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托付

夏诉霜走出铁匠铺,找了一间香烛铺子,遇到了一个人。

“夏娘子?”三宝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她。

夏诉霜看了他一眼,眼前的少年不复前两次见的机灵劲儿,眼下青黑,整个人灰暗了不少。

她无意关心别人,点了点头,将香烛纸钱买了就往外走。

三宝却提着纸钱,亦步亦趋地跟了出来。

“夏娘子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这么问,其实遇到重大的变故的是自己。

三宝已经不是春和馆的龟公了,而是东躲西藏的人。

他阿娘死了,是张家的人害死的。

无为寺的那些贵人虽然都被玉乔娘子得罪了,但她们不会大张旗鼓去为难一个妓女,除了张家。

张夫人和张大人都咽不下那口气。

玉乔娘子死的那天,三宝那天在外边帮一个嫖客跑腿,得了不少银子,正要回春和馆找玉乔娘子炫耀,她却不在屋中,也没有陪客,不知道哪儿去了。

最后三宝是在春和馆后边的小巷里找到她的。

先是看到一双光着的脚,过分的苍白,然后是白的和红的混杂在一块儿的僵硬身体,玉乔娘子瞳孔涣散,浑身都是刀口,衣裙破烂,血铺开像一块猩红的毯子。

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首,死状惨烈。

耳边万籁俱寂,三宝呆愣愣地看着她的尸首,不会说话,他只是跪了下来,膝盖撞到坚硬的石板,钝痛掩盖了一切。

他拍拍玉乔娘子的脸,“老娘,起来了。”

掌下很凉,很凉,她没有一点反应。

“哈哈哈,老娘吓你的。”

三宝想象着老娘突然起来,和往常一样大笑、摇着扇子掐他耳朵的场面。

可是没有出现,他只是幻听了而已。

“喂!我快攒够银子了,你年老色衰,估计花不了多少银子,我再勤快点,咱们很快就有片瓦遮头,你不是想让我讨媳妇嘛,我那么机灵,哄了小娘子回来,一起孝敬你……”

“老娘,起来了。”

他说话声变得断断续续,颤抖起来,五官皱在一起,眼泪在沟沟壑壑的脸上流过,弯腰时银子从怀里滚出来,沾到了血,半凝固血泊被一滴滴眼泪打出了小窝。

这天阳光很充足,晒在额头上,连同眼睛滚烫一片。

埋葬了玉乔娘子后,那几l天三宝一直在恍惚。

他睡不着,睡着了梦里也是他阿娘血迹斑斑的脸,喊着他的名字。

他去问老鸨是谁杀了他阿娘,老鸨不敢答,只是将玉乔娘子的首饰全收了,换成几l十两碎银,打发他走。

三宝不肯走,赖在春和馆的大堂里发疯,护院把他打了一顿,丢出去了。

“你娘在无为寺得罪了什么人,她自己不知道吗?”

“半个朝堂都被一个妓女得罪光了,谁敢给收你们,赶紧滚吧。”

三宝

自小在平康坊走动,有点人脉,四处打听,知道那天将玉乔娘子带走的是几l个地痞,他找到其中一个,拿刀把人的手掌直接扎穿。

地痞说出了张常的名字。

三宝将他们的名字都记下,又拿了刀子去张家,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仇报了。

可那是官,不管谁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带着侍卫的,他不知道该跟哪一个拼命,张大人骑着膘肥体壮的马出来,高出他一个人,那个让他跑腿的嫖客也在其中,原来他是被故意引走的。

三宝不甘心,他记得所有人,他想把他们都杀了,可自己只有一条命。

一条命不够拼。

直到遇见了夏诉霜,三宝看到了希望。

她可以帮自己杀人,三宝知道她一定做得到,他是一个龟公,最大的本事就是脸皮厚,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一辈子。

总能等到她心情好的一天,顺手帮他把人杀了。

可夏诉霜一点也不想理他。

她看起来比自己心情还差。

三宝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几l匹快马,也听到人议论徐府出事了,再见夏诉霜,看她有些反常,猜到了徐家的变故怕是和夏诉霜有关。

“夏娘子,留步。”

夏诉霜当没听见,径直往前走。

“徐府出事是不是与夏娘子有关?”三宝追了出来。

夏诉霜站定,无波无澜的眼睛里酝酿起杀机。

她根本不怕任何人知道徐家的人是她杀的,眼前的人要是再烦人,她不介意多杀一个。

三宝被这种毫不掩饰的凌厉杀气震慑住,一步也不敢往前。

他壮着胆子,恳求道:“我可以出银子,你能不能帮我杀人!”

