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匹夫一怒

蒲九冥心中判了玄素死刑,转身来到雅蝶的尸体前,五指箕张,缓缓按向她的小腹,当收回手掌时,掌心多了一枚淡青色的蛇卵。

蛇卵颤动,呜咽哀鸣。

蒲九冥面露悲戚,低声道:“雅蝶姑娘放心去吧,这孩子本座替你抚养成人,让他从此远离这世间的纷争,无忧无虑,快乐一生。”

雅蝶脸上的愁苦消失不见,嘴角牵出一丝欣慰的笑意,随后化作一条数丈长的青鳞大蟒,蟒身随风而逝,只余下一副白色的骨架。她为了腹中的胎儿,一口怨气不散,终于耗尽了体内残存的生机,烟消云散。

老长虫道:“二当家可否将蛇卵交与属下?属下与他同宗同族,本源相近,若以龙力温养,将来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蒲九冥不置可否,袍袖一挥,一片赤色的霞光席卷而过,雅蝶的尸骨消失不见,手中握着一个首尾相连的蛇骨手串,将它和白色蛇卵一同交给老长虫,道:“这手串留给孩子做个纪念。待他出生后,告诉他,他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和一个伟大的父亲。”

老长虫嘴巴一张,将蛇卵和手串吞入腹中,道:“他虽失去父亲和母亲,但他会有一群爱他的叔伯,我们每个人都会将他视若己出,不会让他受一丁点的委屈。”

以强者为尊的妖族比人类更有人情味,蒲九冥感到了一股深深讽刺,点了点头,袍袖再次一挥,老黑熊等人横七竖八地出现在眼前。血河翻涌,冲出密密的血丝,探入每个人的眉心,随后倒射而回,带出一缕缕颜色黑绿,扭曲甩动的毒雾,再被血浪一冲刷,眨眼便消融于无形。

老黑熊等人纷纷睁开眼睛,茫然四顾。猿霸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嚷着要姑娘:“老子的姑娘在哪里?快把老子的姑娘端上来,老子要捅她……”

老长虫腾空而起,现出龙身,一声高亢的龙吟登时震得所有人清醒了过来。

眼前血光萦绕,恶龙头顶盘旋,黑熊寨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等老黑熊发号施令,立即拔出兵刃,结阵迎敌,脸上殊无畏惧之色。

蒲九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这群家伙也并非一无是处。”

老黑熊当惯了强盗,下意识地喝道:“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牙敢蹦半个不字……”

老长虫哈哈大笑,接口道:“爷爷管杀,不管埋!”

老黑熊听这声音耳熟,微微一怔,迟疑道:“老长虫?”

老长虫兴奋地翻腾飞舞,庞大的躯体没入云层,硕大的龙头堪堪抵着老黑熊的脑袋,怪笑道:“老大,没想到吧?虫爷我……啊呸!”瀑布似的口水劈头盖脸地淋了老黑熊一脑袋,继续道:“老子是龙,不是虫!龙爷我今日鱼跃龙门,一不小心走到了老大的前面。”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老长虫线条流畅,筋肉盘结的龙身,兵器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老黑熊突然跳起来,一锤子闷在老长虫的龙头上,打火星迸射,咆哮道:“我日你姥姥,你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你不放屁,老子差点认不出来。”

老长虫甩着晕乎乎的脑袋,变回人形,得意地将他们昏迷后发生的事说了。

老黑熊等人一个个气得大骂玄素和唐隐绝断子绝孙,又不禁对老长虫的因祸得福大为艳羡,同时也为雅蝶的惨死感到心痛。

猿霸天喝道:“此仇不报,咱们鬼幽谷的脸面何在?只要宗主一声令下,老子把玄素和唐隐绝的脑袋拧下来,送到你的面前。”

蒲九冥淡淡道:“仇一定要报,但这一切恩怨皆因本座而起,自当由本座亲手来了结。你们留在营地里,等本座回来。”

老黑熊正要出言反对,蒲九冥喝道:“此事本座心意已决,你们不准有任何异议!”

蒲九冥离开前,严令白象妖王亲自把守大门:“谁敢再踏出营地一步,给本座打得他下半身生活不能自理。”

白象妖王像一座山似的堵在了营地门口,他位列妖族三十六妖王,享誉妖源之地,黑熊寨众人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纷纷上前见礼参拜。

白象妖王被张道北炼制成铁尸傀儡,在阳尸秘窟游荡了万年之久,陡然见到这么多徒子徒孙,想起前尘往事,激动的心情亦是难以自制。他们拉起家常,追忆往事,安心地等着蒲九冥回来。

蒲九冥还未进入荒城,心中升起被人窥视的感觉,暗中不动声色地冷冷一笑,穿过城门而去。玄素杀了他的人,虽然至今仍不知道他是鬼幽谷宗主,但也绝不敢无视他的打击报复,所以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自然在情理之中。

蒲九冥在荒城里转了半圈,不用打听,便从路边闲聊人口中探知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今日妖侯苏洛遥做东,邀请各宗各派青年一辈中的杰出弟子于天星殿顶坐而论道,玄叶名列修道界四大青年高手,必然在邀请之列,玄素与他秤不离砣,想来也会腆着脸跟着去。

蒲九冥沉吟半晌,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苏洛遥倘若真是龙虎王朝的太子,他自号“妖侯”,以妖源之地帝王冥宫的人自居,且苏水柔与殷鸾月态度亲密,称呼九尾天后为姑母,这一切都表明了苏氏一族与帝王冥宫关系匪浅,也不知将来帝辛崛起称霸天下,苏啸孤和童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是否会成为他蒲九冥的敌人,他与童虎的关系又如何自处。

蒲九冥越想心越乱,突然双目一寒,霍然转身,通衢大街人头攒动,他的目光立即锁定百丈之外的一人。那人一身黑袍,斗笠遮面,身材虽矮小,但在人流中如鹤立鸡群,正忽左忽右地快速穿插,向他逼近,飘飞的衣袂不带半点破风声。

如此人物绝不在散奇、陆惊危之下,一身大乘境的修为在蒲九冥的神识感知中一览无余。

蒲九冥默念镇魂咒,凌乱的心境立即遁入古井不波的境地,一对眸子静静打量着来人,似要看破对方的一切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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