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沾花惹草吕先生

武林盟主加冕大会三日后举行。华山上上下下忙个不停,李知言倒是闲得很,跟在了之屁股后边恨不得衣服都替他穿。了之面上不说,心里烦透了。世上怎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哦,有的,另一个还经常调戏他。

说起另一个,了之心里更烦躁了。《洗髓经》为沈丶续命理论上各方面都说得通,洗髓清毒,梳理经脉,华佗听了都得感叹一句“确实对症”。实际效果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一方面沈丶学得艰难,几乎可以说是赶鸭子上架,一方面对经脉的梳理修复作用甚微。了之想不明白,轩辕噤查了许多资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龙涎香一旦用完,沈丶再难更进一步。

这晚练完功,了之再次问及沈丶究竟中了何毒,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支支吾吾,颠三倒四说不清楚,气得了之起身要走。

“哎哎哎,怎么这么小心眼。”沈丶拉住了之的衣摆道。

“沈施主对小僧心存芥蒂不愿以实相告,小僧也懒得顾及施主死活。”了之轻轻拽了拽衣袖,没能扯出来,又磨人又气人。

“你这话说得有些苦嗖嗖。”沈丶起身绕到了之前方倒了杯茶,坐下来,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他也坐。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了之垂下眼睛,语气不带任何温度。“咳咳”沈丶看他瘪着嘴不苟言笑的样子,话塞在嘴里不知从何说起,连喝三杯热茶,烫得舌头都麻了。

了之看在眼里,心下想着真不如打一架来得痛快:“扭扭捏捏作甚,轩辕噤那怂包都不曾如你这般。”

话音刚落,听得头顶瓦片一响。

两人没在意,沈丶叹了口气道:“了之听说过《三十六蝉变》吗?我大概十五六岁开始修炼吧,三十六种毒物每月喂服,这么多年三十六种毒物早与经脉骨血融为一体,实在是说不清要解哪一种毒,要吃哪一味药。我自是信你,可自己喂毒说出来颇为怪异。”

他说这话时丝毫不见伤心,亦没有任何为解药犯难的表情,仿佛在同了之聊家常,细数生活小事。想必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这条路。

轩辕噤自打听到“怂包”二字就想跳下房顶跟了之拼命,奈何被吕宋捂住嘴巴,摁得死死的。吕宋不为别的,单听墙根这一条就足够沈丶阴阳怪气一年。他好事坏事向来做得明目张胆,何时需要趴在房顶当梁上“君子”。

“沈魔头闲出屁练这玩意儿干吗?”轩辕噤硬挤开吕宋的手指,恶狠狠骂街,喷了他一手口水。

“吕宋,带着你的直筒子滚下来!”沈丶翻个白眼,一肚子气无处撒,轩辕噤来的正是时候。

吕宋提着轩辕噤的后衣领一个旋身落地。两人走进房间乖乖巧巧地站在沈丶了之面前。吕宋身姿挺拔板正,其实心虚得很,偷鸡摸狗偷到自家老大头上,呸,丢人!轩辕噤打心眼里怵沈丶,手绞着衣服泪眼朦胧装可怜。

“云中神算够可以啊,我教儿子教了二十年要行得正坐得端,你可好,两个月不到带得我儿又是杀人如草芥又是猥猥琐琐。”沈丶冷哼一声,玩味道。

“小心眼。”了之评价三个字。又小心眼又记仇,还护犊子。

“咳——”吕宋不自在地假装咳嗽,对“行得正坐得端”思忖良久。

“怎么?说他你还不乐意了?”沈丶身体向前一探问道。

“还不是了之师父一直问我你练功为何没有进展,今天就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轩辕噤不自觉地后仰身体,“你这人好没良心。”

“可看出来了?”了之问。

“那倒没有。”轩辕噤坐下来,手抚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道,“不过……起初我以为你练的是《三秋万毒》邪功,万种毒物吃三年,确实无从下手。现在看来你练《三十六蝉变》倒是给自己留了些转机……”

“你能解?”吕宋快速坐到轩辕噤身旁,抓住了他的胳膊。

“解不了,我不练毒不学医解个锤子。”轩辕噤翻了个白眼,认真地盯着沈丶继续说,“没想到不给自己留退路反而成了你的退路。《三十六蝉变》比《三秋万毒》更为恶劣,三十六种毒物须得至毒至恶,日食少则五载多则一生。吃下去如万虫噬骨,皮肉腐痛,碰不得、动不得,长此以往毒物反噬最终掏空身体,成为空架子。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是……”

“会食欲不振,吃什么都不香!你说这么多美味你都享受不了,活着有什么意思?!”轩辕噤应当是对此痛心疾首,“噌”站起来,来回踱步,像是已经亲身体会到那种无助。

“我看你倒是比我痛苦多了!”沈丶道,“这些我都知道,不要臭显摆你的信息量了,说重点。”

轩辕噤正色道:“虽然三十六种毒早与你融为一体,但好就好在《三十六蝉变》用的毒固定,来来回回就是这几种。找到当年制毒的人,拿着毒方找出有损经脉的毒,对症下药,即使无法完全清毒,也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

听完轩辕噤所言,沈丶和吕宋心头一震。

当年沈丶从香主到堂主不过十五六岁,任务途中几次险些把命丢掉,幸得频频遇贵人一路攀升,人人称赞英雄出少年,可听在江入狠耳中就是另外一回事。年轻、根骨奇佳、悟性高,加上功绩斐然,不出多时便能威胁主子。随着任务越来越艰巨,离宗内的机密越来越近,沈丶逐渐意识到大事不好。