夏诉霜压根不关心他要找谁报仇,转身继续走。

三宝不放弃,眼里尽是一腔孤勇,一定要跟着夏诉霜,可他又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缀着。

到了旧宫山下的破庙,夏诉霜将剑一掷,剑鞘深深插进三宝脚边的土地上。

三宝识相,知道不再跟了,目送她走进破庙之中。

观音像前久违地有了香火。

夏诉霜跪在地上,双掌合十,破烂的供桌上摆着虞父的几l封亲笔信。

当年被带出虞家,她什么都没带,除了这些信,她再没有和阿爹有关的东西了。

她默念道:“虞家大仇已报,阿遥在此焚香,告祭父兄在天之灵,请父兄保佑遥儿救出凤西哥哥,不至抱憾终身,等遥儿救出了凤西哥哥,我们就回抚州,给你们重新起坟……”

三宝一直守在庙外,看到夏诉霜出来,赶紧拍拍泥土也站了起来。

夏诉霜只是取了自己的剑,又走回了破庙。

三宝赶紧跟了进去,看到了一堆燃尽的纸钱还在冒烟。

夏诉霜走回来,什么也不做,只是靠着一尊倒塌的神像闭目养神。

三宝还记得曾给夏娘子相过一次面,她凶星入命

,六亲缘薄∮_[(,在此烧纸钱,大概是在告祭先人,那出了事的徐家,不会就是她的仇人吧。

不过自己好像也是天煞孤星的命,不然怎么跟她蹲到一个破庙里来了。

夏诉霜不知三宝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无处可去,杀完了徐家的人,只剩救出周凤西一件事。

她不知道这皇城有多少监牢,关着他的监牢又是哪一座,构造如何,只能等周凤西押解出京的时候再去劫人。

就这么一直坐到天黑,三宝燃起了火堆,买来了胡饼,递给了夏诉霜一块。

夏诉霜接过,看着火堆发呆,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吃。

“夏娘子这两天也倒霉了?”三宝试着跟她搭话。

没有回应,但三宝感觉到她杀气减弱,逐渐恢复和善的样子。

他吞了吞口水,说道:“能不能借我一块儿地方,给我阿娘烧点纸钱?夏娘子记不记得我娘,她叫玉乔,是春和馆的妓女,在无为寺的时候,您救了她。”

夏诉霜仍旧没有答他。

不拒绝既是可行。

三宝取出纸钱,他一边烧一边念:“可惜夏娘子您救了她一命,她没福气,人还是没了。

我阿娘是得罪了张家人,才被他们杀了,她横死在街上,没有人敢管,到了地下该是个恶鬼,不怕被人欺负。”

“阿娘,你在天上保佑儿子,让我能早日给你报仇吧。”

三宝不是平白无故说这些,他只是借此说出自己的遭遇,想引起夏娘子的恻隐之心。

“你知不知道朝廷要犯一般都关在哪儿?”夏诉霜忽然开口。

“啊?”

三宝没有听清,夏诉霜不再说了,低头将胡饼撕开。

“夏娘子要找人吗?”三宝挪近了一些,“夏娘子,就算我不知道,我也可以去打听的。”

“建京有几l座监牢?”

“那就太多了,有刑部狱、大理寺狱、东西徒坊、金吾狱、京兆府狱、县狱,听闻皇城之内还有私狱,还有那些权贵之家,动辄仆役成千的,有私牢也不稀奇。”

“那杀了皇亲国戚会被关在哪里?”

三宝圆睁着眼,杀了皇亲国戚,那……三族都得杀了吧,“那该在大理寺狱中吧,不过也说不准……”

夏诉霜也不是真要一个答案。

她看着余温散尽的纸钱,问道:“你娘死了?”

三宝点头:“夏娘子还记得我娘吧,她是很好的人,她一直很感激你,嘱咐我一定要报答你,可是她被人害死了,我走投无路,才跟着你的。”

她隐约记得那位玉乔娘子,说话爽朗干脆,中气十足,比旁人更有生机的样子。

“夏娘子,我想报答你,给你一辈子当牛作马,只要夏娘子愿意施以援……”三宝说着要给夏诉霜跪下。

夏诉霜提剑挡住他的膝盖,“你想你娘吗?”

“想,”三宝欲跪不得,盘坐在那儿,“我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妓女也

可以算人吧?”

