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情为何物,生死有隔

林眉扶住了什么东西,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一口血涌到了舌尖,连同满腹的话压到了舌底。

她急促呼吸着,想要喘过这口气,没有看见君留山微微抬起的脚和轻动的指尖。

“侧王妃身子还未好,留在大漠的日子就好好在房中养伤吧。”

“若是觉得无趣,本王叫人来好好教一教侧王妃女子的规矩,以作闲趣。”

“另,林小将军既与你同胞姐弟,本王也要考虑考较一番,看看他是否在某方面有所欠缺,以免一日不慎,不但丢了朝廷的脸,也害了林府上下跟着背罪。”

君留山的声音模糊不清,又执着地往耳朵里钻着。

林眉气息不断地起伏翻涌,世界像被蒙上了一层纱布,让她看不清也听不清,周身的知觉都在不知不觉间消退。

她的手指紧缩,手下的柱子已然被抓出了一块龟裂。

“君留山!你想做什么!”

林眉恨恨瞪视,但扫视过的目光茫然无光,瞳孔放大溃散,似如一个盲人,映不出任何东西。

君留山抬起的手在半空一毫一毫地握紧,用力到全身颤抖。

但他留给林眉的是风轻云淡的一句话。

“侧王妃好生歇着,本王空了再来探望。”

屋门合拢,将大部分的阳光拦截在外,林眉捂着胸口踉跄后退,跌坐到床上。

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阴影盖满了半间屋子,许久,她笑出了声来,怜悯又轻蔑。

“君留山……何必呢。”

门外,君留山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回袖中。

暗卫战战兢兢地从院外进来,垂手肃立不敢近前。

“你们好生守着侧王妃。”

君留山还不能从这场拙劣的戏中抽身。

“记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探视,也不许让侧王妃离开院子一步。”

暗卫窥探了一眼王爷的脸色,然后吓得膝盖磕到了地上深深地埋下了头。

“属下遵命!”

君留山脚步从容地退场。

回到了他所住的主院,折思和折宁都等候在门外。

看见君留山之后,他们把所有的欲言又止都忘掉了。

在艳阳酷暑之下,生生坠入了三九寒冬。

两人齐齐打了一个冷战,连忙低头退开。

他们不知道王爷和侧王妃怎么了,连着两日一直和君留山一起守着薛净悟的折思都不知道。

但现在谁也不敢上去试探王爷的耐性。

袍角黑靴从他们的视线中掠过,君留山语气如常。

“今日莫要再来打扰,明日让酒儿来见本王。”

“折思,你亲自去守着侧王妃,但除了送药送饭,你也不许见她。”

“王爷……?!”

折思惊异出声,抬起头时君留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扉之后。

折思和折宁面面相觑。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只是让你去保护侧王妃吧……”

折宁这话说的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底气。

“一起过去看看?”

敲开君留山的门问个清楚是不可能的,只有试图从林眉那里得个答案。

但等他们到了林眉的院子,才发现这边的气氛更是怪异沉凝。

四五个暗卫悄然守在院子周围,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复杂,愁眉不展。

见到折思和折宁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急忙围了过来。

“统领,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折思皱眉,看了一眼静悄悄的院子问他们。

“王爷说了什么?”

一个暗卫将君留山的话复述了一边。

那暗卫哭丧着脸,收到统领不可置信的眼神的瞪视,就差发誓保证了。

“王爷就是这般说的,属下绝对没有半点添减!”

折宁逮住人拎到身前。

“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王爷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属下只在外面听见了王爷和侧王妃似乎在吵架。”

“王爷出来时……心情似乎很是不好,侧王妃在里面一直没有动静。”

暗卫吞吐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折宁一把丢开他,揉着额角闭上眼。

折思同样烦躁不安,比上次遇袭还要心乱。

“今天先守着,等王爷明日愿意见人了,我再去请示王爷。”

两位主子明显现在都是在气头上,只怕现在不管去哪边提上一句,都能让大火燎原。

何况他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主子们又是为何而吵架。

闭嘴先挨过今晚才是上策。

暗卫们都无奈点头。

君留山点了名要折思在这边守着,折思也不敢抗令,让暗卫散开,自己站到了大门外,靠在墙上。

折宁和他一起站了一会,两人都没想出个头绪,折宁拍了拍折思。

“我先回王爷那边守着,你自己小心伤。”

“唉,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折思把重量尽量移到靠着墙的背上,不至于压迫胸骨,叹口气点点头。