飞鸟尽,良弓藏。彼时沈丶只有一个想法,大仇未报,他不能死。彻底下定决心走捷径以命换命练《三十六蝉变》是因为,他发现灭族之仇与江入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于是,千里迢迢跑到南疆求眠毒老人配了三十六毒方——既要够毒又不能轻易毒死人。

“眠毒老人三年前已驾鹤西去,这算哪门子转机。”沈丶无奈,真是给个甜枣,打个半死。

“沈丶,你不是吧!”轩辕噤震惊地看着他,那是发自内心的惊讶与不解,“人家好歹尽心尽力帮过你,你怎么如此忘恩负义,连恩公的基本情况都不知道?”紧接着他骄傲地仰着脖子,活像只讨到好处的猫:“是谁前几天还跟我吹牛说你们离天宗情报网怎么怎么了不得?”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生怕从他嘴里说出“眠毒老人活得好好的”之类的话,毕竟怎么算这位老人都已经百十来岁……

了之看他是因为,震惊于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人表情可以瞬息万变。

“眠毒老人是五毒教的无冕圣人,你们知道吗?”

众人震惊——摇头——眠毒老人确实住在五毒教附近的药王谷,但从没听说过他们之间有关系。毕竟眠毒老人不怎么杀人,还救过很多人。

“眠毒老人是五毒教的?”沈丶再次确认。当初找眠毒老人制/毒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老人是母亲生前的好友。从来没听母亲说过眠毒老人隶属于哪个门派。

“是啊,眠毒老人多年前收了个伶俐的小姑娘当关门弟子继承衣钵,找不了眠毒老人就找她弟子呗。”

“怎么找?抓住五毒教的人来问?”鸦乌疑惑道,“要不直接抓蓝冕来问?”

“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混什么江湖!”轩辕噤见众人一脸懵,皱眉喃喃道。(众人os:你都说关门弟子了,我们知道个屁)

“我们什么都知道,你轩辕家混什么江湖。”沈丶反驳道。

“啧——我真是没法同你们交流,那为表敬重和传承,五毒弟子都会和师父点相同位置的痣,你们知道吗?”轩辕噤暗示道。

沈丶和吕宋茅塞顿开——

“你是说,蓝冕是眠毒老人的关门弟子?”吕宋问。

“我不知道,我又没见过眠毒老人,我猜的。知道她是大师姐的时候,我就怀疑过,她不是五毒教资历最深的,却是大师姐,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吧?”轩辕噤挠着后脑勺说道。

“咳咳——”众人不自在地转移话题,“你说的对。”

鸦乌挤开吕宋一把抱住轩辕噤:“我早说过你是个宝!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很聪明。”鸦乌抱得太紧,轩辕噤整个人像小鸡崽子一样瞪大眼睛,喘不过气:“你放屁,你没说过。”

晚饭刚过,轩辕噤重返五毒教的地盘。雪蒿甫一看见他便斜眼道:“江猛给你的脸皮打得越来越厚了,我们带的零嘴都被你吃光了,还来做什么?”

“起开,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说着便冲蓝冕房间去,哐哐哐敲了半天门,蓝冕才声线慵懒地回了句:“进来。”

“我们两个有共同语言吗?”蓝冕没给他正眼,盯着自己的指甲像是能盯出花来,“我可不爱讨饭也不爱哭。”

“有啊,你听说过《三十六蝉变》吗?”难得见轩辕噤正襟危坐,一副讨好的模样,蓝冕下了贵妃榻,坐在他面前抿嘴一笑,白嫩柔荑划过他的下巴:“怎么?你是吕逢无派来的小奸细啊?”

“什么小奸细?我在跟你严肃地交流情报。”轩辕噤给她倒了杯茶,乖巧模样着实可爱了些。蓝冕可不吃他这一套:“有求于我啊。可以啊,叫吕逢无来。”

“你老找他干嘛,黑炭脸、狗熊嘴、鱼脑子。”

“哎——”蓝冕长叹一声,显然对结果不满意,起身婀娜地走向贵妃榻,柔若无骨地背对着轩辕噤躺了下来,“我们没有共同语言。”蓝冕望着墙面不知在想什么。

“你这脸怎么跟戏法似的说变就变”话没说完,他就被一阵强劲的内力推出门外。

“你礼貌吗?!”轩辕噤气哼哼地抢了雪蒿手中的肉干一口气塞进嘴里出了门。

“吕黑子,你欠下的风流债自己去解决。”轩辕噤回到别苑没进正厅,大喊了一句便钻进侧室,盖上被子闷头大睡。

吕宋被骂得一脸懵,问道:“我什么时候欠过风流债?”说完看看鸦乌,看看沈丶。

“很多时候。”沈丶道,“你好好想想吕宋这个名字我什么时候给你的。”

“你好像在指点我。”

“你知道就好。”

“你懂她的意思?”

“显而易见。”

“那你能不能直说?”

“跟我有什么关系?”

“”

然后,吕宋终于问出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曾在意的事:“你为什么会给我起名‘吕宋’?”沈丶盯着他一秒,两秒,三秒道:“你为什么现在才问?”

“刚刚开始感兴趣。”

“因为我喜欢宝石。”

“这么说来”鸦乌眉头紧锁,“不是吧!我一直以为我的名字杀气重重,是面目狰狞的妖怪!能治小儿夜啼!”

“面目狰狞有什么好的,璀璨的鸦乌石不是更讨人喜欢嘛。”沈丶感叹道。

“啊啊啊啊啊啊——”鸦乌难以置信,抱头痛哭!

“少年人想得多。”沈丶语气一沉,继续道,“父母给你的名字承载了什么,我们这一生怕是相形见绌,还是别浪费了好。”

“承载了什么?”吕宋咀嚼着这句话,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寻着一个一个的影子看过去,他突然恍然大悟,“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值得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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