的嚼个不停,他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青年被田火旺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见他放下了戒心,便慢慢走到了火堆旁,盘着腿做了下来。

他脱下那件灰色的道袍,想要给田火旺披上,田火旺见状,立马站起来想要跑。

可没跑两步,青年又掏出一颗糖果,拿在手中晃了晃,田火旺直接冲上去抢,青年借机给他披上道袍。

抢到糖果的田火旺又回到了神像旁,连同包装纸,直接放进了嘴里,嚼了一会儿,然后一脸疑惑。

“哈哈哈,傻娃子,要把纸拨开,像这样。”说着,青年把手放到田火旺嘴边,捧起他吐出的糖果,耐心的去了纸,又放进了田火旺嘴里。

“过得很辛苦吧。”青年问到。

田火旺呆呆的摇了摇头,立马又点了点头。

“人啊,总有跌入深渊的时候。”青年长叹一声。

他从屋顶的破口望向天空,带着浑厚的口吻,继续说道:“即便是生活在阴沟里,你也一定要仰望星空,因为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这辈子咱们不能亏,你若好好的活着,那便是对那些嘲笑打骂你的人,最好的报复。”

田火旺歪着脑袋,看着青年,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青年笑得很温柔,摸了摸他的头,说:“没关系,以后你就懂了。”

二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看着篝火中火焰发愣。由于穿上了道袍的缘故,田火旺现在暖和了许多,嘴里还回味着糖果的甜。

他时不时偷偷地瞟一眼青年,认为他不像是坏人,便慢慢放下了戒备。

屋外的雨停了,虽然寒风依旧在吹,但阳光还是想尽了办法,从乌云的缝隙里挤了出来。

这时,青年突然将手伸向田火旺,微笑着开口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田火旺看着眼前这个初识的人,心里莫名的感到温暖,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牵住青年的手。

那一刻起,田火旺的命运就此改变。

他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早上8点多。他独自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大口喝了下去。

田火旺住在距离分部两个街区的一个普通小区里,家里的陈设十分简单,而且收拾的很干净,每一样生活用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桌椅地板上几乎看不见一丝灰尘。

客厅正中央的墙上,一个巨大的青铜八卦轮盘特别显眼,是由五圈轮环组成,刻着许多难以辨认的文字符号,上面斑斑锈迹,应该已经有些年生了。

他洗漱后,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饭,一个煎蛋,一杯豆浆,他却吃得很香。

打开衣柜,里面是各式各样印着图案的短袖和裤子,几乎没有一件厚衣服。

一年四季,他身上不会超过两件衣服,看样子,他这个人极其耐寒,也许和他儿时的经历有关。

穿好衣服后,他来到门口。衣塔上挂着那件灰色的道袍,他看着道袍愣了一下,嘴里低语一声:“师傅”

他拿起道袍披在了身上,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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