夏诉霜点了点头。

三宝这阵子活得不像个人,从前还有一个老娘陪着斗斗嘴,如今老娘没了,举目无亲,所有的孤寂和伤心都只能闷在心里,找不到一个出口。

夏诉霜不用往下问,他也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

像是想要再多一个人和他一起记得,玉乔娘子是一个多么好的人。

“我阿娘是个妓女,大半辈子都是个妓女,我爹不知道是谁,他们说得不错,半个平康坊的男人都可以算作我爹,

她其实不喜欢做妓女,没人喜欢给人卖笑,不管愿不愿意,每天都得伺候不同的男人,一老了,生意没那么好了,也不敢休息,还得去跟年轻的妓女抢生意,人家一提起春和馆,就说里头的玉乔娘子是最骚的,”

三宝回看他阿娘的一生,真是无趣,他眼眶被打湿,又低头笑了几l声,

“她就真的把这句讽刺打成招牌去揽客,每天她都跟我炫耀又给楼里赚了多少银子,炫耀她是平康坊没有比她资历更深的妓女,炫耀她养大了一个儿子。

她每天都很快活,她说话的声音是整个花楼最大的,扇子是摇得最欢的,好像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当妓女不骚,还怎么卖。

可她是我的……阿娘,我知道,她根本不喜欢当妓女,做妓女是很痛苦的,满身病痛,没有尊严,没人关心……

可她要是不装得开心一点,不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市侩、泼辣的样子,就会影响到我,她怕我看不开,才故意骗我说她每天过得有多开心,

妓女的儿子一辈子抬不起头,要么当龟公要么做小倌,多是年纪轻轻就横死,妓女跟孩子一起死的事,她看过太多了,所以养大我,她才那么骄傲,

我攒了半辈子的银子,原本是给她赎身的,我想让她有个善终……”

眼泪打落在怀里的布包上,三宝狠狠擦了一把。

“现在……用不上了,夏娘子,我知道我欠你大恩,这些银子不够报答你,但我只有这些,能不能求你,帮我杀了张常和他夫人,还有那几l个欺负我娘的地痞,我都记得他们!”

夏诉霜默默听着,忽觉这世间从不是只有她一个苦命人。

那座歌舞升平的平康坊,原来都是哭声。

“都记得,是一件好事,”她轻轻地说,“我师父教我的,仇,得你自己亲手报,亲手把刀插进他们的喉咙里。”

“可是……我没有本事。”他一个龟公,不会武功,没有人脉,一辈子也够不到那些

“你得亲手报仇,亲眼看到他们眼睛里的害怕,是对你的,而不是我,那种时候,报仇才有意义,我替你杀了,你不会有一点大仇得报的感觉。”

三宝再次跪下:“求夏娘子收我为徒,授我武艺。”

夏诉霜摇摇头,“太晚了,而且我马上要离开,带不了你上路。”

可她又站了起来:“走吧。”

夏诉霜没说去哪里,三宝就一直跟着,

直到入夜。

酒楼檐下灯笼如血,如同她在徐府杀人时飞溅出来的。

夏诉霜晃着酒壶坐在高阁栏杆之上,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已多了三分醉意,白衣浸在月华之中,熠熠生辉。

高处不胜寒,此处风势尤紧,醉卧的人随风飘飘摇摇,让人担忧下一瞬就要落下凡尘。

三宝已经跟了她一日了,他不明白夏娘子到底是个打算。

此刻仰头看向楼阁上的夏娘子,飘然若仙,不可捉摸,他抱着柱子,忍不住问:“夏娘子,您没事吧?”

“你可有钟情之人?”

三宝愣了一下,点点头:“有,是平康坊外的麦花的,听说黄梅时节,她就要出嫁了。”

“不觉得遗憾吗?喜欢为什么不抢过来?”

说起那个姑娘,三宝罕见地有点羞涩,“我这样的人,还让招惹人家干嘛,不是祸害人家姑娘一辈子嘛。”

“是啊,喜欢她,不该盼着她好吗?”夏诉霜握紧了酒壶,长袖盖住了脸。

“夏娘子也有钟情之人?”

马蹄声急促响在脚下,长街里,快马将几l盏灯笼拖曳如流星。

夏诉霜垂眸看了一眼,身子一歪,落下高阁。

三宝吓了一跳,这样摔下去,怕是命都要没。

夏诉霜却如羽毛一般,长靴在檐宇之间轻点几l下,稳稳落到了地上,骏马在她面前不足几l尺的地方急停,长嘶一声,带起的风将她发丝扬起。

三宝看得心惊胆战,听闻这位女师父在江湖上有剑仙的名号,他总算知道是为什么了。

近水下了马,立刻跪到了她面前,

“女师父,您就去看主子一眼吧。”

“我已不是定国公世子的师父。”

“可是,主子已经快没气儿了。”

夏诉霜半点没有动容,“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干。”

怎么会无干!