事情很快在暗卫之间传遍了,暗卫有志一同地瞒住了酒儿和林兴修。

酒儿年纪小,说话快,知道了肯定要和王爷去闹,有可能把火拱得更高。

林兴修是林眉亲弟,这个时候不管是让他知道后去和王爷起矛盾,还是强硬带走林眉,都对他们姐弟不好。

至于薛净悟,他耳朵尖,已经在出来吃饭时听到了暗卫的窃窃私语,却什么都没表露出来。

林眉和君留山的门一晚上没有打开,折思让人用两位主子都要休息搪塞了过去。

林兴修还要忙军府那边的事,用完饭一夜未归,也不知道这边私底下的事情。

酒儿钻回了房间,一晚上埋头研究昨日在古书上新找出的药方,也暂时没有起怀疑。

第二日一早,薛净悟就悠闲地上了街,一个人四处闲逛,没一会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暗卫除了轮值去做事的,剩下的都发着愁守在两个院子外。

折思连晚上都没回屋,坐在外面就睡了一宿。

折宁来找他时见他唇都干得裂了口子,一脸的烦闷和睡眠不足。

“你回去休息一会,这边我替你看着。”

折宁把折思从地上拉起来,叫来一个暗卫送他回去。

折思胸口滞闷,确实状态不妙,犹豫了片刻还是准备先回去补一觉。

“王爷那边呢?”

“还没出来,我让人去叫酒儿了,等酒儿过去王爷恐怕不愿意让我们在外面守着。”

这段时间酒儿给君留山诊脉问病,君留山清醒的时候都不愿留人在侧。

折宁昨晚想了许久,才发现王爷近来反常之处实在太多了。

但他们的主子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只会死死藏在心底。

君留山在遇见林眉之前,从来喜怒不行于色,让人难窥心思。

昨日的王爷,比之前还要难以揣测。

折思和折宁都对这样的君留山有些陌生。

折思满怀心事地回去休息了。

那边酒儿也背着药箱跑进了君留山的院子,守在院外的暗卫憋着没敢提醒她小心。

“王爷,酒儿来了。”

“让她进来。”

君留山的声音听着没有半点波动,暗卫留在院外,酒儿自己推开门进了屋。

屋内昏暗难辨,四周不知何时挂上了布帘,此时全都放了下来,把窗户挡得严严实实,没漏进一丝的光亮。

酒儿刚进了门,背后的门就嘭地关上了,吓得她不由自主地一震,僵在门口进退不得。

“酒儿,你去把蜡烛点上。”

君留山的声音带给酒儿更大的恐惧,要不是觉得应该没鬼敢在王爷面前这么放肆,酒儿都要尖叫一声转身就跑了。

她颤颤巍巍地摸索着,凭着记忆走到了桌子边,轻易在桌子上摸见了蜡烛。

火折子燃起,凑近引线,酒儿抖了好几下才对准了位置,把蜡烛点燃了。

君留山泄出了一声轻笑。

酒儿兀地借着豆火之光回头,看见真的是他在笑,才手软腿软地瘫在了凳子上。

“王爷,你这么吓我干什么?”

酒儿嘟着嘴抱怨,不知道王爷今天怎么就起了这么大的玩性。

就算她视君留山如哥哥,也是经不得这么折腾的。

“本王不是故意的。”

君留山无奈摇了摇头,不见昨日的冰冷慑人。

“你过来,不要开窗。”

酒儿狐疑地把视线在屋子里晃一圈,但是太过昏暗,她什么也没看见。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话本说书里的异志故事鬼怪传说。

君留山模糊不清的面容和轻柔的嗓音,以及从她进来后都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的身影,又让她提起了心。

明明是大白天,她把自己吓出来一身的冷汗,声音都是一波三折的。

“你……你真的是我家王爷吧?”

“真的是本王。”

君留山想要扶额,但还是靠在床上没有动。

酒儿端起蜡烛,磨蹭着挪动脚步,到床边的短短距离她走了将近一刻钟,看那副样子,还做好了随时转身就跑的准备。

等到了近前,烛光把君留山也拉入了光亮之下,酒儿才看清他。

君留山不是不想动,他只是太过虚弱了。

那双眼睛在光亮的刺激下从眼角滑出了几滴泪水,瞳孔惧光地缩紧了,眼睫很快挡住了眼。

脸色苍白如薄纸,唇色泛着青紫,衣襟敞开,显眼的青筋一路在削瘦的脖颈和锁骨、胸骨攀延。

直到汇聚到了他的心口,最后的力量都用来挣扎着微弱地跳动。

平日里掩在衣袖下的手搭在被子上,不知何时腕骨已经高耸着支棱起那一层皮,脆弱得让人连碰都要一再小心。

他的呼吸都有些费劲了,但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来。

“酒儿你别愣着了,给本王施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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