近水急切说道:“陛下要主子带寒鸦司的人半道杀了周将军,他不肯,假装遇到刺杀,可为防陛下看出端倪,可下手太过,先前又在您这儿受了伤,现在还躺在床上,迟迟醒不过来。”

夏诉霜周身透着冷漠无情,她将宋观穹这个人看透了。

他都找死几l遍了,不过是赌她心软,演的又一出苦肉计罢了。

“周凤西何时押解?”

夏诉霜能让他找到,只因有事要问。

近水不敢撒谎:“三日之后。”

她听完转身就走。

“夏娘子,等等。”

三宝见她走了,赶紧爬了下来,也要跟上。

近水以为是什么偷听的人,长鞭扫了过去。

夏诉霜听见风声,将他长鞭打落,说道:“放过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小巷昏暗,很快找不见她的踪影,近水知已不能再追。

“你为何跟着她?”近水问三宝

三宝看见他身上的衣裳,他打听过,知道夏娘子的徒弟是什么人,那个人,要是他想,一定可以替自己报仇。

可是夏娘子和那位世子似乎交恶了。

一咬牙,三宝将自己要报仇的事说了出来。

近水知道女师父的秉性,她不是绝情之人,此刻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开口就是证明。

而且,若她不想让人跟着,这个不会武功的人根本跟不上她,近水也找不到她。

看来女师父出现,不只是问周凤西的押解时间,也是把人交给他了。

他沉吟片刻,说道:“你想报仇,国公府可以给你机会,但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吧,没准,仇没报,你先死了。”

三宝终于看到了一丝机会,他跪在地上磕头:“只要能报仇,小的生是国公府的人,死是国公府的鬼。”

他一定要不顾一切地往上爬,直到有一日,亲手要那些害死他娘的人偿命。

夏诉霜复又孑然一身,在黑暗中行走,孤独将她的心越蛀越空。

她漫无目的地走,再抬头时,就看到了西越侯府的匾额,悄悄进府,却不见小徒弟。

到底是没有缘分再见一面吗?

夏诉霜几l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走了,夜风的扑面,这三日竟是这般难过。

刚出府没多久,就看到了两个手牵着手的黑影,夏诉霜退到暗处去。

项箐葵不知道师父在找她,她刚从定国公府回来,看到师兄那样的状况,难免心事重重。

“你再担心也做不了什么,你师兄手下的人都出动了,我也会去帮你找,放心吧,总能找到的。”

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夏诉霜抱着剑,静静往下听。

“师兄伤成这样,师父又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谁都帮不上……”项箐葵有了哭腔。

“莫哭了,万事有我在。”

高的那个影子将稍矮的影子抱着,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夏诉霜抿起了嘴,小年轻的大半夜不回家,在街上搂搂抱抱的算怎么回事,她还在看着呢。

剑鞘撞在了墙壁上,发出细微响动。

“谁!”

薛九针将项箐葵拉到身后去。

夏诉霜转身踏上木架,轻身上了屋顶离去,然而后面的人也追了上来。

直踏过两个坊市,薛九针也没有追到前面那人,而且那人游刃有余,不似逃遁,他挂心项箐葵,不欲再追。

夏诉霜不走了,回头看追来的人。

借着屋顶无遮无拦,她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道袍,俊眉修目的少年,身上背着一个剑匣,一柄拂尘,手里正握着剑,盯着她一脸警惕,

“你是谁?”

这是夏诉霜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徒弟口中心心念念的小道士,若她记得不错,是叫——薛九针?

“你就是我徒儿的……好友,薛九针?”

原本严阵以待的年轻人神情滞了一瞬,忽地脸红了,他打量起眼前这个缥缈出尘的白衣女子来,迟疑道:“您……您就是隙光剑仙?”

“正是。”

薛九针收剑作揖:“晚辈薛九针,久仰隙光剑仙大名。”

“你是什么来头?”

“晚辈师承松云山四方门,家师抱朴道人。”

“果真是个小道士,你和我徒儿是如何相识的?”

若是换别人问起,以薛九针的疏离和傲骨,断是理都不理,但眼前是小葵花的师父,他必得恭谦有礼。

他挠了挠头,“晚辈和小……项姑娘相识于两年前……”

“师父?”

项箐葵落后一步,看清了人,跑过来将项箐葵一把抱住,“师父,你去哪儿了?”

她不等夏诉霜答,拉着她就要走:“师父!快!咱们去定国公府!”

夏诉霜却一动不动,“我不必去看了。”

项箐葵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你是有什么事比师兄的命还重要?师兄都快死了,真的,伤得很严重很严重!”

“他已被逐出师门,与我再无半点干系。”夏诉霜说道,“我也将离开建京,再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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